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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正文艺的庄重与热诚——论朱光潜主编的《民国日报·文艺》

2012-03-21杨爱芹

淮南师范学院学报 2012年6期
关键词:报章朱光潜文艺

杨爱芹

(天津师范大学 文学院,天津 300387)

天津《民国日报》的文学副刊《文艺》从1948年开始由朱光潜主编,成为一份理论与创作兼顾的文学刊物。这一年朱光潜就文艺问题曾写过多篇文章,探讨文艺应该如何发展,《民国日报·文艺》就是他的文艺思想的实际体现。当年曾有人赞美朱光潜“以最庄重、最热诚的态度支持引导中国文艺界”①商金林:《朱光潜与中国现代文学》,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95年,第170页。。对《民国日报·文艺》的内容进行梳理和研究,对于认识朱光潜先生的文艺思想和编辑思想,对于厘定这份刊物在文学发展史上的意义以及对于充实现代文学史资料都有着一定的价值和意义。

天津《民国日报》1929年12月22日由天津市国民党党部主委鲁荡平创办,抗日战争爆发后停刊。抗战胜利后,天津《民国日报》接收了日伪时期天津《华北新报》的全部资产、器材而复刊,卜青茂任社长,庞宇振任总编辑,张元璞为总经理,俞大酉为总主笔,1945年9月2日正式发行,这是抗战胜利后天津最早发行的报纸。复刊后的天津《民国日报》一直很重视文艺副刊,从复刊一开始,编者就强调副刊与正刊是有别的,副刊有副刊特殊的功能。“本刊这次匆忙的付印,虽然难计工拙,但是抱有极大的决心,以这小小的篇幅,供给读者一些轻快而不轻佻并不以小而失去它的价值的作品”②《写在卷头》,《民国日报·文艺》1945年10月6日。。这时候的副刊新旧文艺混合出版,以新文艺为主。1945年11月12日,副刊改叫《文艺》,扩大版面,独立编辑,“这短短的四栏地方,好像有些不足展布,可是我国的画家,往往讲究小中见大,能在一个狭小的扇页上,画出千沟万壑,所谓‘尺幅中有千里之劳’者,本刊正可取以自况,园地虽小,依然可以表现我们的风格,也绝不会埋没精彩的,新文艺就从今天起,以崭新的姿态和读者相见”③《写在卷头》,《民国日报·文艺》1945年10月6日。。

“文艺”的新文学内容由邓叔存主编,邓叔存原名邓以蛰,是邓稼先的父亲,安徽怀宁人。邓叔存学贯中西,是现代美学家、美术史家、教育家,先后在清华大学、北京大学、燕京大学、厦门大学任教,与朱光潜是安徽老乡,有着相同的文学趣味,交往深厚。1948年2月2日,朱光潜接编《文艺》,编辑部设在北京大学,编好之后寄往天津。朱光潜是从第一百一十三期开始接编的,为了表示一个新的开始,刊名“文艺”原为长方形美术体字,改为朱光潜亲自题写的行书,并改称第一期,但综合各方面的意见,从第二期开始又沿用原来文艺的期数,成为第一百一十四期,推延到终刊。

与其他报刊比较,这个副刊很低调。接编以后,朱光潜没有写发刊词,而是发表了一篇《谈报章文学》,“作为编者开始编辑本刊的一种告白,编者自己把它悬为一个理想,也希望惠稿人们协力促成这个理想的实现”。在这篇文章中,朱光潜提出这样几个观点:一、从历史发展来看,报章文学的出现,是表现方式的进步,我们既生在这个时代,就应该接受这个时代最流行的方式;二、报章文学已经有了很大的发展,还应该借鉴成功经验,进一步完善合理;三、今日报章文学尤其重要,报章在今日是文学的正常的发育园地,编者有责任使它成为文学的健康的发育园地;四、今日报章作家责任重大,一个报章文学作者,“他所写的应该是他的读者群众在现状所能接受的文学,同时也应该是使这群众能得到进益的文学”①朱光潜:《谈报章文学》,《民国日报·文艺》1948年2月2日。,编者、作者、读者共同努力才能推进文学的发展。从朱光潜发表的《谈报章文学》来看,他对报刊、对这份刊物是寄予深深厚望的,文章从报章与文学的关系、报章文学的发展展开论述,指出报章文学的出现是社会进步的表现,尤其近代以来,世界范围内报章文学有了很大的发展,使读者受益匪浅。当今动荡之时、战争之际,报章显得更为重要。报章文学作家应该意识到自己的责任,充分发挥作用,让读者读懂文章,从中接受教益。朱光潜非常重视从繁荣文学创作的角度来审视报刊的功能。

《文艺》是纯文学刊物,内容包含诗、小说、散文、论文、书评,有个编委会助编,成员有常风、朱自清等。朱自清在1948年2月21日的日记中记载:“进城。访……从文等。至萃华楼参加《民国日报》的午餐会”②朱乔森编:《朱自清全集》(第十卷),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1997年。。1948年5月17日的日记中记载:“上午读《民国日报》,下午开聘任委员会”③朱乔森编:《朱自清全集》(第十卷),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1997年。。可见朱自清经常参与《文艺》的编辑工作。朱光潜主编时期《文艺》的主要作者有胡适、沈从文、俞平伯、朱自清、冯至、废名、朱光潜、常风、袁可嘉、罗念生、程鹤西、少若、甘运衡、陈方、袁家骅、林庚、闻家驷、余冠英、季羡林、汪曾祺、李瑛、马君玠、朱星、毕基初、冯健男等,基本由北平、天津一带的学者、教授、青年作家、大学生组成,与邓叔存主编的时候比较,京派的特色更为明显。1948年12月11日《文艺》出版最后一期,翌年1月天津《民国日报》只剩下一页的版面,在隆隆的炮火声中停刊,朱光潜编辑《文艺》副刊约有两年时间。

一个编者的编辑活动联系着作者和读者,作者的重要作用是文学生产,编辑的重要作用是整合组装、构成媒介,传达给读者。与其他报刊相比,《文艺》存续时间是短暂的,但就是在这短暂的发展过程中,显示出了沉静、踏实的编辑作风和写作作风,有着独特的文学品位和魅力,在文艺界也产生了很大影响,对中国现代文学的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同时期朱光潜在北平还主编了颇有影响的京派刊物《文学杂志》,这两个刊物是相辅相成的。树立一个健康纯正自由的文学风气,一直是朱光潜办刊的目标和追求。

一般我们对文学刊物的理解,都应该是以创作作品为重的。朱光潜编辑《文艺》理论与创作并重,参考欧洲著名文艺刊物的编排方法,把评论作为重点,每期都是理论在头题位置,在编排上以论文打头,以书评殿后,可见朱光潜对于理论的高度重视。加重理论的力度,这可能与他本人对理论的爱好有关。他认为文学批评虽然来自于文学创作实践,但又对文学创作具有巨大的能动的反作用,有时甚至成为决定文学发展趋向的有力因素。统计《文艺》所有文章,文学理论与创作的比例是1∶1,考虑到这是一份向大众发行的报纸,就会发现理论在这个副刊上的重要性。加大理论的力度,是朱光潜有意追求的一个编辑特色,目的是让读者在读报的时候,不仅要读,还要谈,要想。在《文艺》发表理论文章的有朱光潜、沈从文、林庚、废名、常风、朱自清、俞平伯、冯至等,内容主要是关于文学建设问题,各抒己见。

《文艺》非常关注文体建设问题。小品文是一种抒写自由﹑篇幅简短的散文文体,从产生以来,其范畴说法不一,到三十年代小品文兴盛的时候,认识还是不能统一。朱光潜的系列文章“小品文略谈”有自己独到的认识,他认为日记、随感录都是小品文,并具体地就这两种文体进行描述和总结。他在《日记——小品文略谈之一》中详细论述了日记这种文体的独特性,指出就体裁来说,日记脱胎于编年纪事史,从内容上来说,以作者私人为中心,其中的“我”只是作者自己,“日记是作者站在他的资禀经验修养所形成的观点,以自己为中心,记载每日所见所闻,自己所见所闻可能为天下国家大事,也可能为私人琐事”①朱光潜:《日记——小品文略谈之一》,《民国日报·文艺》1948年3月1日。;由于日记在叙述中也要夹杂一些自己的感受,或生动精练地叙述一件事情,是小品文写法的一种。在《随感录(上、下)——小品文略谈之二》中,朱光潜指出随感录这一类文章的特点是“悟”,它没有系统,没有方法,没有拘束,偶有感触,随时记录,意到笔随,意完笔止,片言零语如群星罗布,各各自放光彩;由于中国人的思想长于综合而短于分析,长于直悟而短于推证,中国许多散文作品就体裁说,大半属于随感录。朱光潜对小品文阐发了自己独到的看法。沈从文则对特写这种文体非常关注,四十年代沈从文的文论都带有“从现实学习”的印迹。《论特写·写人》指出,一个作者执笔新闻,应该把握自由公民的写作态度,为国家为人民说话,保持客观的批判性;“一个新闻从业员有权利也有责任,权利是不受任何具体或抽象权势约束,能对国家当前问题作广泛检讨并忠实报道,责任却为摆脱这种束缚影响,欲有以自见,工作沉重而艰巨”②沈从文:《论特写·写人》,《民国日报·文艺》1948年2月23日。。在这篇文章中沈从文依然执着于文艺相对于政治的独立性,即使与现实关系密切的特写写作也是如此,对文艺宣传功能的抨击,是沈从文一贯的文艺思想,这和他以文学“社会重造”、“国家重造”、“民族重造”的思路是一致的。范传章的《谈写文章》就如何写作谈了自己的看法,他认为写文章并没有什么秘诀或讨巧的方法,一是熟读一些经典的名篇,二是揣摩好文章的特点。这些文章主要是从文体建设的角度对新文学进行总结和建议,四十年代后期文坛出现一种文体综合的趋势,这些文章也是对文体综合的一种理论支持。

常风的一组文章主要是对三十年来的新文学进行整理和评述。《新文学与西洋文学》梳理了三十年来西方文学在中国的介绍、翻译、借鉴,得出比较个性化的结论。常风认为过去三十年与西洋文学的接触,是比较功利的,这种功利有利有弊,“我们并不是为了要了解西洋文学而介绍西洋文学,我们是在一个饥渴的状态下去西洋文学中攫取能够解决我们当前的问题的东西。我们介绍是为了一种急迫的实际需要。因此,拿作家来说,易卜生最初被介绍了,受到热烈的激赏,造成巨大的影响,因此俄国作家弱小民族的作家被介绍了,受到热烈的崇拜,也给了我们巨大的影响。我们的新文学在三十年中能够有不少可读的作品,应该归功于这种零碎杂乱无章的介绍。我们介绍西洋文学的目的,既是为了求致用,我们不会有系统,当让也不会想到要有系统,我们只是听凭我们的需要去选择,去接受”③常风:《新文学与西洋文学》,《民国日报·文艺》1948年5月31日。。新文学开始后有过许多重要的论争,常风对新文学的论争一一梳理,包括论争的缘起,论争双方的情况,论争过程、内容、结果等。除了理论上的总结外,常风还对新文学早创时期的一些杂志做全面的介绍,比如他的文章《学衡杂志》就比较客观地全面评析了《学衡》这份杂志。《学衡》作为新文化运动中的保守派,逆历史潮流而动,崇尚古文,因为其作者都是学贯中西的大学教授,成为新文化运动中最为有实力的劲敌。但作者并不因此抹杀《学衡》对新文学所做出的贡献,指出《学衡》最早介绍解析了一些西洋圣哲如安诺德、白璧德等,纯诗、美国意象派、法国的梵乐希、艾略特都是首先在《学衡》上露面的,对中国文坛对西方文学的了解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文艺》讨论新诗建设的文章尤其多。林庚《谈新诗的形式》从诗的分行、虚词、字数、与欧洲诗的区别、与古诗的区别、与散文的区别各个角度谈新诗的形式,特别重视诗的视觉形式。废名《再谈用典故》、朱光潜《诗的格律》等都是对新诗发展极具建设性的文章。废名的《新诗讲义——关于我自己的一章》是自己写自己,准确地评价自己的诗是天然的、偶然的、超凡脱俗的,整个没有俗世的色与香。沈宝基的《如何了解一首难懂的新诗》主要谈了新诗的价值,萧望卿的《新诗的动向》谈了新诗的前途。从这些诗论可以看出,诗歌的文体意识增强,建设性地探索如何把诗做得更好,并注意从外国诗歌、古典诗歌和民间诗歌中获得更多的有助于诗体建设的方法,为建立起相对规范的诗体而努力。

书评由于既能连接作者又能连接读者,一向是京派刊物比较重视的文体,《文艺》副刊发表了多篇书评。有评诗歌的,如毕基初评辛笛《手掌集》,“《手掌集》不仅是诗人灵魂的告白、情感的抒发,它更保留了时间的色彩和气氛,展开了诗人的生活所接触的世界”。评者发现由于现实生活的刺激,诗人在梦的国土向现实生活转换的路上跋涉行吟,把生命孕育在蝉蜕中苦苦挣扎。“这时代使诗人粗糙、坚硬、磨炼纤细的柔弱的情感,使之发光、发热,有了钢铁的韧性和钢铁的声响”①毕基初:《读〈手掌集〉》,《民国日报·文艺》1948年3月8日。。有评日记的,如爽仁的《胡适的青年时代——读〈胡适留学日记〉》写道:“胡适留学日记可以说是一部史料性的旧书,也是一部永远是新颖的新书。这是一个农业学生的科学学习史,也是一个文史学生文化探源记”,“文学是时代的镜子,胡适日记乃是一部无意中完成的文艺作品。这十七卷,写的是一个中国青年学生五、七年的私人生活,内心生活,思想演变的赤裸裸历史”②爽仁:《胡适的青年时代——读〈胡适留学日记〉》,《民国日报·文艺》1948年4月5日。。有评小说的,如公孙澍评李广田的《主题与制作的参差——李广田的〈引力〉》,该文首先肯定了《引力》主题的积极意义,通过一个女性黄春华思想嬗变的轨迹,代表了时代最深刻的写照,是时代的白马带人们努力前进。但也指出艺术的剪裁与制作不好,委屈了主题,认为以写散文见长的李广田长于写心情而拙于编故事,“李先生太拘牵于事实与应用现成的材料,这是创作上最大的障害,因为小说虽然不纯属虚构也应该捣碎现实加以揉合,太拘牵于事实的材料使李先生的创作中每一段中所加进的东西都像单摆浮搁”③公孙澍:《主题与制作的参差——李广田的〈引力〉》,《民国日报·文艺》1948年11月6日。。这些书评,少若评师陀的《结婚》就认为相对于写乡土的《里门拾记》来说是失败之作,作者擅长以乡土风物为创作对象,不擅长写都市生活,作为一家之言,体现了评者的个人之见。写自己所想,真实地表达想法,是独立的批评,没有批评以外的东西。绝不阿谀奉承,也不诋毁别人。该赞的赞,自己认为不好的就说不好,尽管不一定准确,但的确真诚。

办刊特色是报刊赢得读者的重要手段,报刊的个性归根结底是编辑者理想的外在显现,是编辑主体追求的结果。《文艺》对理论、批评非常重视,崇尚超越,也具有深切的人生关怀;注重理论建构,但也具有深刻的批判精神,既体现了理论在文学发展过程中的重要性,又是文学发展的实际需要,相对与其他京派刊物对创作的重视,这份刊物很有独特性。

文学是时代生活的反映,它熏陶和培养着人们的思想感情与道德情操。报刊文学不但联系着作者和读者,还影响着现代社会的发展。朱光潜认为:“一个民族的生命力量直切地流露于它的文学和一般艺术,要测量一个民族的生命力强弱,文学和艺术是最好的标准之一。”④朱光潜:《〈文学杂志〉发刊词》,1937年5月。因此他在报刊编辑中自觉追求刊物高雅的品位。《文艺》强调文艺创作和文学评论双向发展,一方面重视文学理论建设,一方面重视优秀的文学创作,发表了一些艺术性较高、恬静淡雅的文学,这是一些时代变革之外的题材,从平凡的人生命运中细加品味,寻找出创作的灵感。普通的题材、小人物为主人公与平和的写作目标,体现了作家们对乡土经验的眷恋和平凡人生的认同。

汪曾祺的小说一般没有起伏高潮,读者总是能感觉到他在恬淡和谐的民间生活中显现出的一种对生活的印象。《白松糖浆》、《勿忘侬花》都是忆旧之作,平静中带着微微的伤感。《勿忘侬花》回忆昆明,真实的与心理期待中的勿忘侬花交错,其实是对昆明的一种依恋,“我至今还不知道勿忘侬花是什么样子,我不知道我是否曾经看见过。中国大概是有的吧,但知道这种花的名字的一定比见过这种花的人多,若是不是很美呢,是不是当得起这样的名字,它的形色香味真能作为一个临诀的叮咛”⑤汪曾祺:《勿忘侬花》,《民国日报·文艺》1948年5月3日。?小说虽略带伤感,但淡化了生活中的不幸和悲苦,他主张小说是回忆,“必须把热腾腾的生活熟悉得像童年往事一样,生活和作者的感情都经过反复沉淀,除净火气,特别是除净感伤主义,这样才能形成小说”⑥汪曾祺:《汪曾祺文集》,南宁:广西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899页。。蓉圃《文家的小宝宝》写文先生夫妇有了小宝宝的欣喜,哄孩子的快乐,看孩子的烦恼,孩子生病后的焦灼,就是普通人生生活的流程,普通而真实。马君玠滇游漫记系列《太和宫》、《筇竹寺》、《大观楼》、《虹庙》、《天生桥》是一组写景散文,在游览中写民俗风情,也写自己对景物的感受和热爱,尤其写饱经灾难的人民身上潜在的力,对他们沉着坚韧的品格给予赞美。程鹤西的《木棉》是一篇精美的关于种木棉的散文,从木棉的形色花种子、种植、适应条件等娓娓道来,充满乡土的乐趣。平平的《马大哥》幽默风趣形象生动地塑造了马大哥的形象。这些创作远离政治色彩和阶级斗争等大主题,着力描写自然美、人性美,叙写质朴的乡土民俗和平凡的人生方式,带有浓厚的地方气息和抒情性,以文化观照和表现最普通的中国人生。

但毕竟刚刚经历了一场战争和正在经历另一场战争,从这些富于抒情色彩的作品中能读出作者对国家对人民的忧虑。葵言《在小城镇的边缘上》写被抓了壮丁人对泥土的留恋和痛苦,带着这种痛苦去流血去送命,“他们的灵魂将会在淌血的碉堡和碉楼上获得自由。那时,他们便可带着自由的灵魂,飞越万重山峦,紧扣着自己家屋的门板,偷听着自己的锅灶沉痛的哭泣,偷听着妻儿们盼念着出门人归家的消息”①葵言:《在小城镇的边缘上》,《民国日报·文艺》1948年9月25日。。李瑛的散文《北行》、《在小镇上》表达出无论是在颠沛流离的火车上,还是走在尘土飞扬的街上,看到的都是人民的灾难、国家的不幸,抑制不住地忧伤,忧国忧民。蓉圃《抱孙》世道混乱,生活艰难,抱孙添喜也添忧。毕基初的《长安街上听尺八》由战败被遣送的日本兵在长安街上吹奏的尺八联想到日本人对中国人的血腥杀戮。萧沅的《沉》是对教育的忧虑。陈方的《祈祷》为苦难祈祷。这些作品写了战前战后民生的苦难。

不过整个《文艺》副刊的调子并不沉沦。面对战后民族的苦难与文化的危局,甘运衡的《废宫》将中国比喻成一个废宫,百废待兴,“只有家园的再造,才是我们的职守”②甘运衡:《废宫》,《民国日报·文艺》1948年11月27日。。林庚的诗歌《哀悼》很有哲理,对生活的艰辛与快乐有着坚韧平静的认知,“说一切的哀悼都太年轻/一切幸福都是属于人的/世界是一句丰富的语言/写在一张最洁白的纸上”③林庚:《哀悼》,《民国日报·文艺》1948年5月17日。。李瑛的《太阳,啊!太阳》写了对太阳的渴望,对力量的渴望,充满抗争色彩。“太阳,啊!太阳/给我森林和海吧/给我自由的空气和光吧”。“太阳,啊!太阳/我怎样对你说我的思念/当你还没有升起之前”。“太阳啊!你/给我吧/给我无数的金星/给我那些迸出的火把。”④李瑛:《太阳,啊!太阳》,《民国日报·文艺》1948年9月25日。这些诗歌以热情与血气表达了对于人生与生命的关怀,对于美与诗意的追寻。诗歌以生动的语言呈现了民族的理想神髓与对真善美的热切憧憬,鲜明的诗性品格与浓郁的理想精神结合,在深切的现实人生与个体生命的关怀中,呈现出对理想与生命价值的苦苦追寻。

《文艺》的文学作品从数量上不是很多,但很值得阅读玩味,散文或以随意亲切的口吻娓娓而谈,或以精美的语言揭示人生哲理;小说或抒写单纯素朴的乡土细民,或写平常百姓的哀乐常情;诗歌或写人生的无常和顿悟,或写泥土深沉的眼泪;都能色彩纷呈、绚烂多姿。从创作上来看,《文艺》很有特色,同时在艺术上也比较成熟,寻求人文理想、承接五四传统,它疏离政治但并不是没有时代气息,追求纯正的文学趣味但并不走进象牙之塔,在获得较大文学成就的同时也有社会时代脉搏的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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