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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几种典型的民间儿童游戏引发的生态性思考

2012-03-20

文山学院学报 2012年1期
关键词:老鹰花草小鸡

石 娟

(黄淮学院 中文系,河南 驻马店 463000)

我国民间儿童游戏是传统文化的一部分,有着悠久的历史。它由儿童自己参与、创造,并一代代传承至今,曾经是儿童生活、成长必不可少的内容。然而,随着社会的发展,光电技术的提高,电动玩具、网络游戏几乎替代了传统民间儿童游戏,当然,同时替代的还有儿童在传统游戏中的沟通、想象、创造能力,这对儿童健康成长极为不利。笔者希望能通过对几种典型的民间儿童游戏生态性的梳理,给大家以启示,还儿童一个生态成长的空间。

我国民间儿童游戏种类繁多,有“过家家”、“闯麻城”、“老鹰捉小鸡”类的角色游戏;有“跳格子”、“斗草”、“抽陀螺”类的竞赛游戏;有“折纸”、“七巧板”、“翻花”类的智力游戏;有“捉迷藏”、“丢手绢”、“吹雨水泡”类的纯娱乐游戏等等。笔者拟选的典型的中国民间儿童游戏是:“老鹰捉小鸡”、“斗草”、“翻花”三种,在这些游戏中观察儿童与自然、儿童与社会、儿童与自身关系的融洽性,从而印证民间儿童游戏的生态性。

一、“老鹰捉小鸡”

又叫“黄鼠狼吃鸡”,由多名儿童参加,其中一人扮“老鹰”,一人扮“母鸡”,其余皆扮“小鸡”。游戏过程是“小鸡”依次拉住“母鸡”的后衣襟,“母鸡”张开双臂保护“小鸡”,“小鸡”则紧随其后。“老鹰”欲窜入“鸡群”,左赶右追,瞅机会企图抓到“小鸡”。若抓到一只“小鸡”,则角色置换,原充“老鹰”者改扮“小鸡”,“小鸡”则做“老鹰”。此游戏在我国存在极为普遍,深受儿童喜爱。

美国环境伦理学家罗尔斯顿认为:“荒野乃是人类经验最重要的源。”[1](P213)笔者认为确实如此,因为在对众多民间儿童游戏调查中发现,它们的产生和存在与大自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游戏学家认为“游戏是不成熟期的一种低成本和低风险的学习新行为的方式”[2],所以,大自然通过游戏这个中介,给予人类以生活的启迪和智慧。

从发生学角度看,“老鹰捉小鸡”就是源于对自然的模仿。在自然界中老鹰是鸡的天敌,鸡妈妈虽然不是老鹰的对手,但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它总是表现得机智勇敢。笔者认为,儿童在游戏中可以获得这样两条信息:一是对大自然规律的懵懂领悟。虽然他们还没有足够的人类后天知识去认识“食物链”这个专业术语,但他们却从形象的游戏过程中领悟到了这一点,潜意识中认识到大自然的生命之间是有密切联系的。这是一种朴素的生态自然观,地球生态系统“就如同一张网一样,网中的每个节都是通过几股线与其他线结连在一起”[3](P30)。老鹰和鸡就是这个生命之网中结实的一环,任何一个环节受损,整个网络就会受到影响。通过游戏,这种生态观念在他们的心中扎下了根。二是对勇敢的鸡妈妈的赞许,鸡虽然只是人类饲养的家禽,是那样微不足道,但它的行动却赢得尊重。儿童在游戏中会深深感受到“鸡妈妈”的伟大,那时的“鸡妈妈”再也不是他们餐桌上的美味佳肴,而是一个能够保护“小鸡”的勇敢的“鸡妈妈”。由此,他们的心被感化了,懂得了什么是“爱”,什么是“责任”。所以,在我们认识中无论多么“卑微”的生物,都有它存在的意义与价值,对生命之网中任何一个生命怀有一份敬畏之心,是非常必要的。法国生态伦理学家阿尔贝特·史怀泽在其著作《敬畏生命》中曾说:“只有当一个人把植物和动物看得与他的同胞生命同样重要的时候,他才是一个真正有道德的人。”[4](P9)

儿童在投入的假装游戏中,已经完全把自己变成了“老鹰”或“鸡妈妈”或“小鸡”的角色,他们已经融入自然,变成了自然的一份子。游戏成了沟通儿童与自然的桥梁,游戏的过程就是儿童在与自然高度融合中体验生命与自然一体的自由和欢欣的一种生命体验。

从游戏的过程看,扮演不同的角色,会给予儿童不一样的成长体验。假如扮作“小鸡”,就需要与“鸡妈妈”和其他“小鸡”们有协作精神,否则就会面临被“老鹰”捉住的风险,因为一旦脱离“组织”,就失去了“大家庭”的保护。假如扮作“鸡妈妈”,就需要有很强的责任感和应变能力,因为它的翅膀就是“小鸡”们的家。假如扮作“老鹰”,就需要有独立面对的勇气,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生存。正如进化生物学家贝科夫(Bekoff)所说:“就其核心而言,游戏是行为的万花筒。”[5]的确,游戏能让儿童演练和试验各种社会角色并开始获得功能性的能力。而且人类的智力与动物的存在密切相关,“正是有赖于它们,人类的认识才得以最初形成,同时它们也是将抽象的观念和品质形象化的必要手段……它们能使我们的品质与性格具体化……在人类个体的成长与发展中,在那些我们综合在一起作为‘头脑’的最珍贵的品质中,动物都得到广泛的运用”。[6](P681)

儿童在游戏中对不同动物的模仿,让他们有了不同的情感和认识的体验,这为成为“生态性的人”打下了良好的基础。所谓“生态性的人”就是德、智、美、情、体全面发展的人。但在现代社会中,调查显示多数孩子更热衷于电子玩具、网络游戏,而由此造成的身体肥胖、视力下降、性格孤僻、脾气暴躁、不善交际等等症状特别严重。这是应该引起人们重视的,儿童需要的是阳光和田野,是有血有肉的小伙伴。只有在像“老鹰捉小鸡”、“斗鸡”、“小猫钻圈”等这样的户外、集体性的民间儿童游戏中,他们才能快乐、健康地成长。

二、“斗草”

又叫“斗百草”,有文斗与武斗两种玩法。文斗是游戏双方从野地里采来尽可能多的花草,然后一对一进行比赛(相同花草不能重复拿出),谁先对不上为输。文斗还有一种玩法是对花草名,这在《红楼梦》第六十二回有生动的描述:“外面小螺和香菱、芳官、蕊官、藕官、豆官等四五个人,满园玩了一回,大家采了些花草来,兜着坐在花草堆里斗草。这一个说:‘我有观音柳。’那一个说:‘我有罗汉松。’那一个又说:‘我有君子竹。’这一个又说 :‘我有美人蕉。’ 这个又说:‘我有星星翠。’那个又说:‘我有月月红。’这个又说 :‘我有《牡丹亭》上的牡丹花。’那个又说 :‘我有《琵琶记》里的枇杷果。’豆官便说:‘我有姐妹花。’众人没了,香菱便说 :‘我有夫妻蕙。’豆官说:‘从没听见有个夫妻蕙!’香菱道:‘一个剪儿一花儿叫做兰,一剪儿几个花儿叫做蕙。上下结花的为兄弟蕙 ,并头结花的为夫妻蕙。我这枝并头的,怎么不是夫妻惠?’”[7](P803)文斗多为女孩们喜爱。武斗是游戏双方各挑选一根自己认为茎部最有韧性的草,然后茎与茎环套在一起对拉,被拉断的一方为输。这种玩法多为男孩子们喜欢。

这个游戏的生态性,体现在游戏的前提上。若没有花草品种的多样性,游戏是无法进行的。罗尔斯顿在《哲学走向荒野》中强调“多样化的生命比单由人类组成的世界更为丰富。即使我们能通过一种魔法,吻一下蛤蟆把它变成人,我们也不该这样做。自然经过漫长的时间从低等生物进化出人来,但同时也产生了其它有价值的生命形式。这些生命形式单以其存在就使这世界更好,因此陌生的自然也是一种财富”[1](P222)。这在“斗草”的游戏中充分展现了出来。儿童在游戏中以花草多寡比输赢,他们完全沉醉在每次亮出新花草的惊喜、快乐之中。花草给予他们的,除了生理——心理的释放外,还给了他们一颗能够审美的心灵。正如当代美国生态学者S.R.凯勒特所说:“自然和生物多样性对人类还有着一种非常的美学影响。在生命本身的特征中几乎再没有什么可以在如此多种不同的情况下,稳定地激发出人们这样强烈的感情……我们可以在那么广阔的范围中领会大自然带给我们的美,体会这种感受的复杂与力量。”[8](P16)的确,大自然是丰富的,它吸引着我们走进她、阅读她、领悟她,从中收获的永远是快乐。

今天,随着社会的发展,大楼林立、公路条条,很多花草被覆盖在钢筋水泥之下,永无出头之日;化学药品层出不穷,也几乎扼杀了所有“杂草”。自然界的“杂草”除去了,但人类心中的“杂草”却丛生了。儿童无法再玩“斗草”游戏,同时也就被迫“放弃了对与其他生物进行有意义的联系的深深渴望。也许,在我们选择孤立或是破坏这些从情感、智力和精神上给我们的生活以潜在意义的生命过程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将自己托付给了一种更深刻、更危险性的孤独”[8](P29)。

三、“翻花”

又叫“翻单单”、“翻股”、“挑线”、“解绷绷”、“抄花”等,地域不同、时代不同,叫法也有不同。此游戏一般由两人玩耍,用一根细线绳,两端连接为环形,先由一人用双手撑开构成一种几何图形,然后由另一人双手用挑、穿、勾等方法构成另一几何图形,同时前面那人撒手,再接着以双手挑、穿、勾等方法改变现在第二个人手中的几何图形。这样,依次循环往复,几何图形愈解愈繁,愈解愈难,五花八门,令人眼花缭乱。流行的“翻花”图案有以下几种 :“豆腐块”、“花手绢”、“面条”、“牛糟”、“酒盅”、“媳妇开门”、“柴禾捆”等。最终以翻不出新花样者为输。

此游戏本身就体现了一种生态性。两个人、一根线,就能如此巧妙地勾勒出变幻无穷的图案,就能使游戏者乐在其中、忘乎所以。这难道不是一种标准的“低物质能量运转中的高层次的生活”[9](P98)吗?游戏者不需要占有大量的物质,不需要消耗过多的能量,一样能“产生生理——心理层面上的快感:耳聪目明、浑身清爽、呼吸顺畅、精力饱满、激情冲荡、心绪昂扬、神思勃发,充满了精神上的优越感和接近骄傲的自信心”[9](P100)。这是一种真正的游戏精神,而儿童是最具游戏精神的人,他们在游戏的过程中彻底体验到了自由、想象、创造、平等和过程本身就是结果的非功利的精神。

另外,儿童对游戏“翻花”图案的形象命名,也体现了此游戏的生态性。“豆腐块”、“花手绢”、“面条”、“牛糟”、“酒盅”、“媳妇开门”、“柴禾捆”等这些“翻花”图案的名字,都来自于自然与生活。的确,“自然界能够为语言的发展提供无以计数的差别与机会,特别是在孩子身上。自然界的多样性能够为成长中的孩子源源不断地提供具体实物,以便使他们在语言技能发展方面得到基本的理序、分类和命名训练”[8](P20)。儿童也正是在与自然的亲密接触中丰富了语言表达能力,从而开发了智力。

四、小结

民间儿童游戏源自于自然的智慧,正是在对自然的模仿中形成了生动有趣、灵活多样的活动形式。荷兰文化史学者胡伊青加认为,游戏比文化更古老,游戏具有文化的生成功能,即文化一开始是以游戏的方式来进行的。[10](P5)由此可见,流传至今的民间儿童游戏可谓是文化的活化石,具有很高的考察、保护价值。

从儿童成长来看,专家们是这样定位游戏的:“一种本能的,一种几乎嵌入人类意识中的天生冲动”[5];是“童年幼芽的自然演变”;是“点燃儿童求知欲和钻研精神的火种”[11](P94);是“认知世界的一种方法 ,一种审美态度……认知世界的一种豁达、幽默,一种愉快,一种自我调节”[12]等等。但随着社会的发展,民间儿童游戏赖以生存的环境逐渐遭到了侵蚀和破坏,正面临着传承的危机,抢救和保护的任务迫在眉睫。从整个生境来看,这实际是整个人类发展所面临的生态危机造成的。自工业文明以来,全球经济得到了快速发展,大自然生态平衡却遭到了严重破坏,气候变暖导致冰川融化使生物多样性锐减,有毒化学品的使用导致土地退化和荒漠化等等。所以,我们期盼着“工业文明时代”的结束,“人类生态学时代”的到来[9](P3)。笔者希望民间儿童游戏能够在新的时代重新活跃起来。

[1] [美]霍尔姆斯·罗尔斯顿. 哲学走向荒野[M]. 刘耳,等.译.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0.

[2] 转引Pellegrini AD,Dupuis D,and Smith PK.Play in evolution and develop-ment[J]. Developmental Review,2007,27:261-276.

[3] [美]巴里·康芒纳. 封闭的循环——自然、人和技术[M]. 侯文蕙.译.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1997.

[4][法]阿尔贝特·史怀泽. 敬畏生命[M]. 陈泽环.译.上海:上海社会科学出版社,1995.

[5] 转引Robin Marantz Henig.Taking Play Seriously[J].The New York Times,2008,(2):17.

[6] [美]保罗·谢泼德.转引自鲁枢元.自然与人文·绪论[C]. 上海:学林出版社,2006.

[7] 曹雪芹,高鹗.红楼梦[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

[8] S.R.凯勒特. 生命的价值——生物多样性与人类社会[M].王华,等.译.北京:知识出版社,2001.

[9] 鲁枢元.生态批评的空间[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

[10][荷]胡伊青加.人:游戏者[M].成穷.译.贵州:贵州人民出版社,1998.

[11][前苏联]瓦·阿·苏霍姆林斯基.教育的艺术[M].肖勇.译.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1983.

[12] 刘颐.为快乐而写,为生命而写[N].文艺报,2006-0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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