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有水稻、石榴图案的结婚证
2012-01-01迟凤功
档案天地 2012年4期
每当看到保存在家庭档案中的这张结婚证书,尘封的往事又跃然于脑海中,思绪不禁回到了过去……
1960年,正是三年自然灾害的第一年,我26岁,到了该成家的年龄。那年夏天,我回到老家山东省莱阳县姜山乡探亲,家里的叔伯哥哥知道我还没成亲,纷纷张罗给我介绍对象。在那个年代,虽然有自由恋爱的,但却很少,大多数都是通过介绍才能成婚。一天哥哥带我到大泊村亲戚家串门,并让我穿得精神点。那天我脚上穿的是皮鞋,身上穿的是蓝制服,头上戴着铁路大盖帽,看上去帅气挺拔,一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当我们快走到村子时,远远看去有一对青年妇女正在场院里干活,场面很是热闹,快走近时,我发现打麦机旁有一个穿鸭蛋青色传统上衣,头上系白毛巾的女青年,挥舞着手中的工具,动作敏捷,在人群里很是显眼,而那窈窕的身影不禁让我怦然心动。我知道哥哥带我来的目的是让我相亲,但我还是心理暗暗祈盼如果是那位姑娘该多好啊!到了亲戚家后,同村一位姓夏的长辈告诉我:“给你介绍的这位姑娘叫夏淑兰,23岁,长相不用说,更难得的是地里的活样样好,播种、收割、推磨、压碾都是一流的,还经常和男青年比赛,有时连男青年都比不过她。”过了一会我们到了夏淑兰的家,这是一个典型的农家小院,院子里有鸡、鸭、鹅、猫和狗,房子上有燕子筑的巢,还有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虽然院子里养这么多动物,可是小院收拾得干净整洁,看得出这家的主人一定是勤快爱干净的。进屋后,看见炕上有一位老人,慈眉善目,还有两位老人面容和善,原来是那位姑娘的老祖母和父母。我向3位老人问安后就规规矩矩地坐在了一边,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即将见面的是个什么样的人。一会从外面走进来一位姑娘,红润的双颊,两根又长又黑的大辫子,仔细一看正是打麦场上的那位姑娘,我心里的高兴是没得说了,不由得心里突突直跳,我觉得这真是天赐良缘。但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对方是怎么想的我还不知道,这时我才发现周围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已经悄悄地走了。
我们的谈话很简单,可以说是一见钟情,我先表态。更令我没想到的是她也脱口而出也没意见,只是说家里的老人需要养老,虽然有个妹妹,但妹妹年纪尚小不能将老人托付给她。我说赡养老人是义不容辞的责任,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会努力去做,就这样我的婚事定了。
中午在她家吃的饭,那顿饭我还记忆犹新,在那么困难的时候,我在她家居然吃到了驴肉,但肉是咸的,而且也已经不那么新鲜了,可见是放了很久了,还有一盘鸭蛋、花生仁,看得出这家人是多么质朴、善良的人啊!
下午回到哥哥家后,心中的高兴就不用说了。但很快这种高兴就被烦恼取代了。因为当时国家正是“三面红旗”、“大跃进”再加上三年自然灾害的时代,对于流动人口控制得特别严,尤其是山东省外出人口更多,所以乘火车外出很难,如果上不了火车怎么办呢?我们的婚事还能成吗?当天晚上她也来到了我哥哥家,我们商量尽管冒险也要试一试。就这样我们决定于6月6日准备乘从烟台开往天津再到沈阳的火车。从大站走有危险,还是从小站上车比较安全,所以我们选择从小站郭家庄上车。
6月6日一大早我到她家接她,老人把我们送到了村外,千叮咛万嘱咐,依依不舍,小妹妹送得最远,直到岭上面还在挥手恋恋不舍。我俩顺着弯弯曲曲的小路默默地走,我在前面她在后面中间相隔有十几米远,一路上谁也没说上几句话。不知不觉到了郭家庄车站,候车室几乎是空的,只有两三个乘客,显得格外寂静。我那天穿的还是相亲那天的衣服,在这个乡间小站显得格外显眼,我觉得很不自在,无奈我只好仰面朝天躺在长条木椅上用大盖帽遮住脸装睡,而她则默默地坐在我的旁边,一只胳膊依着她的包裹(一床被子)。我们跟陌生人似的谁也不说话,等了近两个小时开始检票了,我们的心中开始不安起来,不曾想我们顺利地通过了检票口,这时我们俩就像犯法似的。火车到了兰村车站,我们应该在这换乘开往沈阳的列车,这时我们的心又提了起来,在检票口我顺利地通过了而她却被拦了下来,特别是她手中的被子一看就是农村青年外出,被毫不留情地给截住了。火车隆隆地向前开去,冰冷的铁轨就这样将我们给分开了。当我沮丧地回到家里向父母说明情况,父母也无可奈何。就这么我在相思中度过了一个多月,接到了她从老家寄来的一封信,我也只有回信安慰她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我无精打采的神态被我的一个朋友也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李延俊给看出来了。有一天,他跟我说,他给我想了一个办法:他有铁路免票证(因为他在铁路机务段工作),开一张二人用的票回山东去给嫂子领出来就行了。我一听真是欣喜若狂,同时又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我去单位开了一封介绍信,到派出所开了一份准迁证,这次回山东连户口同时迁出来不是更好吗!
就这样家里给我凑了钱,我和李延俊上路了,到了山东我和哥嫂说明情况后,他们也很高兴,认为这是万无一失的好办法。第二天我让她到村里开了一封结婚的介绍信,一切顺利,皆大欢喜。
我们俩从20世纪60年代到现在,风风雨雨已走过了近半个世纪的婚姻路。这些年来,我们互相扶持,相濡以沫,虽然有磕磕绊绊,但那些都是生活里的小插曲。而今我已是70多岁的老人了,看着同样也是满脸皱纹的老伴,我想告诉她,“你在我心中永远是最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