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沙尘暴引发的政局动荡

孙士承

西汉建始元年（公元前32年）四月，京城长安“黄雾四塞”；更为具体的记述是：“四月辛丑夜，西北有如火光。壬寅晨，大风从西北起，云气赤黄，四塞天下，终日夜下，著地者黄土尘也。”

这就是说，从那天黄昏开始，西北方向明显看到有黄尘腾起，汹汹如火势，弥漫整个天空。到了次日早晨，沙尘在西北大风的裹挟下不断从天而降。毫无疑问，这就是一次持续时间长、令能见度极度下降的沙尘暴天气。

怪异的天气很快就惊动了汉成帝，笃信“天人感应”的皇帝马上召见政府部门的高官召开了商议对策的专门会议。谏议大夫杨兴、博士驷胜等将这种灾害性天气理解为上天对当时专权跋扈的当权外戚王凤集团的厌恶。他们不仅代替上苍阐述了此次沙尘暴的警示意义，说这是“阴盛侵阳之气”，而且直言不讳地要求太后王政君的兄长、时任大司马大将军的王凤谢罪辞职。

这样疑似牵强的联系居然很快就有了结果，权倾朝野的王大将军竟真就因恐惧而上书辞职了。

过了若干年，年轻的汉哀帝以外藩身份入即大统后，陆续将自己的外戚丁氏、傅氏、周氏、郑氏等六人封为列侯。同样任谏议大夫的杨宣非常不满地上书给皇帝说：“五侯封日，天气赤黄。此殆爵土过制，伤乱土气之祥也。”他又一次提起了成帝年间这次怪异的沙尘暴，以此来警告新皇帝不要宠信外戚。

由此看来，這次沙尘暴的影响的确不小，它不仅封杀了当时当权的外戚，而且也循例成为了习惯法，阻挡了后来外戚的晋升之路。但是事实果真如此吗？区区一次异常的天象真就有这么大的威力吗？

其实，沙尘暴只是掌权者之间斗争的一个借口而已，哪能产生颠覆政局的巨大力量呢？在刘邦晚年时，汉朝就立下了“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的政治潜规则，而从王政君被立为汉元帝皇后开始，王氏外戚一门虽还未获封王的地位，但渐掌军政大权的他们已有架空皇室的趋势。包括王凤在内的王氏五人在成帝初年同日封侯，正是这种趋势的直接反映。

在这样的背景下，尚有足够力量对抗外戚，也决意要乾纲独断的汉成帝想摆脱舅舅们控制的念头自然就会萌生。恰巧发生在此时的这场沙尘暴，给了他绝佳的理由。那些善于揣摩上意的朝臣于是就很正常地利用了这个机会，表达他们对王氏外戚的批评。而精明的王凤也从这件事上隐约感受到外甥的皇权对自己构成了潜在威胁，自知力量不足的他于是就顺水推舟地从众矢之的的高位上被急流勇退了。

在这波诡云谲的政局动荡中，汉成帝利用沙尘暴所代表的“天命”直接迫使王凤下台，延缓了王氏夺取最高权力的时间。但是，王氏家族的后起之秀王莽却以此为契机登台亮相，多年后他同样以“天命”为依据终结了刘汉王朝的血统传承。此后在华夏大地上，也不知上演了多少次这样的轮回。而真正作为国家主体的人民，却无法在这不停的动荡中行使属于自己的权利，这岂不是莫大的悲哀吗？

编 辑/惜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