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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中华文化走出去的出版策略

2012-01-28文/高

中国出版 2012年7期
关键词:中华文化书籍文化

文/高 奋

在21世纪推动中华文化大发展大繁荣的进程中,中国出版业凭借其文化产品的普及力、影响力和深刻度等特性,将在中华文化走出去中担负重任。书籍流通的广泛性和普及性可以让中华文化进入世界各地寻常百姓家,书籍阅读的耐久力、重复性和便利性有利于中华文化的传播、记忆、吸收和保存,书籍内涵的博学性、思辨性和感悟性有益于中外文化的交流和创新。中国出版业要担负起向世界推广中国文化的重任,需要思考下列两个重要问题:出版业需要让哪些文化走出去?文化出版走出去的有效途径是什么?

要回答这两个问题,我们可以以史为鉴,对中学西渐悠久的出版历程作出梳理,进行反思,获得启示,把握世界对中国文化的内在需求。在此基础上提出的走出去策略将是有益而可行的。

一、中学西渐中图书出版的回溯与分析

中华文化走出去的历史悠久而富有成效,国内学者通常将这一持续而绵延的文化传播过程称为中学西渐或东学西渐。几千年的中华文化传播主要包括物质产品、科学技术、社会制度和精神文化几大部分,各个历史时期的传播侧重和途径各不相同。

自秦汉至唐宋(前221-13世纪),中国文化主要通过物品商贸与文化交往传入世界。中国的陶鼎、陶鬲、青铜剑、丝绸、铜镜、服饰、瓷器、茶叶等物品,铸铁技术、农耕技术、音乐、建筑艺术、火药、指南针、活字印刷等先进科技艺术,以及政治体制、商贸方式、货币制度、风俗礼仪、医学等社会管理和生活方式通过海陆丝绸之路、战争、使节往来、和亲、旅游等多种途径,陆续不断传入西域与欧洲。当时有书籍记载与中国通商的国家的情况,比如《岭外代答》、《诸蕃志》等,但几乎没有向外介绍中华文化的书籍。中华文化的昌盛、繁荣和发达主要通过广泛的物品交易和有限的人际交往来折射和传递,神秘的中华帝国不仅带给世界高度的物质文明,也留给世界其他国家无穷的想象。

元代至明代(13-15世纪),除原有的物品贸易和文化交往活动之外,书籍出版开始在中国文化传播中发挥重要的传媒作用,中华文化的传播变得全面、深入、广泛。随着海陆交通逐渐便利,元上都开始聚集来自阿拉伯、俄罗斯、英国、法国、德国等世界各地的使节、商人、旅游者、传教士等,其中有学识的欧洲人撰写了在华游记,向本国民众介绍中国文化。这些游记从政治、社会、人文、地理、贸易、宗教、风俗等诸多方面介绍中国文化思想,引发了欧洲对中国的广泛关注。著名的游记作品包括:马可·波罗的《马可·波罗游记》、鲁布鲁克的《东行记》、鄂多立克的《鄂多立克东游记》、柏朗嘉宾的《蒙古史》等。[1]

明末清初(16-18世纪),大量欧洲耶稣会士往来于中西之间,旨在向中国传播宗教思想,扩大西方势力,他们却同时着迷于中国的哲学、艺术、政治等高度昌盛的精神文化思想,自觉不自觉地担负起向自己的国家传播中国文化的职责。当时的传教士们人数众多,在华活动时间长;来华之前大都是颇有造诣的学者,擅长用中西文著书立说;来华后遍布京城宫廷和国内重要城市,广交中国的政界学界人士;可以说他们对中国文化的了解和理解是比较深入的。[2]他们不仅撰写大量介绍和研究中国文化的书籍,而且翻译大量中国重要典籍,全面激发了欧洲的“中国热”。他们的译介作品从多个层面影响并促进欧洲近代哲学、政治、文艺思想的形成,这些书籍大致可以分为三类。

第一类是对中国文化的全面介绍。比如:利玛窦的《基督教远征中国史》,卫匡国的《中国新地图志》,《中国上古历史》,柏应理的《中华帝国年表》,门多萨的《大中华帝国史》,达克鲁斯的《中国志》,曾德昭的《大中国志》,安文思的《中国新史》,约翰·巴罗的《中国旅行记》,李明的《中国现势新志》等。

第二类是对中国哲学、语言、园林、建筑、医学等学科的专题研究著作。比如:柏应理的《中国贤哲孔子》(第一部比较完整地向西方介绍中国传统文化的书籍),卫匡国的《汉语语法》,曼策尔的《拉汉小辞典》,王志诚的《北京附近的皇室园亭》,威廉·钱伯斯的《论中国人的建筑、家具、服饰、机械和生活用具》、《论东方园林》,路德维希·翁则尔的《中国园林论》,卜弥格的《医论》(第一部系统地向欧洲介绍中医的著作)等。

第三类是中国经典著作翻译。比如:利玛窦翻译了《四书》(拉丁文),柏应理《中国贤哲孔子》的第四部分是《大学》、《中庸》、《论语》的拉丁文译文和注解,冯秉正翻译了朱熹《通鉴纲目》,韩国英、宋君荣、刘应等翻译了《四书》、《五经》(法文),钱德明翻译了《古乐经传》,赫苍壁、白晋、宋君荣翻译了《诗经》,儒莲翻译了《赵氏孤儿》、《西厢记》、《白蛇传》,巴赞翻译了《琵琶记》、《货郎担》、《窦娥冤》,昂特尔科尔翻译了《今古奇观》,威尔金森翻译了《好逑传》,韩国英翻译了《医宗金匮》等。

清朝中后期至今(19-20世纪),随着西方政治经济的日益强大和他们对清朝社会中各种弱势的明察,欧洲的“中国热”开始消退,但是欧洲各国对中国文化的研究和吸收从未中断。这一时期,除了传教士继续译介和传播中国文化之外,欧美各国出现了一批学术造诣颇高的汉学家和汉学研究机构,译介中国文化的书籍大量出版,所涉领域更为宽泛,所作研究更为深入。

最具影响力的传教士和汉学家当推卫礼贤,他在中国居住20余年,不仅在中国办医院、办学校、建立东方学社,而且翻译出版了《论语》、《道德经》、《列子》、《庄子》、《孟子》、《易经》、《吕氏春秋》、《礼记》等大量中国典籍,撰写并出版《老子与道教》、《中国的精神》、《中国文化史》、《东方——中国文化的形成和变迁》、《中国哲学》等多部著作,发表大量关于中国问题的文章,是“中学西渐”进程中的一位功臣。

另一位著名汉学家是翟理斯,在中国居住20余年,致力于传播中国文学、历史、艺术、语言、文化习俗等,译著丰硕,对中国文化的传播贡献巨大。他编纂《华英字典》,翻译《三字经》、《聊斋志异》(选译本)、《古文选珍》(节译了老子、庄子、孟子、司马迁、柳宗元、苏东坡、梁启超等89位中国思想家、作家的 186篇文章)、《古今诗选》、《庄子》(内含大量评注)、《中国绘画史导论》(译介自远古至明末多位艺术评论家和画家的著作和作品)、《中国神话故事》等,撰写《中国概要》、《历史上的中国及其概述》(概述中国各朝代、法律、教育、占卜、围棋、姓氏等)、《中国文学史》、《中国的文明》、《中国古代宗教》、《古今姓氏族谱》、《中国札记》(内容涉及社会问题、文学、医学、风水等诸多方面)等多部研究著作。

在汉学家和汉学机构的推动下,欧美各国不仅先后掀起老庄热、易经热、禅宗热等,而且不断推进中学西渐重要议题的研究,以法国研究为例,“中国文化西传欧洲的过程”、“中国文化对法国重要哲学思想形成的影响”、“法国著名哲学家与中国文化的关系”、“西方哲学中的东方思想”等都是法国当代哲学的重要研究议题。[3]

二、对“中学西渐”出版传播的反思

在中国文化走向世界的几千年历程中,书籍出版不仅使文化传播的途径由有限的、隐性的实物贸易和人际交往转变为广泛的、显性的语言传播和机构交流,而且将文化传播的内涵从浅显易懂的文化习俗层面推进到深入浅出的基本国情、价值观念等精神思想层面。可以说,在中学西渐过程中,书籍出版在传播中国文化方面所取得的成绩是显著的,但是它的局限也是明显的。

“中学西渐”出版传播所取得的成绩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传播过程的可行性和持久性、传播者的主动性和可接受性、传播效果的高效性和普及性。

传播过程的可行性和持久性

中学西渐自元朝以后开启的书籍传播是以秦汉至唐宋1000多年的物品商贸和文化交往为基础的,并始终与多渠道多层次的政治、经济、文化交往并行不悖,这保证了出版传播的可行性和持久性。换句话说,凭借物品贸易和文化交往活动,世界其他国家早已对中国高度昌盛的文明耳濡目染,神往已久,马可·波罗等人的游记以及历代传教士、汉学家们对中国文化的不间断的、主动的、广泛的译介成果极大地满足了世界各国对中国文化的渴求,书籍传播是顺应时势的自然之作,它的可行性与持久性的基础是世界各国对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的内在需求。

世界对中国文明的内在需求是必然且持久的,因为东西方基本思维模式是互补的。诚如季羡林先生所言,“东方的思维模式是综合的,它照顾了事物的整体……既见树木,又见森林……而西方的思维模式则是分析性的……分析到极其细微的程度……只见树木,不见森林。”[4]因而,当西方人发现他们的理论和思想发生内在困难和矛盾的时候,他们往往会转向东方思想,特别是中国思想,以获得超越困境的良方,也就是说,“为了解决现代西方思想内在矛盾的多元性,需要中国文化”。[5]

传播者的主动性和可接受性

中学西渐自元朝以后的书籍传播者主体是来华的欧洲旅行家、传教士和汉学家,他们身为西方人士,在来华之前大都已经是富有学识和影响力的知识人士,他们对中国文化的主动选择和悉心译介是以他们的国家和人民对东方文化的兴趣和内在需求为标杆的,因而他们的书籍对西方各阶层读者有着自然的感召力、影响力和亲和力。再者,他们对中国文化的主动选择和阐释是基于西方文化的知识结构和思维模式的,他们多年在华的体验和阅读有益于消解两种文化之间的巨大鸿沟,因而他们的著作十分有利于未曾接触中国的西方人顺利接受并吸收中国文化。

传播效果的高效性和普及性

不论是来华的旅行者,还是来华的传教士和汉学家,他们大都是经由宫廷、宗教团体、社会机构的筛选和资助而来到中国的,他们较高的学识和强烈的责任心使命感使他们不仅著述丰硕而且造诣颇高,他们的书籍出版往往获得国内资助方的大力推荐,书籍的普及力和影响力巨大。同时他们在华期间也获得中国官方和相关社会机构的重视,为他们提供良好的接触中国文化的渠道和环境,确保他们对中国文化的了解有一定的广度和深度。

出版传播的局限性主要表现为传播者的主观性所带来的传播内涵和范围的有限性。

已有的中学西渐是一种以西方传播者为主体的传播模式,其传播内容、方式、目标均基于西方文化的兴趣、知识体系和价值观之上,不可避免地会对被传播的中国文化进行想象性误读、文化性误读乃至政治性误读。就像现代主义诗人庞德对李白诗歌的翻译一样,其中既有李白诗句的原味,也流露着庞德本人的创作特性和他所根植的英美诗歌的韵味。中学西渐所阐释的中国文化和所选择翻译的中国经典无疑带着某种西方思维和西方文化的韵味。这虽有利于西方人的接受,却可能将中国文化停滞于某一层面,局限于某一范围,既不利于呈现中国文化的整体性,也不利于传达中国思想原有的高深意蕴和蕴外之境。

三、新时期中华文化走出去的出版策略

在梳理和反思中学西渐的优势和局限的基础上,新时期中华文化走出去的出版策略应该具有综合联动性、中外合作性和世界性的策略。

首先,可以以中华文字、绘画、书法、瓷器、武术等传统大众文化为传播媒介,用多渠道多形式多层次的综合联动方式,向西方大众普及中华文化。

中华文化的表意性使各大众文化类型如绘画、丝织品、瓷器、书法、音乐、建筑等均能以直观形式表现诸如“天人合一”等深刻思想内涵,这既是中华文化与西方文化最根本的不同之处,也是中华文化最具魅力和感召力的地方。许多西方思想家、艺术家正是因为被直观意象打动而迷恋上了中国文化,比如美国诗人华莱士·斯蒂文斯就是因痴迷中国禅宗画而开始大量阅读中国禅宗、哲学和诗歌,乔伊斯《尤利西斯》的部分章节充分借鉴了中国传统文字印刷不着标点垂直而行的特点。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

易于感知的中国大众文化是让世界了解中国的良好起点,而我们要做的则是推出以图片为主体的系列大众文化出版物。我们既可以依托海外孔子学院和海外中国文化中心加以传播,也可以让它们伴随各类文艺交流活动或海外机构走向观众,还可以与国外重要出版社联合出版,充分依靠这些出版社对本国读者的兴趣和口味的了解和他们对读者的亲和力和影响力。

其次,以中华典籍为核心传播载体,增强并提升西方世界对中华文化的认同,推进中外文明对话。

无论是西方传教士还是海外汉学家,他们传播中华文化的核心始终是中华典籍。中华典籍是中华文明的瑰宝,是中华思想根本之所在,也是西方最渴望从中国文化中汲取的思想,是满足西方内在需求最重要的部分。比如伏尔泰、孟德斯鸠、狄德罗、海德格尔等诸多西方思想家在形成自己的理论之前均以各种方式阅读过中国典籍。先前的传教士和汉学家们虽然尽一己之力翻译了部分中国典籍,但是大多数经典依然等待翻译。

中国典籍正是中华文化提升自己在世界上地位的核心利器,也是开展并推进中外文明对话的重要基础,而我们要做的则是系统翻译最重要的文化经典。为了避免翻译过于中国化或过于西方化,最佳的选择依然是与国外出版社合作出版,翻译者若能由中西学者合作组成,那是最佳选择。

再次,建立国学与海外汉学之间的对话平台,推进中华传统文化的现代阐释的世界化。

就如中国的国学研究一直向前推进一样,海外汉学研究也从未中断。由于语言不同,中国国学和海外汉学研究的交流和对话平台需要建立并扩展。借助书籍出版,我们可以让国学研究的重要成果在海外传播,将海外汉学重要成果引入国内。中华传统文化的现代阐释将会在世界性的对话平台上得到进一步的推进。

[1]冯国荣,侯德彤.中学西渐的历史线索及其相关研究课题[J]. 东方论坛,2004,(5)

[2]项国雄,黄小琴. 传播学视野下的“东学西渐”[J]. 新闻与传播研究,2004,(4)

[3]耿昇. 十六——十八世纪的中学西渐和中国对法国哲学思想形成的影响[J]. 传统文化与现代化,1996, (1)

[4]季羡林. 东学西渐与东化[J]. 东方论坛,2004, (5)

[5]成中英. 发扬中国哲学的融合力量与中国文化、哲学的现代化、世界化[J]. 东方论坛,2004,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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