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条命》
2012-02-27劳拉.米勒
劳拉.米勒
1978年,在圭亚那的琼斯镇上,那900多名美国人的死是集体自杀还是一场屠杀?建立这个定居点的人民圣殿教成员是受该教派纯恶教首蛊惑的受害者吗?自其发生至今已有几十年,虽然这场悲剧已经淡出公众视野,但学者们一直在讨论这些问题的答案。这场讨论的最新意见来自茱莉亚·希尔里兹的著作《千条命:琼斯镇,关于希望、欺骗和幸存的未讲述的故事》,此书从该教派普通成员的角度审视了这一事件。
琼斯牧师“更好的事业”
对许多不熟悉人民圣殿教故事的人来说,琼斯是一个有着超凡魅力的圣灵降临派牧师。上世纪50年代,他在印第安纳州建立了一个教派,因致力于种族融合和帮助穷人而闻名。60年代,他曾说服很多信众搬迁到加利福尼亚州北部的一个社区居住。70年代,该教派的中心又搬到了旧金山。在那里,琼斯继续赢得皈依者,他们都是些无依无靠的人——吸毒者、犯罪者、单身母亲、老人和失业者,大部分是黑人——同时他也吸引了不少受过教育的理想主义者,琼斯宣称的“使徒社会主义”使他们受到鼓舞,这一主张的宗旨是使精神升华与社会公正相结合。
在早期,人民圣殿教做了许多好事:开办救济贫民的流动厨房,分发食品和衣服,帮助处境危险的儿童康复,在吸毒者在戒毒期间饱受痛苦时给予他们照顾,还为老人提供免费医疗和服务。琼斯还擅长在支持激进分子的时髦人士和当地政客面前树立良好形象——后者对他能提供大批听话的选民尤其感兴趣。旧金山市长乔治·莫斯科恩曾任命琼斯进入旧金山市房屋局。
从很早起,琼斯就利用江湖骗术赢得追随者和募捐资金,自称是要为 “更好的事业”服务。在心腹助手的协助下,他上演了各种疗愈、读心术和其他“奇迹”。他是不知疲倦的——主要由于他大量服用处方兴奋剂,滥用这些药物会使人产生妄想狂症状。很快他就开始假造暗杀企图,并且威胁要用超自然手段杀死敌人和背叛者。
希尔里兹明显相信,在人民圣殿教从进步的福音教派到独裁的狂热信仰的蜕变中,琼斯的药物问题扮演了一个主要角色。
末日式的歇斯底里
琼斯和他的助理人员利用隔绝、恐吓和威逼手段控制教派成员、前成员和假想敌——比如1973年那几个开始问出太多尴尬问题的记者,他们激发琼斯在南美小国圭亚那建起了一个“农耕布道团”。许多来到琼斯镇的教派成员以为只需待上几个月,却发现自己被困在了一片浓密的丛林中间,没有钱,护照也被教派领导者锁进了保险箱里。
随着琼斯的妄想狂症状不断恶化,社团支持自身生活的能力变得越来越弱,这些居民——实际是囚徒——常常因口粮受限制而挨饿、遭到公开谴责和殴打、在劳动中被实施体罚,此外还要听琼斯在公共广播上不分昼夜地发表没完没了的疯狂演说。在称为“白夜”的训练中,琼斯使每个人都处于戒备状态,以防他所坚称的就在篱笆外偷窥的突击队员的军事袭击。他让那些疲劳的追随者整夜训练,直到清晨,一次一次要大家投票表达对“革命自杀”的看法。此话的意思是,整个团体决意自杀,以免落到(不存在的)包围者的手中。在不止一个场合,他命令他们喝下一种他假称有毒的饮料,以此“检验”他们的忠诚。
琼斯对他的追随者在体力和心理上施以的压力——许多人是自愿受折磨而倒下的——部分解释了他们为什么这么容易屈服于他世界末日式的歇斯底里。他们生活在一个预示灾变的时代,头上是20世纪60年代美国政治暗杀的阴影,并且他们始终受到琼斯的恐吓,认为某种形式的革命任何时候都可能发生。教派成员还相信,“法西斯主义的美国”在监视他们、谋划杀害他们,因为联邦官员对黑豹党这类组织就是这么干的,而黑豹党认为人民圣殿教是他们的盟友。
【黑豹党:黑豹党是美国一个黑人左翼激进政党。他们坚持武装自卫和社区自治(实际上就是在黑人聚居区建立黑人革命政权)的原则,因此多位领导人被处死、暗杀、长期监禁。黑豹党的多位重要领导人非常崇拜毛泽东,据说他们更是人手一本毛主席语录,而且不少人都加入美国共产党。】
最后的机会
激发这场悲剧的事件,是联邦众议员里奥·雷恩带人对这个居住点进行的一次调查探险。之前该教派成员在教派外的亲属报告说,他们的家人被扣留在这里了。尽管在这类官方访问中,琼斯习惯让不同意见者和可能的背叛者服用药物并将其拘禁起来,但这次仍有好几名居民设法请求雷恩带他们一起离开。当雷恩带领这一小群人登上定居点外的两架飞机时,几个教派成员尾随其后并向他们开了枪,杀死了雷恩、三名记者和一名背叛者。从这时起,琼斯意识到他只剩下最后的机会了,他要实现心中渴望已久的自大妄想狂目标——让他的追随者为他而死。
希尔里兹把1978年10月18日的那场恐怖称作“屠杀”而不是集体自杀。她指出,当琼斯再次命令信徒喝下毒液的时候,许多受害者——已经精疲力竭、失去方向——意识到这一次是真的,曾经抵制过。有些人是面对枪口被逼喝下的,还有些是被强行注射的。受害者中有24名幼儿,他们是由大人喂服的,还有150人年龄在10岁以下。然而,另有足够多的教派成员情愿执行琼斯的命令,谋杀他们的家人、朋友、最后他们自己,这显示他对自己大部分的追随者仍保有绝对的控制。
这一切全部开始于这样的时刻,当吉姆·琼斯对自己说,为了社会公正的事业,伪造一两个“奇迹”也OK了。每一次欺骗或欺凌信徒,他都在这条邪路上又走远一点,并且污染到整个团体。对琼斯来说,为行善而生的权力变异成了权力本身。琼斯镇是最黑暗的提醒,当允许用目的来证明手段的公正时,手段本身就会变成目的。
(摘自“东西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