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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英数量范畴的认知对比分析*

2012-03-19温金海

外语学刊 2012年1期
关键词:量词动量计量

温金海

(南京财经大学,南京210003)

1 引言

众所周知,英语是一个数词突显的语言,汉语是量词突显的语言。英语中只要名词可数,就可用“数+名+-s”来表示,或偶尔也用零复数来表征,如police,cattle等。汉语中大多数名词却不可与数词直接连用,必须通过量词才可标志数目,只有时间名词、少数成语、省略形式或文言文用法可以不用量词。量词在汉语中可谓比比皆是,但在英语中却没有与之对应的词类。

2 初始框架

2.1 实体量化

汉语中个体量词数目较多,如篇、道、面、辆、座、幅等。英语中的个体表量词语相对较少,常见的只有piece,drop,item,article等。在临时量词上,汉语可分为两大类:(1)可容型,借用容载工具称量,这种用法在英语中也有典型性的代表,如“一杯水、一碗大米、一壶茶”和a cup of water,a bowl of rice,a pot of tea等;(2)可附型,多借用身体部位或器官称量,这类量词一般只和数词“一”连用,表示“全”、“满”的大概量,后面所接名词既可以是具体的,也可以是抽象的,在英语中似乎没有相应的表达式。如“一身汗、一头白发、一肚子坏水”和be sweating all over,have a white hair,be pregnant with bad ideas等。

集体量词又分为定量量词和不定量词。汉语中的定量词有“对、双、副、群、帮、伙、批”等。“对”与“双”分工明确,前者用于人和动物,也用于物体,如一对鸳鸯、一对花瓶等;后者多半用于物体,如一双筷子、一双鞋等。“副”有时指具体事物,如一副扑克、一副球拍等;有时指抽象事物,如一副笑脸、一副傻相、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等。“群、帮、伙、批”都可以用来计量人,而且具有感情色彩上的差异。如一群游客、一批工人(中性)、一帮匪徒(贬义)、一伙流氓(贬义更浓)等。英语中定量词的数量比汉语多,意义上比汉语的定量词更丰富,分工也更详细。与汉语相似,英语中计量人的定量词还有感情色彩的区分。如a galaxy of gentlemen(褒义),a host of people,a group of students,a crowd of passengers(中性),a gang of hooligans,a mob of criminals(贬义)等。其附加意义要比汉语的稍微多一些。定量人的表量词语还有数量上的差别,如host,crowd,group计量的数量从大到小递减;还有一些定量表量词语专用于特定职业的人,如a bench of judges(一席),a troupe of actors(一团);还有一些定量表量词语专用于计量各种动物,如herd,drove,colony用于走兽类;flight,skein用于飞禽类;pride,flock走兽和飞禽二者兼顾;shoal,school,pod仅用于水生类。

汉语中不定量词很少,只有两个:“些”和“点儿”。而英语中不定表量词语相对多一些,如few,little,many,much,lot,quantity,amount,deal,number,plenty 等。汉语中的两个不定量词只能跟数词“一”结合或独用。如一些/做了些作业、一点儿/喝了点水。从量上讲,前者表示的数量比后者大,可以在“些”前加“好”表示数量多。比如,有好些书要看、有好些工作要做。与汉语相似,英语不定表量词语在标量上也有差别,如从a few,a number of,a little;many,much,a lot of;a large quantity of,a large number of,a large amount of,a great deal of到 plenty of,表示的量依次增大。

2.2 动作量化

除了名量词以外,汉语中还有英语中不多见的动量词。动量词即为与数词连用计量动作的次数或时间的词,通常与前面的数词一起跟在动词后面,起着状语的作用,典型的程式为“动+数+量”。动量词一般分为专职量词与借助量词。

汉语中常见的专职量词有“次、下、回、顿、阵、场、趟、遍”等。它们都表示动作的次数,但却各有分工。如“回”比“次”口语色彩更浓;“顿”一般用于吃饭、斥责、劝说、打骂等动作;“场”多用于文艺表演和体育活动;“番”多用于费时费力的动作。而英语的专职动量词主要是一个time,大致相当于汉语的“次、回、趟、遍”,和数词一起接在动词后充当状语。例如:

① He failed five times.(他失败了5次)

偶尔也用 round,如 The Chinese team has played volleyball three rounds.(中国队打了三场排球)。可见,汉语中许多须要用动量词的地方,英语中却采用其他的方式来表达,如借用动词,添加副词,译成名词等。例如:

②a.Please repeat what you have said.(请你再说一遍)

b.Yesterday I went to the bookstore again.(昨天我又去了一趟书店)

c.I only have two meals on Sundays.(星期天我只吃两顿饭)

借助量词大多来源于名词,通常包括下面5类:时间量词、器官量词、工具量词、伴随量词和同形量词。动作的次数,如“次”、“回”等;动作的空间,如“场”、“趟”等;动作的时间,如“年、月、日、季、周、小时、分钟、代、世、世纪、辈子、会儿”等,在汉英表达上是有相同之处的。例如:

③a.干了一辈子;他这会儿不在。

b.I worked all my life;He was away all this while.但绝大多数借助量词都得译成相应的副词性名词短语。纯粹意义上的动量借用有:人体的器官,如看一眼、喝一口、打一拳、踢一脚等;动作的工具,如画一笔、开一枪、切一刀、注射一针等。动作的伴随结果,如走一步、走两圈、叫几声、送一程等。这些句式在英语中不可想象,多数转成“动+a+名”的形式。其名词前的动词都是一些意义虚化的动词,如have,give等,动作意义往往由后面的名词来承载。例如:

④ have a look,have a drink,give a punch,give a kick,fire a shot,give a cut.

但汉语可以说喝了三口或踢了两脚,英语却不能说have three drinks 或 give two kicks.可见 look,drink,shot,kick这类名词表示的只是动作的意义,不可计量。所以其余的都得借助名词的转化或部分名词的转化来实现,如sweep several fierce strokes and slashes,必要时动用度量衡单位的组合,如send you off several miles away.同形量词是一类特殊的借助量词,是用重复动词的方法来计量动作次数,如看一看、摇一摇、说一说等。而且受音节的限制多为单音节。这类量词虽然原理如同一般的借助量词,但却是汉语中特有的动量制式。

3 数与量的认知

3.1 构型上的界定

一部分语法学家把表量概念的名词称为“特殊量词”,而Quirk等亦将其称为部分名词,因为这些词必须借助介词来完成表量的任务,其形式为“数+名+-s+of+名”。(Quirk et al.1972:52)典型的表量结构,如a bucket of water,a bunch of carrots等,其语义基础与three of the tables别无二致,系整体中突出部分的量与形。(Langacker 2004:85-89)也就是说,英语中的表量词语在结构上是依附于“数+名+-s”的,它的身份仍然是十足的名词。而汉语的量词中心结构为“数+量+名”,它来源于“名+数+名”结构。量词的出现和发展实质上是在这个基础上发生的词汇替换过程,即从“名+数+名”转成“名+数+量”,而“动+数+量”的构型也与其密不可分。到了现代汉语,“数+量+名”序列便从中衍生出来,成为与其平行的一种变体。也就是说,汉语中“数+量”为计量的支点,英语中“数+名+-s”为计量的枢纽,具体表现如下:汉语“数+量”即可独立运用,英语“数+-s”,尽管不能独立运用,中间必须补上one,但这种补充只是形式需要,并无实质内容可言;指示代词在汉语中一般附着于量词,而非名词;英语中指示代词依据“-s”进行变位;修饰限定时,汉语量词前的修饰语明显少于英语表量词语前的修饰语,从而说明量词与“-s”的接近性。

3.2 语义本质探析

3.21 关于“of”和“的”的阐释

孤立地看,英语“of”的作用与汉语“的”相仿。英语的表量结构,无论怎样都要带上“of”,这决定了它的表量系统是以实体计算为基准的。但汉语的量词和名词之间能否加入助词“的”,除了取决于量词自身的一些语法、语义特点外,主要与量词在语义上跟数词或名词哪一个走得近有关。个体量词大都重在表示事物的形体特征,定量的作用要弱,有的个体量词甚至发展成定指符号,如本书、支笔等。也就是说,个体量词对名词主要是在形态或形体上起描述作用,而不是重在计量,因此语义上与名词结合得更为紧密。集体量词由于表示个体名词的集合量,语义指向名词,也不需要“的”。惟有“打”是例外的,它来自于英语的音译,所携文化形象不明,主要是用来计数,故“打”与名词间可有“的”。度量衡量词也是如此,它的主要作用是使不可计数或不好单个计数的事物变成可以计数的,与数词的关系比较密切,所以“一斤的鱼、一斤的苹果”并不罕见,尤其是在没有歧义的时候。临时量词的情况比较复杂,能否插入“的”要依据上述标准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可容型,如“一屋子的书”等。但“一碗饭”中间不能加“的”(朱德熙 1984);可附型,有“全、满”的量隐含,且数词必须为“一”。这种量词表示以名词所表事物的依附处为计量单位,用来修饰名词,故中间可加“的”。

英语的“数+名+-s”结构本源上是“数+of+the+名词+-s”的现实版,其中“of+the”由于意义冗余而逐渐脱落。英语“数+名+-s+of+名”中的“of”始终不能像汉语中那样有来有往,原因在于它前面的名词无法独立承担量化的重任,与后继名词处于简单对等状态。“数+名+-s”是以数目为导向的,“数+名+-s+of+名”也不例外。但汉语中许多量词实际上并不表数量,从汉英量词的定类对比中,到处可见汉语量词的多重意义:量词来源于名词,与名词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大量的临时和借助量词即为此证;量词表示数量;某些量词并不表数量,而是表形体,所以叫“单位词”。

从认知语言学的角度看,语符的存在并非是孤立无缘的,可用“意义相近,形式相似”来概括语言形式和所指事物或概念间的联结纽带,并称之为象似律。(王寅1998)最初,诸多学者频繁地援引它,但只是局限在词汇意义的单一方面,尚未触及到横向语类组合和纵向语类选取的句法层面。后来,Haiman将其从词汇扩展到句法,主张句法成分之间的关系与经验结构成分之间的关系相映照,即成分象似之外还有关系象似。(Haiman 1985)下面我们就用这条原则来具体分析一下两者之间结构差异的认知动因。首先,英语“数+名+-s+of+名”的语符数量比汉语“数+量+名”或“动+数+量”的多,符合数量象似律的规定。语符的数量越多,所表示的概念量越大,越复杂,信息的可预测度就越低,思维时处理起来的时间就越长。因此,a bucket of water和a bunch of carrots等短语中的bucket和bunch除了可以帮助量化后面名词所指以外,还可以指示物理空间上的客观物体,而“数+量+名”中的量词已经助词化了。正因如此,“数+量”不能单独指派名词的语义值,只能在语境信息明确的情况下,比如,省略名词时才可这样做。同“数+名+-s”相比,汉语的语符数量要比英语的多,同样遵守数量象似律的规定。前者以单纯计数的用例居多,后者以量化分类的用例为首,概念复杂度自然要大得多。其次,英语“of”的不可或缺和汉语“的”的或有或无又符合距离象似律的规定。认知或概念上相近的实体,用以表达它们的语言形式在时间和空间上也相近。也就是说,语符距离象似于概念距离。“的”的左右逢源恰恰说明汉语量词的多重意义的来源,“of”的墨守成规刚好证实英语“of”前名词的忠实处境。事实上,英语中许多表量词语的前面可以加上修饰成分,如an increasing amount of export,a rising flow of passengers等。汉语中也有用形容词修饰量词的现象,但毕竟数量有限,远不如英语中丰富和活跃。较常见的有“大、小、长、短、细”等,须和相关量词组成一些不定量短语,如一大堆沙子、一小片草地、一长段话等。即使含义上修饰被计量对象时,英语中也采用表面上修饰表量词语的做法。如a thin coat of ice,a stagnant pool of water,a heavy fall of snow.而汉语由于没有“的”的阻拦可以后置修饰语,上述三例自然变成:一层薄冰、一潭死水、一场大雪。足见英语中“of”对前后名词的离间力之大和汉语中“的”缺省后的亲和力所在。再者,从标记性来看,标记象似通常以牺牲数量象似为代价,但这并不矛盾,它们不在同一个层次。语言使用的经济总则可以摧毁物理感知上的象似,并“重构”完型认知上的象似,即由物理域的单次映射发展到心理域的二次投射。(温金海张家荣2010)标记象似律嫁接到语法结构上是指一个形式可用于多个语法环境中,至少大于或等于其非标记形式的适用场合,即为语法上的标记性。(Croft 2000:77)英语中“数+名+-s”的标记性大于另一结构“数+名+-s+of+名”,此际数词的辖域可以跨越“of”的节点,也可以停留于其前。前者可见于种类和约数表达,如two kinds of cigarettes,后者可见于容器表达上,与中节结构近似,如two bars of chocolate,two kings of France.汉语“数 +量 +名”的标记性比“数+量+‘的’+名”的标记性大,至少“的”的出现可以阻碍数量度量向形体计量的发展。“的”的省略在很大程度上理顺了“数+量+名”的能产性和统一性。

3.22 竞争动因的比拟

人类语言的类型学研究发现单复数标记型语言和量词标记型语言一般不能共存。有些学者论证了汉英语言中均存在一物多量和一量多物的量词使用现象,并认定这是汉英民族识解事物的一种认知共性。例如:

⑤ a.一 点/滴/颗/行/串/把 泪;a bar/cake/chunk/loaf/lump/slice of cheese(一物多量).

b. 一头牛 /猪/驴/骡/羊/象;a lump of sugar/clay/lead/coal/meat/bacon(一量多物).

一物多量是指同一个事物可与多个量词搭配,并受这些量词计量;一量多物是指同一个量词可以被用来计量不同的事物。(王文斌2008)这是因为人们在观照客观事物对象时往往会采取不同的视角,形成不同的认知参照点。例如:

⑥a.一个人、一条汉子。

b.一股风、一丝风、一缕风。

⑥a.中为什么不说一条人呢?因为人只是一个普通名词,不具备任何转喻或隐喻的功能,而汉子在汉语文化中却具有来去无牵挂、坦坦荡荡、视死如归的社会底蕴。⑥b.虽然都表示风的量很小,但给人的感觉和体会不同。英语中也有类似的表达,例如:

⑦a bar of soap(条状);a cake of soap(饼状);a chunk of soap(大片或厚块);a flake of soap(扁薄);a lump of soap(块状);a slice of soap(薄片).

观察前面的实例,我们会发现两者数量结构的基本语义均不同。汉语量词具有语义增补性和功能承载性,这从上面的一物多量可以看出;英语表量词语具有语义完整性和功能自主性,例⑦充分证明在英国人看来肥皂呈什么形状可以有机组合,而不是固化为量数。量化的范畴缺乏系统性和自主性。从认知的角度看,系视角化的定向不同所致。汉语的量词(CLSF)在认知中起着图式化的作用,尽管多重语义范畴类别可以附加于其上,比如,生命度、成分构成、数量和社会地位等,但只有形体刻化可以被认为是最典型的(Langacker 2004:164),英语则是以重复计数为图式样本;汉语中计量从形体刻化延续到尺寸、容量和类别,在具象到抽象的计量中转喻和隐喻随处可见,如一株花、一堆人等,而英语是以具数和约数为出发点,并以有限转喻的形式来标记尺寸、容量及类别。单就英语的表量词语而言,它的本质也不是形体刻化,而是集合计量。它的定量集体表量以量的综合为主,不定量表量主要是针对量的可数与不可数,均比汉语更加细腻丰富。

以数为准的名量是英语计量特色的根本所在,这样一来,在动量上的匮乏就不可避免。而汉语中别有一番景色,它不仅量化的范围广,而且层次明晰、语法化的程度较高。汉语中名量词的个性突出,如表示人的个、位、名等;表示动物的只、匹、头等;表示植物的棵、株等;表示建筑物的座、幢、栋等,一旦搭配出错,就会闹出笑话。动作的计量有动量词,在动量成分阙如的情况下,名量成分亦可完成动量成分的功能。此外,在名量和动量之间还可分出一类事件量词。如总统的一通电话等,而且这种分布不乏规律支配。

⑧a.一架飞机(个体);一种飞机(种类);一班飞机(事件)。

b.one airplane;one kind of airplane;one scheduled flight.

上面a.b.两组基本上可以做到一对一的解释,但事量并非名量和动量的兼类。例如:

⑨a.去了一回北京

b.当成了一回事

c.听了一回评书

上例中量词的功能依次为a.动量,b.名量,而c.似乎既可以是名量,又可以是动量。它的结构是可以二分的。据Mandarin Chinese Classifier Dictionary统计,当前汉语中量词和单位词的总数为427个。(Chang et al.1994,Huang et al.1995b)其中个体量词占绝对多数,为174个,事件和种类的虽然只有35和14个,但它们对汉语量词体系的完备性来说却是必不可少的。

汉语的量词系统是以名量居首,动量和事量为辅,由形体义值向外辐射,具备自足的层次性和句法灵活性,故已经形成一个系统的语法范畴。李宇明(1999)甚至提出其次范畴达六种之多:物量、空间量、时间量、动作量、级次和语势。英语则重在计数,以名量为先,表量上也有类似于汉语的表量词语,但其功能却是名数的固定衍生,缺少“一量多物”的错落有致和鲜明布局,故名量外的延伸为动词所代替,具体表现为:动量格式划一、动词义量、名量代用和体标记的完善。

4 语法张力管窥

汉语的名动均可以充当基体,量词以形体状为中心提供其侧面;而英语基本上是以名词为基体,数量的定夺成为划类的主体依据,形体表量仅是个案。两者数量系统均可以制造和渲染一些语法化的语用张力,但表现却大相径庭。

一是量词的重叠使用问题:在汉语“名+量+名”的表达中量词可以重叠,表示数量多。汉语的量词绝大部分是单音节词,而很多单音节的量词是可以重叠的,如一行行树、一颗颗珍珠等,越是形体鲜明的个体,越可以重叠。但相同情形下,英语可以使用全称量化来表达相似的意图,如all,each,both等。即汉语以量化手段来推广数量范畴的实体应用,英语以数字演绎来衔接数量范畴的逻辑基础。例如:

⑩ a.We are all becoming increasingly aware of climate change.

b.The patients with food poisoning had each eaten at Joe’s Diner.

二是量与数对后面名词的类指影响不同,尤其是光杆名词。表达类指和定指是光杆名词的本质功能。英语光杆名词和“a+名”的都具有类指的作用,所以处于主语位置的光杆名词不能为单数。例如:

[11]*Panda is extinct;*Panda has four legs;*Panda is walking around.

汉语的语法程序却允许这种格式,光杆名词可表单复数,可表定指(陆锦林1980)。例如:

[12]猴子今天特别闹。=这只猴子今天特别闹,或这些/群猴子今天特别闹。

量词用来指类别,形体是可供识别类的一种有效手段,并隐含着一个诸如此类的不定集合,由此造成光杆名词的数量义较为模糊。它既可以是类指,又可以是个指;既可以是定指,又可以是泛指,透明度较高,可以一身兼顾英语中的两种类指。

三是表量词语对动词量化的制约与补充。动词的量化从外在表现来看,汉语的要比英语的更为明显、细腻和整齐,但从动作内涵——体标记的功用与分布上来看,两者之间的差距很大。体标记跟量词一样可以显示动作过程的可复制性、部分完成和永久结束。英语数量标记以数目归类为本,对动作过程的影响主要源自于辖域交替,所以它的体标记不得不分工明确,义量充足。汉语由于量词外在标记的灵活性,表示动作内涵的体标记,如“了、着 、过”,在成色和分量上比英语逊色得多,结果导致两者体义上的差异很大。英语中的数目分割自始至终都围绕着可数与不可数,完成体与可数的整体相匹配,但进行体却处处体现着不可数的物质分割。汉语的进行体却是以划类为基础的量化分割,参照名量和事量,其制约作用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某些句法组合预设数量词的存在;某些句法组合排斥数量词的参与。(陆俭明1988)例如:

[13]打破两块玻璃(*打破玻璃);飞进来一只苍蝇(*飞进来苍蝇);吃了一个苹果(*吃了苹果)。

在“动词+结果补语或趋向补语+名词”和“动词+了+名词”中,汉语名词必须带数量词,英语在此也相同,分用过去式与完成体,都是有量的整体,有界与有量进而重合。例如:

[14]他正吃着饭(*他正吃着三碗饭);今天要谈谈问题(*今天要谈谈两个问题);星期天在家洗洗衣服(*星期天在家洗洗一件衣服)。

“动态动词+着”的结构没有内在的起点和终点,排斥名词宾语的数量结构。这好比可以说主人“正在贴窗花”,却不可以说“*正在贴一片窗花”。同样,“洗洗、谈谈”等都是不带数量的名词宾语。无量并不完全与无界重合,有量亦可无界,量只是一个有终的额定,只能说汉英数量结构的本质对它们的义值各有所好。

5 结束语

综上所述,凭借象似律和图式策略,我们可以发现汉英数量系统的语义根基,一个是形体划类,一个是促量成类,而且,这种现象在两者的整体语法中都不是孤立的。汉语中的数量范畴自成一统,不仅兼顾名量、动量和事量,而且对周边的语法产生影响。量词在部分事件句中的强制性和非强制性倾向,证明它对名词语义的补充和对动词义类的划定。英语中的同步概念名量上有余,但到了动量和事量上却显得不足,不可数的可延展性或可复制性导致了动作论元的开放搭配以及动作内涵的量化不足。

注释

①下划线内容表示地道的量词手段。

②*表示语法或语义上不能自足的句子。

李宇明.论空间量[J].语言研究,1999(2).

陆俭明.现代汉语中数量词的作用[A].中国语文杂志社.语法研究和探索(4)[C].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8.

陆锦林.英语可数名词和不可数名词的基本范畴与用法[J].外语学刊,1980(4).

王文斌.汉英“一量多物”现象的认知分析[J].外语教学与研究,2008(7).

王 寅.标记象似性[J].外语学刊,1998(3).

温金海张家荣.语用维度的认知语言学阐述:CI与SA[J].南京财经大学学报,2010(5).

朱德熙.语法讲义[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4.

Croft,William.Typology and Universals[M].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0.

Haiman,J.Natural Syntax[M].Cambridge:CUP,1985.

Langacker,Ronald W.Foundations of Cognitive Grammar[M].Beijng:Peking University Press,2004.

Quirk,Leech,Svartvik.A Grammar of the Contemporary English[M].London:Longman Group Ltd,19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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