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牌坊巷的槐花开了(组诗)
2011-12-31寿州高峰
诗歌月刊 2011年12期
菠菜细雨打湿江山打湿村东头的一畦菜地带着嫩红根须的菠菜不会开花的菠菜铁青着脸棚屋的门楣上写着:紫气东来一面荧屏隔着木栅对着菠菜反复播放地震、海啸、核泄漏飘浮的飞机,四脚巴叉的汽车烟霞在空中抖动、开裂装点太平洋怀抱婴儿的母亲四顾茫然没有人给她答案没有人告诉她远洋的飓风与眼前一只蝴蝶翅膀的关系一把无辜的菠菜,愤怒的菠菜是用盐水煮沸,还是像点燃的鞭炮一样随手扔掉卖瓜图清晨,高楼林立的街角怯怯探出一辆锈迹斑斑的手扶拖拉机这个裹着藤蔓和露水突眼长臂的大蚂蚱驮来碧绿滚圆的西瓜顺便捎来一个胖平乎的娃儿笨手笨脚的瓜农一边专注秤杆上的准星一边提防街头可能出现的“拐子”舌尖的奶油和掌心的机油装扮一个动画胖娃国槐和香樟的手掌挡不住骤然而至的暴雨措手不及的父子俩被逼于车厢下雨敲打瓜,闪电裂开通红的瓜瓤傲慢的城市只有团身的一小块干地方从这个低角度望出去长街顿成泽国人们恐惧、慌张、乱作一团超市和麦当劳飘出的冷气水花一样溅满全身一只只飞驰的车轮像山洪暴发冲毁瓜地一双浸在水中的长腿,脚踝上银镯反射怀中明晃晃的瓜刀补碗图一只瓷碗在披上补丁之前遇到我的虎狼童年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我在村头舔碗,收集稀饭供鸳鸯戏水,小儿扑蝶雨后,彩虹如练、如线在天空寻找钉孔钉孔里有一片阴凉几个手持女红的妇女围在树下看补碗匠展现手艺补碗,补经常头破血流的童年风吹补丁,皮包骨头一针一脚,一个明晃晃的蛋黄几根酱黑的刀豆几粒星光和几声乌鸣新鲜的茬口对齐身处缝隙中的我被时间捆住只有风在打旋风吹树梢,风吹炊烟好人们都慢慢走掉了村庄荒芜,干干净净抱鹅图天气逐渐升温春天,村里有一股腐蚀味又有一股腥臊味啜雪过后,草萌之际一只母鹅愿意掏出体内一枚枚的蛋愿意为生儿育女瘦掉一身鹅肉它轻得像是一团鹅毛隔一天,就得到河湾里配种那疾如旋风的交配也没有带来片刻欢愉它安静地伏在母亲背后的蛇皮袋里一路上,微雨不湿,草木生香好像很难受的样子母亲的心里有数了头七温热,二七浑浊布满血丝的鹅蛋煤油灯下幻化出一个婴孩捂紧自己的脸一座佛龛里的肉身垂着眼帘木头牌坊巷的槐花开了三月,四月每天,要穿过小巷到北街给祖母打一碗豆腐那木头苔藓深重腐朽中仿佛还能看到忠孝二字状元的太傅第已沦为臭气熏天的豆腐坊砸碎的须弥座丢在绑缚红绸的槐树下该怎样向沉疴不愈的祖母描绘外面行进的春光描绘一阵阵清风不敢说,那槐树好像也活不下去了只能用一朵虚拟的槐花惊为天雪的槐花暗香盈鼻的槐花飘落在豆腐碗里的槐花让她安宁一会儿,舒服一会儿挨过这诡异多变的季节剥粽图早晨,薄雾中差点撞上村口罕见的姑娘她的胸前别一朵肥硕的栀子花泥巷子的两旁开着一扇扇悬着青艾的木门幽檐之下,分外清香今年,休说龙舟河渠里旱得连一条泥鳅也活不了奶奶去年放生的乌龟又惊骇爬了回来已经是五黄六月了白驹皎皎,其人如玉但田里还跑不动秧马箬叶茂密地遮蔽村庄一个少爷在槐荫下剥粽子他对着剥开里面众多的鱼籽发呆乡村的美就美在能够一再忍耐委曲地跟着节气行走不像我嘴上抹油,大言不惭黑松图一阵鞭炮,把父亲催上明亮楼房估计是离开地气他的喘病又加重了几分每天,乡亲们荷锄挥锹在村头阻止那个拎漆桶的人在南墙上刷草书我终于从父亲绷紧的喉咙里辨别出一个“拆”字”二十年前,在你祖父的墓地栽黑松,等我死后辨认祖坟“在我的反复追问下他终于道出藏在枕下的松针还记得小时候每年都要骑几回父亲的脖子到黑松下听母亲哭~会儿微风穿过松林,露水滴落落日彤红,像父亲含在嘴里的烟锅我们在树下把膝盖弄脏抓把温土和祖先一起玩捏小泥人的游戏清明已经过去老宅垮掉,游魂在废墟上开着荒花推土机的血盆大口在吃掉土岗、黑松和祖父的遗骨之后让位于一条来自北方的蛟龙高铁以每小时350公里的速度搬走了我无限寂寞的故乡它现在穿越的仅仅是丘岗连绵,稻禾环抱中难以返回的,一言不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