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云南行政中心重返滇池地区之考察
2012-03-20王振刚崔志敏
王振刚 ,崔志敏
(1.云南大学 人文学院,云南 昆明 650091;2.邯郸职业技术学院 成教处,河北 邯郸 056001)
元明清时期是中华民族发展史上的重要时期,也是中国近代疆域奠定及最终形成时期。云南作为西南边疆之一部,对祖国西南疆域的巩固更是意义重大。这一时期滇池(今昆明)地区作为云南行省行政、经济、文化中心的地位,对辖域内经济的发展、民族的融合、边地的开发、交通的完善以及边防的巩固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并在一定程度上奠定了近代以来云南以昆明为中心,辐射周边的发展格局。
一、元初云南行政中心重返滇池地区的原因分析
自唐中叶至元初行政中心在洱海地区停留的500余年间,得益于南诏、大理国的积极经营,云南的政治、经济、文化也发生了深刻的变革,疆域内的经济落差实现了初步整合(其经济发展最快的仍属滇西洱海地区和滇中滇池地区),这为后来蒙元统治者在较高层次上接收并统一云南行省奠定了基础。那么,蒙元入定云南以后不久,为什么又把(省治)行政中心从大理地区迁至滇池地区鄯阐城(今昆明市)呢?笔者认为是以下因素作用的结果。
(一)地方政权统治策略的推动
滇池地区本身有着优越的地理环境,南诏、大理国时期对滇池地区拓东城或鄯阐城的积极营建,目的是想把它作为统治东方的军事据点进而把东方原爨区稳固地控驭起来。据《南诏德化碑》记载,公元763年,阁逻凤曾亲自到这一地区审看形势,“言山河可以作藩屏,川陆可以养人民”,[1](P161)故于765年命凤伽异筑拓东城于此,“居二诏,佐镇抚。于是,威慑步头,恩收曲、靖,颁告所及,翕然俯从”。[1](P161)后又在此置拓东节度,“言将开拓东境也,为六节度之一”。[2](P5060)丰祐时改称鄯阐府,“鄯阐犹言别都也。滇记:‘蒙氏名都曰苴咩,别都曰鄯阐。’志云:寻阁劝尝改太和城为西京,鄯阐曰东京。隆舜时又改西京曰中都,东京曰上都云。大理因之。段氏时以高智升领鄯阐牧,遂世有其地”。[2](P5060)此外,南诏后期,世隆、隆舜、舜化三代南诏国主,还曾居住在拓东城。大理国时期,还有很多国主曾往返于都城阳苴咩与鄯阐府之间,其中不乏有“广营宫室于东京”而流连忘返者。[3](P109)如:大理国十世国主段素兴,“广营宫室于东京,筑春登、云津二堤”,[4](P166)“每春月必游东京,挟美幸,载酒肴,自玉案三泉溯为九曲流觞。男女列坐畅饮,斗草簪花,以花盘譬上为饰”。[5](P221)南诏中后期,拓东城已成为仅次于南诏都城的第二都会。南诏、大理国时期在滇池地区都是以肱股重臣、将帅镇之,对此地重点经营。这些措施为以后滇池地区重新成为行政中心奠定了根基。
(二)区位优势的拉动
滇池地区自从两汉时期作为云南首个行政中心开始,受益于两汉统治者的大力经营以及后来中央王朝与地方统治者的重视,其经济文化发展水平始终处于全滇的前列而不曾衰落,这与滇池地区所具有的特殊区位优势分不开。蒙古军平定云南之初,重视由鄯阐经通海、蒙自到安南大罗城(今越南河内)道的畅通,这是影响行政中心东移滇池地区的因素之一。[6](P425)
自隋唐以降,统治者重视对滇池地区内外交通线的不断完善,使滇池地区比云南其它诸地与中原王朝核心区的联系较为便捷。得益于此,滇池地区对其周围的经济、文化辐射能力也在不断增强,元初鄯阐城已显现出较为强劲的区位优势。自西汉连接滇池地区的西、南夷道修通之后,滇池地区的区位优势就已形成。后来中央王朝或地方统治者出于不同的目的,对云南地区交通线进行完善和新辟,都直接或间接与滇池地区发生了联系,至元代滇池地区的区位优势就更为彰显。如:两汉时以滇池为中心,即开设了朱提道、灵关道、永昌道、牂牁江道、麋泠道等交通干线。唐前期安宁城的修筑,步头路的开通,实现了以滇池地区为中心连接滇东北戎州都督府(驻今宜宾),经滇西北连接嶲州都督府(驻今西昌),经通海、建水沿红河水路南下连接安南都护府(驻今越南河内)的道路。南诏、大理国时期云南的交通进一步发展,除了对汉代以来通行的清溪关道、石门道和安南至天竺道修缮以外,还新开辟了邕州道、黔州道和北至大雪山道;此外,南诏时期开辟的岔道、间道和细道更多。据《资治通鉴》载,太和四年(830年),唐文宗命李德裕“修塞清溪关以断南诏入寇之路,或无土,则以石垒之”。德裕上言:“通蛮细路至多,不可塞,惟重兵镇守,可保无虞。”[7](P7872)此时期南诏除了修筑众多的道路之外,还在重要干线上设置驿馆,对驿道进行较完善的管理,大理国则沿袭了南诏之旧。较之前代,南诏、大理国时期的交通可谓四通八达。元代交通在前代的基础上,建立了较为完善的“站赤”(泛指驿传),用于“通达边情,布宣号令”。[8](P2583)所谓 “东渐西被,暨于朔南,凡在属国,皆置驿传,星罗棋布,脉络通通,朝令夕至,声闻必达,此又总纲挈维之大机也”。[9](P7192)蒙元时期云南地区是建立站赤较早的地区之一,自1253年蒙古兵占领大理之后就已开始。据《经世大典·站赤》:至元七年(1270年),“大理、鄯阐、金齿等处宣尉司,承准差来立站使臣带木得等,亦只里等文字,该与贴古得相接立站,卑司即使和买到铺马一百五十匹,并察罕章分到站户五百户。已于西番、小当当地起立马站毕”。[9](P7197)显然,此时从昆明到滇西腾冲一线,从成都经西番到丽江再到大理、昆明一线都已建立了站赤。
可见,元初云南行省以滇池地区为中心的交通网络已初具规模,随着蒙元统治者以云南为基地,进取包抄中原战略的实施及南下中南半岛开疆拓土的延续,滇池地区作为居中策应、交通枢纽的地位显得更加重要,在一定程度上拉动了滇池地区重新成为行政中心的步伐。
(三)外部因素的影响
这一时期,由于诸多因素的影响,中原王朝的都城东移大都(今北京),同时王朝的经济中心也东移南下。因此,元初中原王朝与云南一系列的交通线也都随之东移或新设(尤其是云南入湖广道的开通),而中庆路(今昆明地区)正好处于云南各地与中原王朝相联系交通线的核心位置,其行政中心东移滇池地区,正好迎合了这种趋势。
蒙元统治者把云南地区看作“斡腹”夹击南宋长江中游的基地和经略东南亚的前哨,因之,蒙元统治者在平定大理五城、八府、四郡、“洎乌、白等蛮三十七部”之初,便很快实施了配合四川和荆襄地区蒙古军夹击南宋的计划。如:南宋理宗宝祐四年(1256年)蒙哥汗命兀良合台取道北上,与四川蒙古军会合。兀良合台遂出兵乌蒙(今昭通),破秃剌蛮三城(今四川筠连境),抵马湖江(今四川宜宾西南),击败宋兵,进至合州,会师后回到大理。六年(1258年)蒙哥大举攻宋,复命兀良合台率军北上,约次年正月会师长沙,实施从云南包抄南宋的原定计划。[10](P186)于是兀良合台应蒙哥之约,率四王骑兵蒙古军3000人、云南爨僰土军万人,从云南入广西经贵州抵潭州(今湖南长沙),虽然沿途遭到了宋军的顽强抵抗,但忽必烈得知后便很快从鄂州(今湖北武昌)派兵接应,基本上实现了“斡腹之举”的战略构想。[8](P2981-2982)此外,蒙元统治者在对南宋实施“斡腹之举”的同时也不断对安南进行着招降活动,用刚柔两手经略安南。蒙元初期对安南的经营活动主要是通过由鄯阐府(今昆明)至大罗城(今越南河内)的通道来实现的,这就使滇池地区的重要性进一步凸显出来。
关于云南行政中心变迁的问题,李孝聪先生在《中国区域历史地理》一书中有过这样的论述:洱海地区是一个相对封闭和独立的地缘政治单元,对地方政权作为政治中心具有莫大的优势;当中央政权对云南行使上下统属的政区关系时,滇东、滇池地区与中原内地的经济文化联系必将较滇西为优越,尤其是昆明滇池地区处于连接滇东、滇西和滇南的中心位置,是联系云南内外交通的枢纽。[11](P87-89)特别是省治从大理地区迁往滇池地区之际,从当时的全国形势来看,正是元军突破南宋固若金汤的荆襄防线,以摧枯拉朽之势从长江中游顺势攻取南宋都城临安,经略江南,南宋覆亡之际。此时,四川地区已大部被元军攻占,只剩下几个孤岛据点据守。作为即将统一全国的元朝来说,出自“斡腹之举”、经营湖广并密切与内地关系的需要,将其行政中心从滇西移至滇池地区,显然与外部环境的大趋势同步。
(四)统治阶级内部自我矛盾调节的需要
为加强对云南的控制,中统年间,元廷先后设置了大理总管、大理帅府于云南。南宋度宗咸淳三年(1267年)忽必烈又封第五子忽哥赤为云南王,并于王府之外置大理等处行六部,在云南王监督下统摄五城之地。[8](P115-116)忽哥赤临行前,忽必烈谕之曰:“大理朕手定,深爱其土风,向非历数在躬,将于彼分器焉。”并希望他到任后,能“善抚吏民”,稳定大局。[12](P1975)然而,由于众多政权机构聚集一处,隶属不清、职责不明、政出多门,进而导致地方统治集团内部宗王、地方长官、军事统帅之间争权夺利、相互倾扎,矛盾日趋尖锐。忽哥赤入滇仅4年,便发生了都元帅宝合丁和行六部尚书阔阔带合伙将其毒死的事件。《元史·张立道传》载:“皇子忽哥赤封云南王,往镇其地,诏以立道为王府文学。立道劝王务农以厚民,即署立道大理等处劝农官,兼领屯田事,佩银符。寻与侍郎宁端甫使安南,定岁贡之礼。云南三十七部都元帅宝合丁专制岁久,有窃据之志,忌忽哥赤来为王,设宴置毒酒中,且赂王相府官无泄其事。立道闻之,趋入见,守门者拒之,立道怒与争,王闻其声,使人召立道,乃得入,为王言之。王引其手,使探口中,肉已腐矣。是夕,王薨。宝合丁遂据王座,使人讽王妃索王印。”[8](P3915-3916)此后,由于长时间“委任失宜,使远人不安”,[8](P3064)云南政局一直动荡不定。
鉴于云南地区的重要作用,忽必烈决定在其地设置行省以加强控制。至元十一年(1274年),忽必烈把抚治云南的重任委托给了具有丰富政治经验的赛典赤。赛典赤不负忽必烈的重托,入滇伊始便“下车风动神行,询父老诸生安国便民之要”,进而针对行政机构设置重叠、统制混乱,职责不明的种种弊端,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他在兀良合台武力平定云南的基础上,创建行省并遍置郡县,树立了中央和行省的权威,给地方割据势力以沉重打击,使得尖锐的阶级矛盾和民族矛盾得以缓和,云南政局得以初步稳定。另外,赛典赤建立行省后考虑到与大理总管段实协调内部关系的需要,把省治从大理迁到云南第二大都会中庆城(今昆明),使省治与大理总管府治遥相统属,无疑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统治者聚集一处时常会出现的不必要摩擦。行政中心东移滇池地区,显然也适应了统治阶级内部矛盾调和的需要。
二、行政中心重返滇池地区的历史影响
至元十三年(1276年),赛典赤迁省治于中庆城(今昆明市)。经过元明清三代王朝的积极经营,昆明作为行政中心对周边地区的影响力,已有了质的飞跃,明显突破了狭隘的区域性而扩展到全省。
(一)滇池地区作为行政中心地位的稳固
由于诸多因素的影响,唐宋以降中央王朝的政治、经济中心都相继发生了迁移;元以后明清时期,政治中心东移北上和经济中心东移南下的格局相继完成。在外部环境影响下,云南与内地之间政治、经济、文化等各方面的联系也进一步加强。受此影响,以昆明为中心与内地之间的交通线也进一步完善,交通线的完善反过来又进一步强化了昆明滇池地区的区位优势,而滇池区位优势的强化则又进一步吸引了后来王朝统治者的重视。如:明王朝平滇后在昆明滇池地区设立“三司”作为统摄云南的行政中心,清王朝时也设“巡抚”于此,并对云南首府地区着力经营。明清时期滇池地区是云南省容纳内地汉族移民最多的地区,明中后期汉族人口在云南便已取得了优势地位。继元中叶昆明地区取得经济中心的地位以后,明中期以后内地汉文化在昆明地区也逐步站稳了脚跟,取得了主导地位。随着元明清三代中央王朝的着力经营,昆明已牢固的确立了云南政治、经济与文化中心的地位,并作为全省的辐射中心,其自身的影响力不断强化。辛亥革命时期,云南重九起义后,置大汉云南军都督府于五华山光复楼,作为管辖云南省的最高行政机构,后改为云南省政府。在经历了38年军阀统治之后,1949年12月9日云南获得了和平解放,昆明当之无愧地再次成为云南省人民政府的驻地并延续至今。精确算来,从元初1276年至今,昆明作为云南省的治所、政治中心已有735年。
(二)以滇池地区为中心交通网络格局的完善
元代,得益于中原王朝政治中心的东移北上、经济中心的东移南下以及云南行政中心东移滇池地区,联系全省的内外交通状况也发生了变化,以昆明为中心的一系列交通线随之东移或新设,与内地之间的联系也日趋加强。在元朝未统一全国、云南行政中心未东移滇池地区之前,云南主要是通过滇西北的“北至大雪山道”与元帝都或内地取得联系,这是一条经过吐蕃地方势力控制的、自然条件极为恶劣的通道。在元政权攻灭南宋、云南行政中心东移滇池地区之时,元政权便急于打通以昆明为中心东向联系大都或内地的交通驿道。《元史·爱鲁传》载:至元十三年(1276年),“诏开乌蒙道,帅师至玉连(当为筠连)等州,所过城寨,未附者尽击下之,水陆皆置驿传,由是大为赛典赤信任”。[8](P3012)这是开通乌蒙道的最初行动,首先是军事讨伐,接着置立驿站。此后,从至元十九年到二十二年间,大力经营从四川经建都罗罗斯到哈剌章(泛指云南地区)的道路并设驿站。《经世大典·站赤》载,至元二十八年(1291年)三月十七日云南行省奏言:“中庆路经由罗罗斯通接成都陆路,见立纳邻第二十四站,……自建都、武定等路,分立站赤。”[9](P7212)自四川到云南的路线,具体是从成都往西南取雅安,南渡大渡河,经西昌渡大金沙江入云南。元代以前入云南的路线多取姚安往西至洱海,元代始经由武定地区达昆明。这条道路自从元代开通置驿后,延至明清时期,都是云南通往内地的重要交通线。
除从四川开路置驿进入云南外,元政权还从湖广经今贵州开设驿站进入云南。《经世大典·站赤》载,至元二十七年(1290年)四月,四川行省右丞耶律秃满答儿言:“窃见乌蒙迤北土獠,水道险恶,覆坏船只。黎、雅站道,烟瘴生发,所过使臣艰难,人马死损。”[9](P7211)由于中庆经乌蒙道至四川驿道的通行条件恶劣,他建议由湖广开“江陵路”,经“普安路”入云南。有鉴于此,元统治者于至元二十八年开通了这条道路并设置驿站。这条站道是在中庆至曲靖、普安的站道以东,又加四站,贯穿罗殿及其以东的八番、顺元地区,达于黄平、 镇远,进而接通辰州(今湖南沅陵)以东的“常行站道”。由于此道“山势少通,道路平稳,又系出马去处”,由此道入内地又比乌蒙道“捷近二千余里”,[9](P7212)所以此道的设置与通行是元朝在西南地区交通建设方面取得的一项重要成就,对后世影响深远,初步奠定了元明清乃至近代以来云南联系内地的主要交通格局。此外,元代还开通和完善了以中庆为中心的多条驿道,如至元十三年以后打通并开设驿站的中庆达邕州道,中庆经乌撒达泸州道,中庆经通海至蒙自道。
明清时期,伴随着大量汉族移民的进入,屯田、卫所广泛设置,驿、堡、铺、哨进一步向山区挺进,作为军事戍守的关、哨、汛、塘遍布边远山区,以昆明为中心向四周辐射的网状交通格局得到了强化。
(三)滇池地区经济地位的长久确立
元明清以来,昆明作为云南的行政中心,对滇池地区经济核心地位的长久确立,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滇池地区的鄯阐府,早在南诏、大理国时期就已成为仅次于洱海地区阳苴咩城的第二大都会,是南诏、大理国时期经济发展较快的地区之一。当行政中心从滇西移到中庆路之后,地方统治者出于巩固自身统治的需要,倍加注重对滇池地区的经营,元初赛典赤更是开创了治滇的经典范例。元代李京的《云南志略》载,平章政事赛典赤行省云南,“下车之日,立州县,均赋役;兴水利,置屯田;擢廉能,黜汙滥;明赏罚,恤孤贫。秉政六年,民情丕变,旧政一新,而民不知扰。及薨之日,遥近闻知,如丧父母”。[13](P83)元代屯田以滇池地区为多,但滇池却因年久失修水患频繁,对农田危害甚大,赛典赤来滇后,便命大理等处巡行劝农官张立道主持修治滇池。《赛平章德政碑》说:“初,昆明池口塞,水及城市,大田废弃,正途壅底。公命大理等处巡行劝农使张立道付二千役而决之,三年有成。”[14](P553)又《元史·张立道传》载:“其地有昆明池,介碧鸡、金马之间,环五百余里,夏潦暴至,必冒城郭。立道求泉源所自出,役丁夫二千人治之,泄其水,得坏地万余顷,皆为良田。”[8](P3916)赛典赤、张立道等使用索蓄六河疏浚海口的治理方法,不仅稳定了滇池水位,初步解决了滇池夏季的水患问题,而且还从中开辟了万顷良田,为滇池地区农业的发展创造了条件。在赛滇赤的精心经营下,作为行省中心的中庆城也得以大规模的扩建,扩建后的范围已经东至盘龙江西岸附近,北至五华山,南至土桥,西至福照街、鸡鸣街,[15](P67)近代昆明城的规模初步显现。在他的治理下,中庆城的经济也日趋繁荣,并很快超越大理城而成为云南第一都会。
明代,昆明已成为云南地区容纳内地汉族移民最多的地区之一。昆明城内手工业和商业发展迅速,城内集聚了省府各类衙门和大批商家,成为西南地区有名的都市。[16](P619)有清一代,伴随着中央王朝边疆内地一体化政策的积极推行,改土归流大规模实施,进入云南的内地汉族移民呈现出较明代更为辐射状向边地推移的格局。昆明则在元明的基础上进一步繁荣昌盛。罗养儒《云南掌故》载:道光年间(1821~1850年),昆明实是繁盛已极,“彼三市街、珠市街、东寺街、金马坊、碧鸡坊、三津街、得胜桥、盐行街、三元街、太和街(北京路交三桥至瑭子巷一带)等,是道路宽阔,烟户密集,房屋栉比,楼阁云连,巷道参差,店铺杂错。市面之上,货物山集,行人水流。早有早市,午有午市,夜有夜市”。[17](P34)
(四)汉族移民及汉文化在行政中心主导地位的形成
元明清时期,汉文化在云南的快速传播有两方面的原因:第一,封建统治者重视并积极倡导;第二,大规模内地汉族的涌入,成为汉文化移植云南的重要载体。在元代以前汉文化传入云南之后,由于内地汉族移民较少,往往很快就成为了汪洋中的孤岛,被当地土著民族所“夷”化,其影响不能持久。自元代后此状况发生了重大变化,先是“云南未知尊孔子,祀王逸少(羲之)为先师”,后经云南地方官员“首建孔子庙,置学设,劝士人子弟以学,择蜀士之贤者,迎以为弟子师,岁时率诸生行释菜礼”,才出现“人习礼让,风俗稍变矣”的现象。[8](P3916-3917)特别是首任平章政事赛典赤对儒学教育的积极倡导,迎来了云南儒学教育的勃兴。至元十一年(1274年)冬,在中庆城,他与助手张立道开始了云南历史上第一座孔庙的创建,①并于至元十三年(1276年)落成。此后,云南各地庙学如雨后春笋般相继建立。
明代是云南实现历史性变革的一个重要时期,也是汉族移民大规模进入云南并首次改变云南“夷多汉少”民族格局的时期;同时也是儒学教育大规模在云南发展,士绅阶层首次在云南兴起时期。据陆韧教授《变迁与交融——明代云南汉族移民研究》,明代以各种方式进入并生活在云南的汉族人口已达300万左右(以天启年间云南的汉族人口为标准)。[18](P137)这个数据还值得推敲,并不是明代云南汉族人口的准确数据,至于准确数据,由于史料缺乏和记载的混乱至今仍无从知晓。但无论如何,明中后期汉族人口首次超过了云南本土的任何民族,成为了云南地区最大的一个民族却是不争的事实。这一时期汉族移民的分布形式,主要是以昆明为中心呈辐射状以屯田卫所的形式广布各地(主要是自然条件较好的平坝地区)。如此众多的汉族人口移民云南各地,对汉文化的广泛传播以及各民族间的融和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明代除了大规模的汉族移民传播汉文化外,封建统治者也更为重视儒学的教化功能。明代儒学在元代所建儒学大部分恢复的基础上,又逐步向边远州县卫推进。在官府的积极倡导下,作为正规官学补充的私家书院在明代中后期也应运而生,发展迅速。作为县以下乡镇进行启蒙教育的基层学校,社学在明代中期以后也已广泛设置于各府州县,特别是社会经济文化较为发达的云南府、大理府、临安府等地。众多儒学教育机构的设置,极大的推动着封建汉文化的传播以及云南知识分子阶层的兴起。士子中举,投身仕宦,进入了统治阶级的行列,成为了士绅阶层中较高的社会群体。此外,还有众多的没能通过考试进入仕宦阶层的知识分子,他们也大都靠获得的知识谋生。
有清一代,随着边疆地区经济的快速发展,以昆明为中心交通网络格局的进一步完善和强化,汉文化在边疆地区迅速传播开来。道光《威远厅志》卷3说:“汉人有因商贾而来入籍者,有因谪戍而来入籍者,弟子聪颖者多,读书事半功倍。夷人渐摩华风,亦知诵读,又入庠序者。”[19]此外,清统治者也更为重视云南的教育。在清朝平定云南之初,云南巡抚袁懋功就曾上疏:“滇省土酋既准袭封,土官子弟,应各学立课教诲,俾知礼仪”获准。[20]在政府的倡导下,清代云南的儒学书院、义学和私学发展较明代更为迅速。总之,元明清时期有众多的相关史料表明,滇池地区是云南容纳汉族移民最多的地区,明代中后期汉族已成为云南的第一大民族,汉文化已趋于主导地位,昆明已成为以汉文化为主体并兼具联系各少数民族文化的中心地区。
三、结 语
云南行政中心重新定格在滇池地区,是多重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体现了中央王朝治理疆域的理念,即地方行政中心不宜设在易于形成地方割据的地域环境。大理地区相对整个云南及云南之外的内地来说,位置偏僻,地理单元封闭,一旦地方势力坐大易于形成割据局面;滇池地区自然条件较好、交通便利,位置较为居中且靠内地,具备了支持地方行政中心存在的经济基础,同时也满足了中央政权易于控驭并繁荣发展地方的双重目标。
行政中心的转变,对云南地区产生的影响是深远而重大的。经过元明清三代600余年的经营,昆明作为行政中心的地位已稳如磐石;作为经济中心已经实现了对整个云南辖域内经济的整合,云南各地与昆明之间已密切相连,不可分离;作为文化中心已经成为了以汉文化为主体并兼具联系各少数民族多元文化的中心纽带,已成为内地汉文化在云南的辐射源,为晚清、民国时期边疆内地一体化政策的实施发挥着积极的作用,这些都是以前行政、经济、文化中心所不曾达到的。
注释:
① 赛典赤建孔庙的时间说法不一,有至元十一年说和十三年说两种,但从方国瑜《云南史料目录概说》8卷《元时期文物—创建中庆路大成庙碑记》“经始于至元甲戌之冬”中推知应是至元十一年(1274年)之说。
[1] 汪宁生.云南考古[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2.
[2] (清)顾祖禹.读史方舆记要[M].北京:中华书局贺次君、施和全校点本,2005.
[3] 鲁刚,吴宗友.略论昆明古城的历史沿革、文化特色及其底蕴[J].中国边疆史地研究,2004,(2):107-114.
[4] (清)倪蜕辑.滇云历年传[M].昆明:云南大学出版社李埏校点本,1992.
[5] (明)诸葛元声,滇史[M].德宏:德宏民族出版社刘亚朝校点本,1994.
[6] 方铁.边疆民族史探究[M].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2005.
[7] (宋)司马光.资治通鉴[M].北京:中华书局,1956.
[8] (明)宋濂,等.元史[M]. 北京:中华书局,1983.
[9] (明)解缙纂.永乐大典[M].北京:中华书局,1986.
[10] 韩儒林.元朝史[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6.
[11] 李孝聪.中国区域历史地理[M].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
[12] 杨家骆.蒙兀儿史记[M].台北:鼎文书局,1987
[13](元)郭松年,李京撰.云南省民族研究所编(王叔武校注).大理行记校注-云南志略辑校[M].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1986.
[14] 方国瑜.云南史料丛刊(卷1)[Z].昆明:云南大学出版社,1998.
[15] 于希贤.滇池地区历史地理[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81.
[16] 方铁.西南通史[M].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03.
[17](民国)罗养儒 .云南掌故[M].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王樵、施之原等点校本,1996.
[18] 陆韧.变迁与交融——明代云南汉族移民研究[M].昆明:云南教育出版社,2001.
[19](清)谢体仁纂修.道光威远厅志(卷3)[Z].昆明:云南省图书馆,据南京图书馆馆藏清道光十七年(1837年)刻本传抄庋藏.
[20] 清实录(圣祖实录2)[Z].北京:中华书局影印本,19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