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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舒斯特曼为通俗艺术的美学辩护

2012-03-20王军莉

渭南师范学院学报 2012年1期
关键词:舒斯特通俗美学

王军莉

(西藏民族学院文学院,陕西咸阳712082)

浅谈舒斯特曼为通俗艺术的美学辩护

王军莉

(西藏民族学院文学院,陕西咸阳712082)

通俗艺术往往被看作是与高级艺术相对立的一种艺术形态。艺术与生活紧密相连,当然通俗艺术也不例外,尽管它有着极具潜力的发展前景,但是常常被研究者们忽视,甚至对其不屑一顾或冷嘲热讽。理查德·舒斯特曼从实用主义的改良主义长远目标出发,以客观公允的态度为通俗艺术进行美学上的辩护,使其取得审美的合法性,同时为研究者们提供了研究通俗艺术的崭新的视角,以便更好地完善相对滞后的现代美学理论,恢复美学原本的意义。

理查德·舒斯特曼;通俗艺术;辩护

理查德·舒斯特曼是当前美国的新实用主义哲学与美学的领军人物。他的学术研究主要在哲学方面,同时,他还广泛地涉足了人文学科的其他领域,例如美学、伦理学以及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等。在他看来,一种宽泛意义上的美学是将这些不同的范畴连接起来,从而使它们成为美学关注的对象。

本篇文章主要阐述舒斯特曼从美学上为通俗艺术提出的辩护。尽管通俗艺术在世界的范围内有着广阔的消费市场和极具潜力的发展前景,但是大多数美学家和文化研究者对其采取了冷漠或者批评的态度,并没有深入地研究它。与此相反,舒斯特曼为通俗艺术的辩护可以定位在悲观主义(以近乎偏执狂的恐惧将通俗艺术谴责为缺乏补偿性的审美或社会价值的疯狂操纵)和乐观主义(天真无邪的乐观主义将最好的美国生活和意识形态的自由表达)的两极之间。他站在中间立场,从实用主义的改良主义长远目标出发,既不对通俗艺术不屑一顾,也不一味对其喝彩,通过客观的辩护使通俗艺术取得审美的合法性,为研究通俗艺术者提供了崭新的视角。

一、为通俗艺术辩护的理由

舒斯特曼从分析哲学转向实用主义哲学,然后构建了自己的哲学美学体系,以乐观的民主精神和开放的多元文化视角看待通俗艺术。他认为传统哲学的二元论和形而上的思维远远偏离了哲学的原本意义,哲学从本质上来说,应是指向人生的自我实现与完善。因此,他抛弃了传统的哲学思想,而接受了杜威的哲学观,即哲学是改变人们生活的工具的一元论思想,从而提出自己的多元论哲学美学观。

在讨论舒斯特曼对通俗艺术的种种辩护之前,我们首先得弄清楚,舒斯特曼所辩护的通俗艺术是美国经验中的通俗艺术,所以不能完全等同于其他语境中的通俗艺术。就我国来说,中西文化有着很大的差异,所以,我们必须详细考察,有所取舍,而不能生搬硬套。另外一点,也必须引起我们足够的重视,在他那里,通俗艺术等同于大众艺术。在他看来,“通俗”(popular)一词有更加积极的内涵,而“大众”(mass)则意味着一种未分化的和尤其是不适合人类的聚合。而且“大众”遮蔽了通俗艺术观众的复杂性。因此,他认为通俗艺术可以等同于大众艺术。

众所周知,长期以来,通俗艺术都遭到人们的百般谴责,被认为只适合于粗俗的趣味、低下的智力和被操纵的大众。它不付出努力的消极性,特别容易使精神消沉、萎靡不振的人着迷。舒斯特曼在他的著作《生活即审美》一书中认为,辩护通俗艺术的最强烈和最迫切的理由是,“它给我们(即使是我们知识分子)提供了太多的审美满足,以致于不能接受它被大规模地公然抨击为降低品味的、灭绝人性的以及在美学上非法的。将它谴责为仅仅适合野蛮趣味和那些未开化的、受操纵的大众的愚钝智力,是将我们划分为不仅与我们社会的剩余成员对立而且与我们自己对立。我们被弄得去伤害那些给我们愉快的事物,被弄得去为它们所给予的愉快而感到羞愧。”[1]47他又说,“我承认通俗艺术产品常常是在审美上糟糕的和令人不快地缺乏吸引力的,就像我承认它们的社会影响可以是非常有害的一样,特别是当它们以一种被动的、全盘接受的方式被消费的时候。”[1]48由此可见,舒斯特曼对通俗艺术给予了客观公正的评价,既承认它的优点,又不否认它的缺点。因此,他认为通俗艺术有着积极的社会价值,这一点对美学研究产生了很重要的影响,使得美学研究不再固步自封,仅仅停留在理论层面,拓宽了美学研究的视野,对通俗艺术在当今社会的健康发展指引了正确的方向。

二、为通俗艺术辩护的内容

舒斯特曼对通俗艺术在美学上进行了全面考察,把通俗艺术在美学上的抱怨总结为以下几个方面,并对其在美学上作了相应的辩护:

首先,舒斯特曼认为对通俗艺术最基本的美学抱怨是:它根本不能提供任何真正的满足。通常把通俗艺术提供的显然的满足、感动和经验当作虚假的和欺骗的东西。一般从三方面来论证其并不能提供真正的满足:

一是通俗艺术提供的满足是短促的、飞速消逝的,所以是不真实的。舒斯特曼认为这种指责是不正确的,他认为这些讥讽只是从某种东西的暂时性中得出了结论,所以是不合逻辑的推论。他说:“某种仅仅暂时存在的东西仍然是真正的存在,一个暂时的满足始终是一种满足。”[1]52而且认为对通俗艺术的这种指责,不仅使我们与社会中的其他人隔离,还是反对我们自己的。

二是通俗艺术以肤浅的形式给人们带来的是瞬间快乐,而且是舍弃思想的,还会刺激人们更多的欲望。舒斯特曼对其进行了反驳,他认为,“在我们这个不断变化和充满期望的世界中,不存在永久的满足,对于消逝的愉快和期望更多的欲望来说,惟一的终点就是死亡。”[1]52在他看来,高级艺术和通俗艺术都不会给欣赏者持久的满足。

三是通俗艺术所提供的满足能力具有短暂性,而非满足自身。舒斯特曼说,“许多伟大的高级艺术经典最初也是作为通俗艺术生产和消费的。”[1]54正如有学者指出的那样,“由于时间的推移或地域文化的变迁通俗艺术作品会出现雅化现象,变为高雅艺术。《三国演义》本来是一个极通俗的文本,京剧本来是一种极通俗的艺术形式,但时至今日却成为高雅艺术的典范;日本的通俗版画浮世绘在19世纪的欧洲掀起一股热潮,被少数艺术专家视为高超的艺术经典。”[2]155

其次,通俗艺术不提供任何审美上的挑战。

我们知道,通俗艺术的内容往往表现出浅俗的特点,要么纠缠于一些琐事的日常小事,要么完全杜撰虚构,形式上一般也是千篇一律,缺乏灵活性,但为了吸引和刺激欣赏者必须在外表上常常标新立异。从审美角度看,任何艺术总是或多或少有益于欣赏者。正如德国哲学家黑格尔所说:“艺术并不是一种单纯的娱乐、效用或游戏的勾当,而是要把精神从有限世界的内容和形式的束缚中解放出来,要使绝对真理显现和寄托于感性形象,总之,要展现真理。”[3]355另外,阿伦特认为,通俗艺术是审美领域中最经济的消费形式。[4]277“通俗艺术并不缺乏审美的积极性。以摇滚乐为例,与对所谓的高级音乐的欣赏相比,对摇滚乐的欣赏中可以说存在着更充分的积极性,因为前者强迫我们默默地静止地坐着,这常常导致麻木消极甚至酣然入睡。而摇滚音乐作为美洲人一种生机勃勃的审美表现,是公共的充满热情的介入,而非冷漠无情的、批评式的疏远。”[5]257从以上论述来看,他们都从审美的角度对通俗艺术给予了肯定。有力地证明了通俗艺术的审美合法性。

第三,通俗艺术太肤浅以至于不能获得智性上的满足。

通俗艺术不能处理生活中深层次的实在的和真的问题,总是提供逃避性的梦幻世界,让人们在浅薄的娱乐中忘却生活中的痛苦或者排解人们不满的情绪。但是,“在伍德斯托克音乐节(Woodstock)以前很长一段时间,摇滚音乐曾经常常是针对深刻的和时局性的问题的尖锐的和动员有力的抗议声音;在最近这些年来,通过诸如‘援助生活’、‘援助农场’和‘今天的人权’之类的摇滚音乐会方案,它已经被证明是为了有价值的政治和人道主义目标的合作性社会行为的一种有效来源。”[1]61通俗艺术明白易懂,有广大的观赏、消费群体,在舒斯特曼看来并不是因为通俗艺术本身缺乏足够的复杂性和微妙性。“媒体和市场专家认为通俗电视观众不是一群同类的人,是许多不同的社会群体的流动性的聚集。”[1]64这恰恰体现了通俗艺术看似肤浅背后隐藏的复杂性。

第四,通俗艺术是非原创的。

一般对通俗艺术的非原创性从以下三方面进行论证:一是标准化和技术化的生产,限制了个性,排除了真正的创造性;二是通俗艺术的批量生产和劳动分工,因为它们涉及不只是一个艺术家的决定,阻挠原创性表现;三是娱乐——大群受众的要求,与个体的自我表现是相互矛盾的,所以与原创的审美表现相矛盾。这三个论证都建立在审美创造必然是个人主义的。舒斯特曼认为这是一种成问题的浪漫主义神话,它掩饰了艺术在本质上的交流维度。[1]66那么舒斯特曼又是如何辩护的呢?舒斯特曼认为,在高级艺术中同样能发现标准化,它们二者都采用规约或规则去促进交流,获取某种其价值已经被证明了的审美形式或效果,且提供一个从中发展创造性制作和革新的坚实基础。[1]66所以,显然不能充分判断通俗艺术不是原创的。

二是通俗艺术的批量生产和劳动分工,因为它们涉及的不只是一个艺术家的决定,阻挠原创性表现。审美并不一定是个人主义的,艺术作品也不一定是艺术家独自一人的凝神观照。一个艺术家创造的艺术作品也不一定完完全全是个人的独创,因为有可能依照已存在的艺术思路模式,有可能对作品的受众早已进行了心理预期。正如舒斯特曼所辩护的那样,“无论如何,我们必须记住,即使是个人想象,它也总是以某种与一个更大的共同体的合作方式进行的:即一个具有继承下来的规约的艺术传统和一种具有预先反应的受众。”[1]67

三是娱乐——大群受众的要求,与个体的自我表现是相互矛盾的,所以与原创的审美表现相矛盾。这就无意识地要求通俗艺术的内容和形式就是陈词滥调。也就是说,大众传媒必须提供均匀化的食量去满足一种平均的趣味。在这里必须将“大群受众”与“大众受众”区别开来。通俗要求的仅仅是前者,而只有后者才意味着一个均匀的无差别的整体。通俗艺术的受众实际上被结构为不同趣味团体,它们反映了不同的社会和教育背景与艺术形态,采用了不同的解释策略去“解读”通俗艺术文本。[1]67-68

第五,通俗艺术缺乏审美的自律性和反抗性。

“自律”与“他律”是德国哲学中常用的两个术语。就美学领域来说,自律指审美文化的独立自足性,它是一个自在自为的系统;而他律则指审美文化的相关性,它是外在的或为他的,而不是独立自为的。因为通俗艺术娱乐和满足普通人的要求而不是纯粹的艺术目的,失去了审美的合法性,缺乏审美的自律性。我们知道,艺术与生活是不能完全分开的,艺术直接地或者间接服务于社会生活的功用是不能否认的。艺术(审美)的自律与他律是同时存在的,相互依赖,而且作为社会现象的艺术(他律),本身必须以自律为前提,这就使艺术作品对社会现象采取一种辩证批判的态度:它来自社会现象,又必须超越社会现象;它力图摆脱社会现象,求得自身发展,即审美方面的自律发展。[6]250-252我们能将艺术看作生活一部分,就像生活形成艺术的实质、甚至将其自身艺术地构成为“生活艺术”一样。艺术作品既作为对象,又作为经验,它们栖息于我们生活的世界和功用之中。的确,在我们的艺术概念首先从其中发展起来的古代雅典文化中,艺术紧紧地整合在日常生活之中。[1]73毋庸置疑,艺术与生活不能截然对立。通俗艺术的功能之一娱乐通常被指责为卑琐和缺乏文化价值的,其实,娱乐并不是一种浅薄快乐的无价值的,并不是为打发无聊而消磨时间,在舒斯特曼的辩护中我们是可以看到的。在娱乐背后,有着通俗艺术家对众多社会现象的深度思考,让人们在高兴或悲伤的同时油然而生对某类问题的思考。

三、舒斯特曼为通俗艺术辩护的意义以及对我们的启示

一是引起美学研究者对其通俗艺术的高度重视,深入实际、全面考察通俗艺术,不能惯性地对其一味批评或冷眼看待、不屑一顾,从美学的角度深度挖掘通俗艺术的内涵与实质,使其走上健康的轨道。特别是在我国通俗艺术十分繁荣,高级艺术离我们愈来愈远的今天,人们每天都能通过电视、电影、电脑、杂志等传播媒介感受着通俗艺术的熏陶,而早已失去了高级艺术给人们带来的精神上的高度满足感、幸福感。一些庸俗的、低级的、毫无思想内涵的通俗艺术只是给人们带来瞬间的快乐,同时,又刺激人们更多欲望,最终导致了人们感觉的钝化与麻木、精神的堕落、心灵的空虚,甚至久而久之导致人的生存意义的虚无与生存根基的沉沦。所以,美学研究者必须针对我国当下通俗艺术的现状,积极引导通俗艺术走向健康的轨道,能够提出相应的解决办法与对策,让通俗艺术体现其应有的价值,人们也能够真正享受到通俗艺术带来的快乐。

二是为美学研究注入了新的生命力,使研究者们不再把自己封闭在书斋里,只做概念的游戏,仅仅局限在学院的氛围中,拓宽了美学研究者的视野,恢复了美学作为人文学科关注人、服务人、完善人的特性。美学的最终问题可以说是关注人生的意义问题,通过美学的相关理论使人们能够通过审美、艺术达到“诗意的栖居”,换句话说,也就是审美化生存;所以说,舒斯特曼对通俗艺术的研究,为美学研究注入了新的活力,也使美学以前所未有的广度和深度走向生活,深入实际,逐步实现该学科应有的地位。正如德国美学家韦尔施所说:“美学走向了前台。”[6]8这同时要求美学学者们在我国通俗艺术形式多样化的今天,不断完善相对滞后的理论,正确引导通俗艺术,减少和淘汰庸俗低劣艺术,使部分欣赏者的“畸趣”变为“雅趣”。

三是让我们清楚地意识到“雅”与“俗”不再处于传统意义上泾渭分明的状态。在今天看来,二者应互补、共存,共同处于动态的平衡之中。我们知道,任何一种文化都不能处于一个时期审美文化的的霸权性的惟一中心,否则,整个文化就会失去平衡,影响社会的正常发展。我们通常认为雅文化是一种理性文化,而俗文化相应的是一种感性文化。如果让俗文化充斥着整个社会,那我们可想而知,必然会带来人的感性极度膨胀,进而不断消解着人的理性。当感性与理性处于不和谐的状态,那么,人就不是“完整的人”。不论是感性至上,还是理性至上,都会形成马尔库塞所说的“单面人”或“片面的人”。美学学者们一直都很关注理性对感性的压迫,感性对理性的侵害却处于失察的状态。在通俗艺术繁荣的当代,必须引起人们足够的重视。尽力改变通俗艺术的现状,同时,也要让雅文化在当代获得一席之地。

四是实施美育的基本手段,主要为艺术。艺术作为审美活动的主要对象,所以要努力提高通俗艺术的思想价值和艺术价值,培养人们的审美兴趣,提高人们的审美能力,增进人们的审美素养,端正人们的审美理想,让人们更好地认识生活中的美和丑。在某种程度上,更强烈地获得美的享受,达到育人的效果,而不能只以平均化的趣味获得最大受众群体为目的。我们还要看到通俗艺术实施审美教育所具有的先天优势,通俗艺术受众的大量性、娱乐性,观赏的日常性等特点,是进行审美教育的很好资源,但前提是这些通俗艺术必须是能给人们带来娱乐的同时,还应包含着非常深刻的文化内蕴和思想价值,这样才具有深入人心的独特魅力,才能收到预期的效果。

[1][美]理查德·舒斯特曼.生活即审美:审美经验和生活艺术[M].彭峰,等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

[2]蒲震元,杜寒风.美学前沿[M].北京:北京广播学院出版社,2002.

[3][德]黑格尔.美学:第三卷下册[M].朱光潜,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5.

[4]叶朗.现代美学体系[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

[5]樊美筠.中国传统美学的当代阐释[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

[6][德]沃尔夫冈·韦尔施.重构美学[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2.

Richard Shusterman Defense for the Aesthetics of Popular Art

WANG Jun-li
(School of literature,Tibet Nationalities Institute,Xianyang 712082,China)

The popular art is often seen as antithetical to high art with an art form.Art and life are closely linked;of course,the popular art is no exception.The popular art has great potential prospect,but researchers often have unnoticed,ignored or even scorned it.Based on the realism,from the prospective of reformism,Richard Shusterman had a fair and objective attitude to the aesthetic defense of the popular art;so as to achieve aesthetic legitimacy,while the researchers have the new perspective to research popular art in order to better improve the relative lag of theory of modern aesthetics,restore the original aesthetic significance.

Richard Shusterman;popular art;defense

B835

A

1009—5128(2012)01—0103—04

2011—10—14

王军莉(1985—),女,陕西合阳人,西藏民族学院文学院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文艺学研究。

【责任编辑 朱正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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