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宋朝追星族的人间喜剧

王俊良

在东京汴梁追星追了十年的音乐爱好者彭渊材，除经常亏欠路边小吃摊的银两之外，最大收获就是捞了个大宋音乐家协会会员的头衔。

彭渊材接到妻子的断炊家书时，正饿着肚子跟街头几位京漂显摆加入音乐家协会的荣耀。他本该跟人借些银两回家救急，无奈平日结交的都是些吃了上顿没下顿，说起话来满嘴跑火车、真干事却半点谱儿也没有的主儿。而酒桌上敢拍着胸脯打包票帮忙的所谓朋友，在他真需要帮忙时，早已人间蒸发。彭渊材最终只能两手空空地回到阔别十年的新昌（属浙江省绍兴市）彭源村。

得知彭渊材要回来，村里的乡亲们早早等候在村头，准备看看他给大家带来的是什么惊喜。彭渊材的父亲站在人群的最前边，盯着儿子手中的口袋，妻子用衣襟拭泪，嗫嚅着看丈夫从袋子里往外掏东西。看热闹的人群里早就有按捺不住的人问：这回他是发大财了吧？

彭渊材停下手，笑呵呵地说：我不是跟大伙儿吹，要说富可敌国是有点夸張，但价值连城还是挺靠谱的！只见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卷书稿、一块墨和一幅画。大家面面相觑。妻子明白了，彭渊材饿着肚子追星的毛病一点没变!

当然，从收藏角度考虑，彭渊材展示的三件宝物，都有收藏价值：大文学家欧阳修的手稿、制墨大师李廷圭的宝墨、大画家文与可的墨竹画，这些东西的确价值连城，就是跟填饱肚子离得太远。毕竟，人不能光靠着追星玩浪漫，吃饱了喝足了，你谈谈跟甲明星喝过茶、跟乙明星合过影，那叫情调；要是两天水米不进，就算你与大宋皇帝的专用情人李师师握过手，也终不过是望梅止渴，远不及把肚子填饱来得实在。

彭渊材刚到京城的时候，凭着他出色的音乐技能，不断地受到京城上流社会一些人的邀请。结果他开始脑子发热，腿脚发飘，羡慕星光熠熠的灿烂，找不准自己的位置，闹了不少笑话。他跟人喝酒的时候，瞎吹自己有看地下水的能力，点个井眼一类的活不在话下。恰好国家道教协会太清宫正为打不出水井而发愁，彭渊材就自告奋勇，像模像样地在太清宫院内勘测端详了几天。经他手指定的掘井位置，最终“遭其凿掘，孔穴棋布”，也没找到可饮之水。

他还曾到郭太尉家演出。按说，这是跟领导拉近距离的好机会，可他偏偏又犯了头脑一热就突发奇想的毛病，吹牛说自己掌握一套降伏蟒蛇的方法，只要自己口念咒语，蛇便像个小孩子那么听话。谁知说得正起劲儿的时候，真有一条大蛇从旁边游过，郭太尉吓得大叫彭渊材快念降蛇咒语！再看彭渊材，早窜出老远，汗都吓出来了。事后，郭太尉批评他说，你的专长是音乐，干什么非搞些印度耍蛇艺人一样的旁门左道？

彭渊材对郭太尉的批评不以为然。他认为，追星有很多种，不但要追求神似，更要追求形似。彭渊材对着镜子，认为自己的相貌跟大文豪范仲淹有得一拼。唯一的遗憾是，自己少了范仲淹耳朵眼里的几根毫毛，为此，他叹息了很久。好在很快他就又有了可以比照的先贤。他发现狄仁杰眉毛入鬓，便马上让美容师把自己的眉毛剃成入鬓状。家人见了不解地大笑，彭渊材不高兴地说：你们真是不懂事，我见贤思齐，追求形似与神似一致，有错吗？

回到彭源村后，彭渊材一直不肯过俗人生活。他在家里养了两只鹤，整天高高地立在院子里与鸡群争食。就在彭渊材给客人讲解这种鹤乃胎生神鸟时，下人前来汇报说，刚才一只鹤生下了一枚形状如梨子的蛋!彭渊材说，《相鹤经》里明明记载着鹤是胎生啊。这时，院子中的另一只鹤也下了一枚蛋。在事实面前，彭渊材只好改口说，自己轻信了那些假权威真“砖家”的话，并发誓今后再也不信那些明星们的瞎忽悠。

追星，不是坏事；但饿着肚子追星，准没好事。彭渊材始终没弄懂脑子和肚子的辩证关系，到头来饿了肚子才让他明白：信那些没影儿的事，不如信眼前的事。谁饿着肚子做梦能做踏实呢？

编 辑/葡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