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名立言意识下的清诗流派
2012-03-20郗韬
郗 韬
(湖北大学 文学院,湖北 武汉 430062)
一
清代诗人、诗作数量大大超过以前任何朝代,著名诗人有顾炎武、吴伟业、钱谦益、王士禛、袁枚、龚自珍等人,诗作众体兼备,异彩纷呈,可以说是诗歌史上继唐宋以后又一个丰收期。众多诗歌流派为清诗繁荣作出了不懈努力,是此期诗坛一道独特而又引人注目的风景。清代比较有名的诗派有:虞山派、河朔派、辽东三老、江左三大家、岭南三大家、西泠十子、岭南四家、娄江十子、金台十子、江左十五子、吴会英才十六人、江西四才子、吴中七子、越中七子、高密派、湘中五子等。
如此众多的诗歌流派出现在清代并非偶然,除了受建安七子以及明代前后七子影响外,求名立言之心当是其中一个重要原因。立德、立功、立言,这“三不朽”一直是儒家最高的人生理想。但在清代,最高统治者大权独揽,不愿给臣子较多权力。乾隆就曾在《书程颐论经筵劄子后》中说:“夫用宰相者,非人君其谁乎?使为人君者,但深居高处,自修其德,惟以天下之治乱付之宰相,己不过问,幸而所用若韩、范,犹不免有上殿之相争,设不幸而所用若王、吕,天下岂有不乱者,此不可也。且使为宰相者,居然以天下之治乱为己任,而目无其君,此尤大不可也。”[1]另外对汉人猜疑、排斥的心理根深蒂固,所以众多士人难以在政治上有所作为,为了追求不朽,只好在立德、立言上努力。而立德主要表现在个人修养上,难为后世所知,士人于是把很大精力用在著述上,希望通过诗歌等扬名当代、垂文后世。清中期,为了编撰《四库全书》而在全国范围内进行的大规模征书活动,进一步加强了士人以诗文传世留名的意识。辽东三老身为满人,尚且不愿出仕,只喜诗文。在新朝碰了一鼻子灰的钱谦益,只能致力于诗歌创作和提携后进。本无意为官的吴梅村,更是希望自己留给后人的身份只是一位诗人。吴嘉纪“贫甚,虽丰岁常乏食。独喜吟诗,晨夕啸咏自适,不交当世。”[2]13323
二
首先,为获取诗名,诗人们往往结社相聚酬唱,一些杰出者就此成为著名诗派的领袖人物。吴庆坻曾记载:“吾杭自明季张有民与龙门诸子创登楼社,而西湖八社、西泠十子继之。其后有孤山五老会,则汪然明、李太虚、冯云将、张卿子、顾林调也;北门四子,则陆荩思、王仲昭、陆升黉、王丹麓也;鹫山盟十六子,则徐元文、毛驰黄诸人也;南屏吟社,则杭、厉诸人也;湖南诗社,会者凡二十人,兹为最盛。嘉道间,屠琴坞、应叔雅、马秋药、陈树堂、张仲雅诸人有潜园吟社,而汪氏东轩吟社创于海宁吴子律、小米舍人继之,前后百集。”[3]自明末至清中后期,杭州一地诗社竟有十个,诗人数十,而此数目应该还不是最完整的统计。诗人结社,自然是为了切磋诗技,提高写诗水平,但互相标榜,提高知名度也是其原因之一。作为西泠十子之冠的陆圻,先是和陈子龙共结登楼社,接受其诗学主张。后来,十子结社,他又把陈子龙集传授给沈谦诸人。众人竞相仿效,逐渐推广,十子之名渐著。清初,被王士禛赞许为开河朔诗派的著名诗人申涵光,后来遇到儒学大师孙奇逢,执弟子礼,究心理学,不复为诗。那么,河朔诗派的开创,一定和他早年日与诸同志论文立社有关。梁佩兰在花甲中进士一年后,回广州定居,结兰湖诗社,与文士切磋诗文。不久,名驰海内,“与同邑程可则、番禺王邦畿、方殿元及恭尹等称‘岭南七子’”[2]13332。清末湘中五子诗派的起源,也是王闿运等人结为兰林词社后自我标榜的结果。当时,湖南进士何绍基、举人魏源、生员杨彝珍、监生邹汉勋、童生杨季鸾与刘蓉,风流文采,倾动一时,有六名士之目。为了与之抗衡,“李丈乃目兰林词社诸人为湘中五子以敌之。自相标榜,夸耀于人,以为湖南文学尽在是矣”[4]101。五子中声名最著的王闿运诗名鹊起,也和结社很有关系。王闿运在《南市通郊灯似珠》自注:“戊申,移居南门,肄业城南,因邓弥之兄弟识丁果臣、龙皋臣、李篁仙,以诗标榜,有‘五子’之目。‘月落梦无痕’,湘潭曹珂句也,予窃之,改七言为五言,刘采九赏焉,予名乃自此起。”[4]77由自注可知王闿运因一句诗工被人称赏而获诗名,但可以推想因结社标榜所得的“五子”之名,对王闿运诗句为人所知应该起到了很大的推波助澜的作用。而王闿运诗名显著后,反过来又对湘中五子为世人所知起到很大推动作用。结社者,有时为了扩大影响,也会刊刻诸人诗为诗选,西泠十子就曾有《西陵十子诗选》(西陵即西泠)。
其次,因所居或兴趣爱好相近形成的酬唱,也可以使诗人因群体合力而名声更著,形成诗派。申涵光“日与殷岳及同里张盖相往来酬和,人号为‘广平三君’”[2]13321。王士禛的《比部汪蛟门传》写道:“君称诗辇下,与今刑部侍郎田公伦霞、巡抚都御史宋公牧仲、前国子祭酒曹君颂嘉、湖广按察使丁君澹汝、故给事中王君幼华、吏部郎中颜君修来、工部主事叶君井叔、今礼部郎中曹君升六、刑部郎中谢君千仞相倡和,时号十子。”[5]十子即金台十子。众人本已有不小诗名,又均居高位,互相酬唱更容易引起轰动效应。其中的丁君澹汝,即诗人丁澎,也是燕台七子之一。此燕台七子得名原因,是大诗人宋琬官居京师时,“与严沆、施闰章、丁澎辈相酬唱,有‘燕台七子’之目”[2]13327。吴中七子、越中七子的得名,也和酬唱有关。王鸣盛“与王侍郎兰泉先生、钱少詹大昕、吴内翰企晋及曹仁虎、赵文哲、黄文莲相唱和,文悫以为不下‘嘉靖七子’”[6]258,因此为他们编选诗集颂扬。诗集“流传日本,大学头默真迦见而心折,附蕃舶上书于沈尚书,又每人各寄《相忆诗》一首,一时传为艺林盛事”[6]336。越中七子之名也和唱和有关。近代著名学者杨钟羲曾写道:“刘鸣玉、刘文蔚、姚大源、沈翼天、陈芝图、茅逸、童钰,联吟唱和,称越中七子。”[7]顾嗣立在公元1708 年举行的消夏诗会,与会者有査慎行、王丹书、张大受、谬沅等名诗人,也当有不少酬唱之作。虽然可能因人数太多而没有得到某某诗派之名,但对当时诗界还是有相当影响,顾嗣立曾颇为自负地说:“行之五六年,京华风韵,赖以不坠,实自余始也。”[8]66清初戴亨、陈景元、马长海三人,虽都为满人,但或许因仕途凶险而不愿为官,长期隐居山林,以诗酬唱。“三人皆布衣不仕,诗宗汉、魏,字学二王,不与人世交接,来往者李铁君一人而已。”[9]其实,戴亨曾为齐河知县,但因为抗直忤上司意而弃官。作为镇安将军之子的长海,曾有数次为官机会,均拒绝,并自嘲说是“逃死,非逃富贵也”。高标傲世的生活态度和相近诗风,让时人不得不注目这个诗派。但此辽东三老因为没有及时把酬唱诗作选集保存,以至于清晚期诗论家朱庭珍已经难以见到他们诗作:“又辽东三老,今惟李铁君集传于世,其诗笔峭拔,骨力高瘦,亦近代诗人之杰者。”朱庭珍已经用与此三老颇有联系的李铁君易其一人(朱庭珍的辽东三老,也可能是根据卢见曾的《辽东三老诗》所定)!陈衍的《石遗室诗话》卷一六:“王兰泉、吴白华、王凤喈、曹来殷、吴企晋诸人,大抵承平无事,居台省清班。日以文酒过从,相聚不过此数人,出游不过此数处,或即景,或咏物,或展观书画,或订金石版本,摩挲古器物,于是争奇斗巧,竟委穷源,而次韵迭韵之作多矣。”[8]578陈衍较为客观地评价了酬唱之作的原因和弊端,指出了此类诗内容狭窄的问题。但毋庸讳言,众人的写诗技巧无疑会通过唱和得到提高,如果他日有合适境遇,自然会像遭贬谪的杜审言、宋之问一样,写出好诗。
第三,诗坛名公为提携后辈、巩固自己诗界地位,编选诗集,推举形成了诗派。名公一般和所选诗人之间关系是:师弟子、前辈和晚辈兼乡党等。文坛泰斗提携后进,被选者也乐意通过诗集提高诗名,进入最高级别的诗人圈,探讨诗法,多出佳作,名垂后世。钱泳指出:“诗人之出,总要名公卿提倡,不提倡则不出也。如王文简之与朱检讨,国初之提倡也;沈文悫之与袁太史,乾隆中叶之提倡也。曾中丞与阮宫保,又近时之提倡也。”[10]诚如钱泳所说,王士禛、朱彝尊、沈德潜、袁枚等诗坛领袖,通过奖掖诗人、编选诗集的方式,对诗歌发展起到了巨大作用。在娄东十子的形成过程中,吴伟业就起过重要作用。“吴伟业选‘娄东十子’诗,以与坚为冠。十子者,周肇、许旭、王撰、王摅、王昊、王揆、王忭、王曜升、顾湄也。”[2]13357辽东三老之名的传播,也和当时的文坛巨公——两淮盐运使卢见曾的奖掖、刻集有关。王昶记载:三老之一的戴亨,“尝与予同寓真州,言生平所想企者,惟李铁君、陈石闾两布衣,余子不足数也。故雅雨为刻《辽东三老诗》以传之。”[11]9看来,曾经依附过卢见曾(号雅雨)的戴亨一定是在被卢赏识时,在卢面前为李铁君和陈景元鼓吹过,所以卢决定为三人刻集。《江左十五子诗选》十五卷,也是当时文坛领袖之一宋荦为苏州巡抚时,甄拔境内能文之士王式丹等十五人,各选诗一卷刻之。编选十五子诗集的目的,在“宋荦的《序》中说得很清楚:‘《周官》大师之职,教六诗必以六德为本;而《王制》天子巡狩,则命大师陈诗以观民风……予不敏,建节抚吴且一纪,休养以无事……乃得振兴风雅,后先赏识名人才士于大江南北间凡十五子著于篇。夫人三为众,至五其三,而众大萃矣,虽江左人文实繁,在吾左辖之内者,其亦庶几无留良矣乎?昔吴季札观周乐工歌十五国风,本无吴……汉魏以来……诗乃渐盛,于今而极,岂非由今天子睿哲文明、言成雅颂,久道化成于上,而大江南北丕然从风,遂甲天下也欤?’”[12]19主要是为了表功和歌功颂德,说“化成于上”,天子英明。除此之外,还可能由于“荦与王士禛并以文章宿老领袖诗坛,士禛既以同时之人为《十子诗选》”,所以“荦亦以所拔之士编为此集”[13]2720。宋荦此举,当有和王士禛一比高下,巩固自己诗坛地位的目的。康熙十五年,王士镇选定田雯、王又旦、谢重辉、丁炜、曹贞吉、叶封、颜光敏、汪懋麟、曹禾、宋荦十人之诗,编为《十子诗略》,版行于世。由酬唱而得名的金台十子,因诗集的行世而更加闻名。宋荦编选《江左十五子诗选》产生的影响,在沈德潜那里得到了回应。当沈德潜成为紫阳书院院长时,他没有忘记宋荦所选诗人“厥后十五人中,殿撰一人,位大宗伯者一人,大学士者一人,余任宫詹入翰林者,指不胜屈”[14]。因此积极为其学生辈王鸣盛、吴泰来等人编选诗集。吴中七子,也是因诗坛泰斗沈德潜编选的诗集出版,而名闻海内外。七子得到日人赠诗,更是“一时传为艺林盛事”。燕台七子,也因为当时号称“南施北宋”的施闰章和宋琬,在京师论诗时,选刻了《燕台七子》诗集而更出名。吴会英才的得名,则和当时在文坛享有大名的毕沅有直接关系。“秋帆尝以方正澍、洪亮吉、黄景仁、王复、徐书绶、高文照、杨伦、杨芳灿、顾敏恒、陈燮及渊如诗合选之,为《吴会英才集》。不足十人之数,乃取渊如配王采薇诗以足之,寓才难之意。”[11]159毕沅所选十多人之中,洪亮吉、黄景仁、杨芳灿、渊如(孙星衍)都是著名诗人,故此诗集因录选他们的诗而为人看重,吴会英才群体也因此诗集的问世为世瞩目。毕沅为了提高此诗集的知名度,依照当时文坛喜向名公索序的惯例,曾向王昶请求写序,但王昶可能是因为诗集为了凑足人数,加入了王采薇诗,故以为“然古人无此例,不能应其求也”,拒绝写序。其实,王采薇作为女诗人,其诗还是不错的,袁枚和林昌彝都曾说王采薇诗“哀感顽艳,丁当清逸”。
第四,清代诗派的形成也可能与诗人希望留名于世的意识有关。岭南三大家的称号在康熙三十一年选诗之前已有,但三人并举的情况不是经常性的,“当时并称海内的岭南诗人亦非只有屈、梁、陈三家,还有程可则、王邦畿、王鸣雷等。”“这一专称和屈、梁、陈作为一个固定的具有特定意义的三人组合皆始于王隼所编《岭南三大家诗选》。”[15]此反映了王隼顺应时人为本朝诗人立言的意识。类似的情况还有,清诗界早有“张黄黎吕”、“张黄黎吕四家”的说法,刘彬华在“嘉庆年间,当他为这四人辑录诗钞时顺势冠以‘岭南四家’之名,从而使四家合称提升为一个专名”[16]。诗论家朱庭珍特别注意为寒士扬名,他谈道:“吴中布衣黄子云,泰州布衣吴嘉纪,昆山布衣徐兰,长洲布衣张锡祚,四人均负诗名,其诗卓然可传,各成家数,可谓我朝四大布衣。”[17]2372《清史稿》里也指出:梁佩兰“结兰湖社,与同邑程可则、番禺王邦畿、方殿元及恭尹等称‘岭南七子’”[2]13332。《清史稿》记录了诗派已形成的事实,也由此可看出岭南士子或当时文士希望七子以群体留名的愿望。凡此种种,都与清人以诗派的方式为本朝诗人争名有关。
由上面叙述可以看出:唱酬、结社、名公出诗集等因素,有时是联系在一起的,对诗派的形成和为世所知共同起了作用。比较而言,诗集对诗派的巩固和为后世所认可起的作用更大,毕竟人们认可诗人是因为他们有作品。《钦定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编撰者,曾这样评价宋荦编选《江左十五子诗选》的做法:“虽奖成后进,原不失为君子之用心,究未免前明诗社之习也。夫诸人诗傥不佳,裒刻何益,其诗果佳,则人人各足以自传,又何必藉此品题乎。”[13]2720其实,除了特别出众的大诗人外,其他诗人以众人合力制造影响,是一个留下诗篇名垂后世的好办法。不说别的,对清代诗文挑选颇为苛刻的《四库全书》编撰者,收录此诗选就是一个很好的说明。另外,因为对所选诗人的诗做了精心挑选,所以各诗派的集子还是可以称为精品的。
三
文士求名、立言的传统由来已久,汉司马相如等人就非常重视以文立名,但以群体出现的文人流派,最早的大概是建安七子了。当时,王粲、刘桢等人慷慨激昂,建功立业、留名青史的意识很强,但现实的战争让他们没有太多参与机会,就把一腔豪情付诸于锦绣笔端。因诗风相近,又多次在一起互相唱和,故被冠以建安七子之名。在他们本人,或许并没有组成诗派的愿望。他们的实际影响和盛名,无疑为后来文士所称羡。“至明代而前后七子、广续五子之类,或分垒交攻,或置棋不定,而泛滥斯极。”[13]2720到了清代,文士因为难以入仕或难以“立功”,所以酬唱结派现象更为普遍。为了结派出集,有时不免会有较多平庸诗人、诗作入选。江左三大家里,钱谦益和吴伟业诗名显赫,成就和地位相当,早有“钱吴”之称。龚鼎孳“只是由于他在某些方面与钱、吴二人具有共通之处,加上官势显赫,为士流所归,因此得以忝列齐名之目。康熙六年(1667)顾有孝、赵沄合辑《江左三大家诗钞》,以选本的形式固定了这个诗歌集团。”[18]73清诗论家朱庭珍也认为:“然江左以牧斋为冠,梅村次之,芝璐非二家匹。”[17]2355西泠十子中,只有毛先舒和陆圻最为佼佼,张丹的诗,“毛先舒称其‘悲凉沉远,矫然不群’。朱彝尊亦谓‘其五言古体,波澜老成。南北行旅诸篇,尤为奇绝。’今观全集,其七言古体,亦宕逸可诵,不独五言”[13]2525,也还算诸子中杰出者。另外,吴振棫被王渔洋推为十子之冠,诗作应当不错。湘中五子中,王闿运最为出色,被王推服的邓辅纶和后来成为进士的李寿蓉,诗歌应当也还不错,邓绎和龙汝霖则就差了一些。颇负盛名的吴中七子里,曹仁虎“诗宗三唐,而神明变化,一洗粗率佻巧之习。格律醇雅,酝酿深厚,为一时所推”[2]13381。朱庭珍认为曹仁虎、王昶等三人的诗较好:“归愚所定吴门七子,惟曹来殷、王兰泉二人后有进境。赵损之笔颇健,惜早死。余俱平平无奇矣。”[17]2364江左十五子,是诗歌整体水平较高的一个诗派,“十五子中,成进士者十二人,跻身相位、六部九卿之类高位者四人”,其中王式丹、钱名世分别是康熙四十三年(1703年)的状元、探花,蒋廷锡、吴廷桢是该年的二甲进士。除了王式丹、钱名世、顾嗣立、李必恒外,吴士玉、王图炳等人造诣平平。
这里的诗派,虽然严格意义上还不能都称为诗派,因为有些只是诗人间的临时唱和,并没有相同宗旨或共同诗风。例如,辽东三老里的戴亨,“其诗宗杜少陵,上溯汉、魏,卓然名家”[2]13378,陈景元则“诗拟孟郊、贾岛”[2]13378。又如,吴中七子里的曹仁虎“诗宗三唐”[2]13381,而吴泰来“其诗一本渔洋”[2]13382,则只是垂青盛唐山水田园诗。但总体上,其对诗坛的影响还是不容小觑。以李怀民、李宪乔为首的高密诗派,“数十年间蔚为极盛,‘一时青、齐间称诗者翕然从之’,不仅如此,其影响还远及广西、江西等地”[19]21。西泠十子,对清初、中期杭州诗坛有很大影响:“往时吾杭言诗者,必推西泠十子。十子之诗,皆能自为唐诗者也。承其学者,吴丈志上、徐丈紫山师张先生秦亭,蒋丈静山、雪樵、陈丈懒园师毛先生稚黄,沈丈方舟独师岭南五子,而说亦与十子合。”[8]2朱则杰指出:作为云间派一个旁系的西泠派,“它在宗法盛唐方面的影响往往为云间派所代替和掩盖,因而不大引人注意。但是,尽管如此,直接受它熏陶的诗人也仍然存在,如朱彝尊、洪昇便都是相当突出的例子。而它在‘多染宋习’以及提倡创作方面,则一直影响到乾隆时期的‘浙派’”[18]34。虞山诗派的冯班,以标榜晚唐李商隐而自张一军,势力很大,使虞山派“诗坛旗鼓,遂凌中原而雄一代”。后来的吴乔和赵执信也可算其诗派余波。宋荦“编选并刻成《江左十五子诗选》,从而构建了执康熙后期江南诗坛牛耳的一个重要集群”[12]19。湘中五子在结成兰林词社时形成的诗歌宗尚,在清末诗坛影响极大:“王氏为晚近诗坛老宿,得名最盛。平生造诣,乃在心模手追于汉魏六朝,而初涉初唐。……与湘绮同时,善为选体诗者,有武冈邓辅纶。……当湘绮昌言复古之时,湘楚诗人,闻风兴起。其湖外诗人之力追汉、魏、六朝、三唐与王氏作桴鼓之应者,亦不乏人。”[4]168
总之,清代诗人流派众多,一方面是受历史上诗派影响,但最主要是因在政治上难以有所作为,只好转求立言。在当世以群体方式切磋诗技、提高诗名,在后世留下诗名诗作,是大量中小诗人寻求不朽的一个有效方法。其中,名公、选集、普通文士都对诗派的形成起了重要作用。这些诗派,也为清诗的发展、繁荣做出了很大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