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客体在写作活动中的作用

陈蔚

摘要： 在写作活动中，写作客体不但能够激发写作主体的创作灵感，引发写作的冲动，而且可以传达写作主体对人类社会的思考和体会，写作客体是写作活动存在的源泉，是写作活动得以生存的本体。荆永鸣短篇小说中的农民工形象作为写作客体，为我们学习写作提供了一个较好的范例。

关键词： 荆永鸣短篇小说“农民工”形象写作客体作用

写作客体是指进入写作主体的视野并激发写作欲望，经过写作主体的加工改造后成为描述对象的客观世界，即被写作主体观照并进行思考加工，满足写作主体的需要并将之转化为文章写出来进行社会传播的客观世界。本文结合荆永鸣短篇小说中的“农民工”形象谈谈写作客体在写作活动中的作用。

一、激发写作主体的创作灵感

在写作活动中，写作客体可以促生写作主体的表达欲望和创作灵感，成为引发写作冲动的触媒，为写作活动奠定基础，使写作有对象，这也是写作客体最重要的作用。荆永鸣的短篇小说塑造了一系列的农民工形象。《中国式民工》的作者——农民工周述恒曾说：“没有农民工就没有中国的快速城市化。可我们得到的关注、关怀太少了。媒体虽然有很多报道，但都只是一个片面。还没有人能近距离地看我们的生活，理解我们的委屈，倾听我们的呼声。”农民工为城市建起了一座座高楼大厦，却蜗居在最脏、最差的旮旯儿，还要忍受社会的鄙视甚至侮辱。20世纪末荆永鸣离开煤矿来到北京，与妻子开了一家餐馆，接触了形形色色的农民工，这个庞大的群体作为写作客体激发了写作主体的创作灵感和写作动机。荆永鸣说：“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我终于找到了一个自认为可以用文学去进行‘亲密接触的对象。这个对象，不是一个人，也不是几个人，而是一个庞大的群体，那就是——生活在北京的外地人。”《走鬼》中卖菜的小伙子民生和妹妹小芹，“像千千万万来自五湖四海的外地人一样”，从一个贫困的山村跑到这座“喧嚣而陌生”的城市里来谋生，“孤立无援”地漂流；《虫子》中在餐馆干杂工的王奔，《有病》中哆嗦的刘宝，《抽筋》中的烧饼，《等待巴刚》中被抢走女友的冯小民，《哭啥》中的老陈等农民工走进了荆永鸣的视野，荊永鸣经过合理的加工、想象和提炼，以短篇小说的形式写了出来，向人们展示了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外地人在城市里的生存状态和精神世界。正是客体催生了写作主体的表达欲望与写作冲动，赋予写作者“写作主体”的资格，赋予自身“写作客体”的资格，才使写作活动得以进行。

二、传达写作主体对人类社会的思考和体会

人们写作的目的从深层次上来说，是为了希望与他人交流。鲁迅曾说：“人感到寂寞时，会创作；一感到干净时，即无创作，他已经一无所爱。创作总根于爱……创作是有社会性的。”写作主体在写作（尤其是进行文学创作时）时往往借助于写作客体来表达作品的丰富情感和思想内涵。著名的评论家谢有顺曾说：“在中国当代小说中，我们读到的正是越来越普遍的对世界的简化。就像很多作家笔下的民工，除了在流水线上做苦工，或者在脚手架上准备跳楼以威胁厂方发放工资之外，并没有自己的欢乐和理想；他们笔下的农民，除了愚蠢和贫困之外，似乎也没享受过温暖的爱情、亲情；他们小说中的都市男女，除了喝咖啡和做爱之外，似乎不要上班和回家的。”荆永鸣笔下的农民工形象的塑造跳出了这样的窠臼，他们“诚实，苦干，宽容，忍耐”，在希望常常被现实无情击碎的情况下，仍坚强地在城市的夹缝中寻找着自己的生存位置。《等待巴刚》中的喜欢舞文弄墨的冯小民踌躇满志地来到城市，没想到“现实却轻而易举地教训了他”，“往往来不及吮干自己的伤口，便又匆匆上阵”，两年来，他流浪过街头，挨过饿，受过冻，遭遇过抢劫，拼了几个月的命写出来的东西被书商涮得分文不值，因无暂住证被警察罚筛一周的沙子……这一切，都没有压垮他，但这一次就不同了，书商占有了他深爱的引以为豪的女友，于是他要复仇。《走鬼》中的卖菜的民生兄妹俩在繁华热闹的城市里虽然很辛苦，但“愉快地做着卖菜的生意”，为了躲避菜被没收和100元的罚款，他打了妹妹小芹一巴掌，小芹差点失聪，“把女城管的心打软了（也许是小芹把女城管的心给哭软了）”，民生很内疚地买了好吃的，还有一件月白色的短袖衬衫，当妹妹试穿衬衫时，民生“有意延长了一点‘看的时间，然后说，挺合适，挺好看的”，妹妹破涕为笑：“哥，你再打我，可别像今天那么使劲儿了……我的耳朵半天都听不见啥。”民生突然觉得心里“很疼很疼”。荆永鸣展示了生活的严酷和无情，人生的种种无奈。《创可贴》中描写给民工发放安全套的可笑，胡三木最终脑血栓传达了农民工因夫妇分居正常的性欲得不到满足而导致的悲剧。《取个别名叫玛丽》中做过餐馆服务员、模特、歌厅小姐、餐馆老板的刘素兰经历了人生的一番挣扎之后，决定来北京发展，再也不是当年的“玛丽”，“那张依然青春的脸上，显现着一种信念与诚实”。他们的精神世界是简单中有充实，人性是粗疏中有温暖。荆永鸣的小说多以善良温情的笔法，描写农民工的生存严酷，而情感却温热。

2011年第八届茅盾文学奖的获得者作家张炜曾说：“城市真像是前线，是挣扎之地、苦斗之地，是随时都能遭遇什么不测之地。人类的大多数恐惧都集中在城市里。”《等待巴刚》中的冯小民出于本能抓小偷，没想到竟在“天大的巧合与惊讶中”被他一直等待期望出现帮忙复仇的巴刚（小偷）用一把锋利的匕首刺进胸膛；《保姆》中保姆水秀精心伺候一个瘫痪的男人，在终于养活了瘫老头儿的一只手时，这只手却给她增添了难以言说的痛苦——摸她的羞处；《抽筋儿》中卖烧饼的小伙子用刀子吓跑了撒野的城里人，事后自己的手却老是抽筋儿；《有病》中餐馆里的伙计刘宝在警察“查证”时，被吓尿了裤子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证件俱全，等等。米兰·昆德拉曾说：“小说不是作家的自白：它是在世界已经变成了陷阱时，对陷阱中人类生活的探究。”正因为作家与底层真实生活的真切的近距离接触，将农民工的生活搂在怀抱里并进行探究，荆永鸣的短篇小说才有如此大的活力，不但写出了生活的沉重，而且写出了农民工精神与心理的焦虑和矛盾。

应该说，荆永鸣的短篇小说一直关注生活在底层的农民工，关注着现实世界中农民工的点点滴滴，小说的字里行间透出的是善良和温情，展示了一位具有社会责任感的作家艺术发现的能力。荆永鸣将农民工纳入自己的写作客体并借助于写作客体，传达出自己对人生的思考和体会，深深地打动和感染了读者。

三、写作客体是写作活动存在的源泉

在写作活动中，写作主体与写作客体是相互对应的两极，写作主客体互相影响，互相渗透，缺一不可。失去了写作客体。写作活动就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写作主体在写作时，必须对写作客体进行观察和感受。在荆永鸣的短篇小说中，我们总是既能看到丰富的生活图景，又能看到深刻的人性人情。契诃夫曾说：“作家的本分就在于观察一切，注意一切。”荆永鸣通过仔细观察背井离乡来到陌生城市挣扎与拼搏的农民工的生存状态，发现了“许许多多的故事”，农民工的烦恼、迷惘、乡愁、渴望……使他感受到“一种心灵的震撼”，于是他将观察所得来的生活材料进行了创造性的重组，利用生活素材在想象中构建了一个新的艺术世界。《足疗》中的洗浴中心、《口音》中的带有标签式的口音引发的伤感和愤怒，《虫子》中奸诈的餐馆老板，《抽筋儿》中撒野的桑塔纳司机板寸小伙，《耳环》中的厨师王中柱，等等，这些农民工身上发生的故事仿佛就在我们身边，作家借助于写作客体，将艺术情感转化为了具体可感、形神兼备的艺术作品。

巴尔扎克曾说：“搞文学的人应该具有蜗牛般眼观四方的目力，狗一般的嗅觉，田鼠般的耳朵，能看到、听到、感到周围的一切。”许多的写作素材都是来源于写作主体对生活的感受。写作活动也要求写作主体在日常生活中有意锻炼自己的感觉器官，用“心”去体察生活。《虫子》中，在王奔打工的餐馆里，客人在饭菜里发现了一只虫，老板“看着那个东西，先是一愣，后来他接过客人手上的筷子，把那个东西一夹，放进嘴里，就笑了。说：‘这不是一块炸煳的葱花嘛？我还以为是个苍蝇呢。”一位很会圆场的“机智”的老板跃然纸上。作为实践活动的结果，在写作主体的心灵中存活的、积累的并不都是具体可感的形象画面，有相当多的是某种情感、某种情绪或某种情愫，这种情感、情绪或情愫，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是不可名状、难以言表的。艺术规律要求写作主体将情感寄寓到具体可感的写作客体中去，化无形为有形，使人们在“情化的自然”中去体味人物的情感。《耳环》中，“我”一气之下，开除了在餐馆库房偷情的大厨陈立江，当陈立江前脚离开餐馆，“我”后脚就跟出去了。“时令已近深秋。风一吹，胡同里纷纷地落下了许多银杏树的叶子。陈立江拖着一个带轱辘的破包，越走越远。有两三片树叶落在了陈立江的脑袋上……我想，只要他回一下头，我就会把他喊回来。可他没有。我突然觉得受到了一种打击。我一下子绝望了。”荆永鸣用善良和温情的笔触展示了老板矛盾而复杂的心理和一个虽然丢了饭碗但有“尊严”的厨师的形象，找到了可以容纳内心情感的形式。写作主体必须开放五官，对生活永远保持一颗敏感而活跃的好奇心，拥抱生活，体察生活，才能丰富写作客体，接纳更多的源头活水。

荆永鸣的短篇小说为我们学习写作客体在写作活动中的作用提供了一个很好的范例。这些作品生动地反映了底层人民的真实生活，将农民工不为人知的心灵世界展现了出来，我们期望有更多的作家来关注农民工的生活和处境。

参考文献：

［1］荆永鸣.《外地人》自述.孟繁华主编.外地人.文化艺术出版社，2006.

［2］鲁迅.而已集·小杂感.鲁迅全集（第三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

［3］谢有顺.当代小说的叙事前景.文学评论，2009，（1）.

［4］张炜.你在高原·西郊.春风文艺出版社，2003.

［5］米兰·昆德拉如是说.中国友谊出版公司，1993.

［6］外国名家谈写作.百花文艺出版社，1991.

［7］尉天骄主编.基础写作教程.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

［8］凌焕新主編.写作新教程.江苏教育出版社，2010.

本文系江苏省教育厅高校哲学社会科学基金项目09SJB750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