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事数据分析产品若干问题研究

何红，王跃利，王世光

(1.军事科学院 军事运筹分析研究所，北京100091;2.总后勤部 司令部信息化局，北京100842)

军事数据分析产品多年来一直是世界各国普遍关注的领域。从日本偷袭珍珠港到“9·11”事件，无数实例表明，军事数据分析产品判断正确与否，直接关系到国家重大安全利益，甚至会影响到国家战略决策。因此，军事数据分析产品已越来越成为各国军事家、数据专家，甚至是决策者都要重点研究的课题。

1 对军事数据分析产品的基本认识和理解

军事数据分析产品不是具体的事物，也不是可直接获取的数据，而是研究分析人员根据掌握的信息做出的综合判断，是一种结论性观点。

1.1 军事数据分析产品不是分析家、研究部门或者决策者所拥有的数据

军事数据分析产品既触摸不到，也并非确定无疑。最优秀的军事数据搜集部门也不可能直接获取分析产品并呈送给决策者。这种分析产品是无形的、抽象的、推论性的、感知的东西，是一种观点，也是逻辑推理的产物，直到事件真正发生时，才能验证其是否正确或准确。不同的分析人员掌握历史知识的多少不同，对政策走向的把握不同，对所从事领域和专业的了解程度也有差异;同时，由于分析人员的精力、性格及做出判断的缓急程度不同，因此做出的分析判断结论也不一样。就像二战前那样，如果大量的信息都表明战争不可避免，此时即便是街上行人，都能根据报纸上的信息做出像国家领导人一样的准确的战略预判——二战即将爆发。另一种情况是，在“9·11”事件爆发前，尽管美国联邦调查局一线人员掌握了恐怖人员一些活动前兆，但没有人预测到纽约世贸大厦遭飞机撞击的危险，当时美国的军事数据分析产品就是不合格产品。20世纪80年代以来，世界各地发生了一系列中小规模冲突和危机，但相关征候已不再像二战前那样明显，因此未来分析人员要想生产出正确的军事数据分析产品必然要面临更大挑战。

1.2 军事数据分析产品是分析人员长期跟踪研究最新动向军事数据的成果

分析人员需要接收并跟踪及时的信息，因为这可能是敌方行动的征兆。尽管如此，做出准确的预警判断并非仅仅基于对当前情况认真细致地分析，通常还需要对几周或几个月前甚至历史上相关信息进行认真回顾和细致分析，详细了解掌握敌方的行动目标、政策原则、行为习惯和组织结构等情况，从而做出准确的预警分析判断。绝大多数危机爆发都有很深的根源，直到爆发之后人们才发现其根源比想象的还要深。很多危机发生的征兆在数个月前就出现了，如果分析人员能把这些信息保存下来，并与当前情况对比印证，就会发现有些可疑的、不可靠的、甚至荒唐的数据信息竟会与当前情况有很大关联，具有重要价值，这有助于说明冲突发生之前的准备行动比分析人员想象的更为广泛和重要。另外，真正的敌对行动发动前的几周或几天，出现的敌情征兆也许比早些时候少。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仅分析最新动向军事数据，就会产生误判，并导致危险的后果。

1.3 军事数据分析产品必须要经过综合分析研究才能得出准确结论

生产军事数据分析产品需要对数据信息进行细致和准确的整编研究，但不可能对每一条征候信息都进行细致研究。通过研究历史上重大危机事件，会发现当时出现的并且可获得的很多相关信息都由于种种原因没有用来作为评估依据。关键的分析人员如果能提早认识到这些情况的重要性，决策者就可能较早获得有效的军事数据分析产品。军事数据分析系统工作的主要目的是分析某一类信息，即我们平时所说的情况分类研究，它研究的范围包括领导管理体制、组织结构、经济生产、武器发展和外交政策等。危机发生时，大量新的数据信息涌入这一系统。为此，研究部门会专门分派力量全力获取危机方方面面的有关情况。尽管如此，在这种情况下也很难保证不遗漏信息，即使很容易发现这些信息具有较高的相关性和重要性，一些具有潜在价值的信息仍会被搁置起来。随着危机的发展，研究搜集部门为数据分析人员提供了数倍于平时的信息，分析人员虽然可能会回想起那些与这些信息相关的材料，但由于缺乏更多的时间和精力，难以完成综合分析研究。1968年苏联入侵捷克斯洛伐克前和1962年古巴导弹危机过程中，美国情报部门曾获取了大量有效的情报信息，均表明了事件发生的可能性，但却没有报告给国家最高领导层，主要原因就是分析人员忙于处理海量信息而出现了最基本的判断失误。

1.4 军事数据分析产品是对事件发生“可能性”的一种评估结果

战争迹象一般不容易发现，敌方的侵略意图也很难准确判断。在很多情况下，即使搜集掌握了大量有关敌方的情报信息，军事数据分析产品也会存在一定程度的不确定性。当信息有限、准确度差，或者获取情报滞后时，这种不准确性将显著增大。事实上，任何分析人员都不能预测出某件事情一定会发生，因为这取决于人们的主观看法或行为而非自然规律。阿富汗战争爆发前一周，即便是所有人都认为战争即将发生，但分析人员也只能说战争极有可能爆发。在任何危机情况下，分析人员都有必要对敌方行动的可能性做出尽可能准确的评估。这不仅仅是因为最终的评判结果非常有价值，而且因为在判断其可能性的过程中，将会为分析人员提供很多有价值的关联信息和启发。同时，在评判过程中，要充分运用历史案例支撑自己的判断，绝对不能对某些事情轻易做出主观臆断。

2 制作军事数据分析产品应把握的基本原则

由于军事数据分析产品特别是战略性分析产品对于国家安全具有重要影响，因此分析人员在制作分析产品时必须遵循严格的基本原则。

2.1 制作分析产品时要意识到个体掌握信息的有限性

在进行军事数据分析时，要首先认识到个体组织或个人不可能掌握所有信息。虽然分析人员平时对有关国家一直在进行基础情况研究，掌握了其政治、经济、军事、外交、文化等重要情况，但一定要意识到这些信息是多年搜集和整理的结果，并不是当前最新动向数据中包含的内容。分析人员可以根据日常最新动向信息，发现一些军事或政治发展变化的异常情况。在军事行动方面发现最多的是大规模的部队调动部署;政治方面的异常举措如领导人取消原计划的访问、罕见的外交或宣传行为等，都被视为意图不确定的异常情况。实际上这些信息可能仅仅是危机发生前的小部分表面迹象，而敌方大部分准备工作已经秘密进行了很长时间。另外，分析人员进行数据分析时所用的信息可能只是别国真实情况的一小部分，可谓“冰山一角”。比如1962年当美军情报部门还在研究苏联可能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时，美军却一直未能发觉苏军在古巴境内部署了导弹，直到爆发古巴导弹危机。从苏联运往古巴的不仅有成千的作战部队，还有坦克、萨姆导弹、近程导弹、中程弹道导弹以及电子装备等，但美军却没有掌握到任何最新动向信息。没有掌握有效信息，分析人员当然就无法制作出能发挥重大价值的军事数据分析产品。

2.2 分析过程中应立足可能会出现最坏的结果

军事数据分析人员必须要本能地持怀疑态度去研究分析每天掌握的敌方最新动向情况，必须仔细研究每份不寻常的数据信息，对敌方可能采取的突然行动做最坏打算。分析人员要时刻保持对其他国家准备采取敌对行动的警觉。实践证明，业务精通的分析人员通常不是“流言制造者”，往往是他们能够证实不可靠的数据信息，消除造成恐慌的流言。

2.3 要进行客观现实的分析

对数据信息进行客观现实的判断是军事分析过程中最重要的因素。客观现实地看待所有数据信息，是确保每一阶段都能得到准确预警判断的保证。拒绝相信与自己的假设或先前观点不相符的事实、拒绝接受或相信可能让上级不愉快的事实，是造成军事数据分析判断失误的常见原因。事实上，在数据分析过程中，没有人能做到完全客观地分析事物，每个分析人员在某种程度上都受主观意识、信仰信念、教育背景等各种因素的影响。有些人能够比其他人更客观，也许只是体现在某些方面，没有人能做到绝对客观。数据分析涉及更多的是心理因素而非智力因素。

2.4 必要时迅速做出判断结论

军事数据分析是一项十分复杂的工作，要求很高，有时需要在信息占有不充分的情况下做出判断，分析人员通常没有更多时间更深入地进行情报搜集和分析，也不可能在掌握了所有证据之后再做出判断。很多时候，分析人员必须抛弃之前所学到的有关分析方法——如全面细致地分析研究，看完全部材料再做决定，不匆忙下结论等。在威胁国家安全的危机发生前，分析人员必须及时向决策者提供准确的军事数据分析产品，迅速做出自己的判断结论，才能有效发挥数据分析的支撑作用。

3 制作军事数据分析产品应注意的几个问题

3.1 通过推理提出信息判断结论

军事数据分析实际上是一个推理过程，在很大程度上是归纳推理，而非演绎推理的过程。简单地说，就是通过对人们“认可的事实”进行推理、判断，从而得出具有可能性的结论，这一过程带有强烈的主观色彩。军事数据分析人员必须考虑到所获得信息可能只是全部信息中的一小部分，必须做出预警性结论。在诸如当面敌方部队正进行大规模征兵或动员时，分析人员就必须考虑到，敌方其它部队可能也在进行动员补充，并分析出敌方未来行动企图。在危机出现情况下，数据分析人员在有限时间内必须尽快提出判断意见，这就要求其具备很强的推理分析能力和多年的数据分析工作经验。

3.2 及时接受新情况新观点

通常在军事数据分析工作中，新出现的数据信息总会给搜集人员或分析人员造成一些认识上的困难，他们总会不太愿意相信这些数据。主要原因有四点，一是分析人员认为只有得到充足而准确的数据信息后才能推翻此前做出的判断结论;二是缺乏成熟的处理新情况的方式方法，因为接收的是新情况，分析人员没有十足的把握去分析处理，通常需要更多时间去摸索研究;三是数据分析部门没有安排专门人员分析处理新情况，因此这些信息就被搁置起来，甚至没人知道它们的存在;四是有些分析人员甚至某些部门不愿去过问这些新获取的、有时相互矛盾的数据信息，尤其是它们可能会给高层决策者带来坏消息。这些原因都会阻碍数据分析，甚至可能会导致判断失误。能够洞察事件变化、接受新情况是做出正确分析判断，并制作出合格分析产品的一个重要的基本因素。

3.3 尽最大可能了解掌握敌方的想法

试图了解其他国家的目标、理念以及决策过程是一件非常困难的工作。尽管如此，军事数据分析部门和决策者都应该想办法站在对方的角度思考问题。洞察他人想法是军事数据分析专家必须具备的能力，但这种能力形成较难，一般需要经过多年军事数据分析经验积累才能锻造出来。了解对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既有对手本身的原因，如个人、团体和国家所表现出的态度或形象等，也有分析人员自身的原因，如对某一问题的认知程度、分析人员占有资料的数量，以及个人的分析能力等。能否客观地分析问题也是重要的原因之一。误判总是源于对情况的主观判断，而非客观的评估和分析。因此，在平时的分析工作中，就必须时刻养成掌握、分析敌方思维、意图的习惯，并进行跟踪研究，唯有此，关键时刻才能为决策者提供有价值的军事数据分析产品。

总之，军事数据分析人员在制作分析产品时，不能有半点粗心懈怠;数据分析有章可循，但判断结论没有标准答案;完全避免结论失误是我们追求的理想状态，只要掌握数据分析的科学方法，把握规律性，重大判断失误就可以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