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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不仅可

2011-12-31曹寇

董事会 2011年9期


  在当代中国,顾长卫和贾樟柯是两位值得尊敬的导演。对比张艺谋、陈凯歌的“伪史诗”和权力美学,他们依托深沉的人道主义和民间关怀而取胜。在文学艺术对当下生活集体背过脸去的今天,在这个必须奉旨规避现实矛盾的年头,他们总是能够立足于一个基本的艺术道德最大限度地向我们陈述真实和真相,成为这个时代的镜像记录者。贾樟柯虽已跻身庙堂,但“地下电影”的原始出身决定了他之后大多数作品的质地。现在看来,《小武》仍然是他的成名作和代表作。《小武》的小成本和电影技术上的粗糙也一点儿不构成问题,恰巧与粗鄙的现实生活(起码是电影中的现实)相融相对应。《小武》仿佛一声喟然长叹,准确地描绘了这个时代小人物的宿命。顾长卫在《孔雀》和《立春》也有此意,不过二者的区别在于,后者更为精致和匠心。
  《孔雀》和《立春》这两部电影所提供的民间生活经验也可以说是中国人二三十年来的集体记忆。他通过电影语言让我们重温了童年和青春,然后残酷地提醒我们:它们不像我们习惯性抒情的那么美好。关于残酷青春,虽然姜文的《阳光灿烂的日子》是一个上佳范本,不过它的贵族气味和抒情特质无法深入所有人的内心,而只能解决抒情本身的问题,从而趋向于大院子弟生活式的封闭和矫情。
  与对现实生活普遍的规避态度有关,农村现状在荧幕上一直暧昧不清、形迹可疑。稍有经验的人都知道,它绝不是《乡村爱情故事》中的喜剧。问题的复杂、矛盾的尖锐、丑恶与黑暗可能才是大比例的真相。即便在《小武》中有过乡村的镜像,但仍然是一种城镇生活的背景叙述,并非涉及农村生活的内在意义。就笔者有限的阅历来看,除了早期的《被爱情遗忘的角落》等片,90年代以来委实没有值得信任的农村题材的影视作品。也可以说,二十多年来,农村题材电影几乎是个空白。顾长卫的新片《最爱》算是一个填补空白的文本。
  不过,《最爱》属于一种极端状态下的农村电影。其中所涉及的艾滋病村的问题由于只存在于部分地区和新闻过滤等原因,可以说它不是最广泛的话题。不过,也正因此,它的敏感性是毋庸置疑的。致力于艾滋病村问题研究的高耀洁老先生不得不去国离乡,已说明了它的禁忌意义。顾长卫将这个现实存在搬上银幕并能获得公映,其中艰难非外人所能揣测。但获得公映的礼遇也清楚不过地表明,他必须避开尖锐的暗礁,完全不能像陈为军的纪录片《好死不如赖活着》(2003)那样冷酷和肃杀。寻找一个并不那么刺激人的点来经营这部电影是唯一可行之道。比如,它对艾滋病村的形成原因仅作了轻描淡写的交代——是惊人的贫穷促使人们将手臂伸向黑暗的吸血窗口,然后从那些被交叉感染的针管里获得极其有限的报酬和极其可怕的病毒。
  从电影的商业策略上来看,顾长卫算成功了。他成功避开了那些很难避开的敏感问题,突破禁忌,找到了爱情这条线来叙述这个故事。赵如意(郭富城饰)和商琴琴(章子怡饰),这对被双方家庭抛弃的男女,他们同病相怜、彼此温暖的爱情既是巧合也是命运。他们勇敢地突破了舆论和各自的家庭羁绊,从野合、同居到成为持证夫妻,然后一起死亡。艾滋病歧视和乡村冷漠,使这对农村男女需要在阴间在那边有一个“伴儿”。孤独不仅可耻,而且寒气逼人,无比可怕。
  但是,就公映的版本来看,《最爱》算不上一部好电影。虽然全片使用了死者口述这种独运匠心,虽然一头流浪的花脸猪放大了悲伤,虽然痴傻大嘴(王宝强饰)的反向烘托颇为有效,但这些仍然无法掩饰电影在结构上的破碎和叙述上的生硬。人物和台词的概念化更为严重。比较之下,《乡村爱情故事》在人物和人物语言上更为靠谱。
  最后要额外提出一点,章子怡在其所有扮演的角色中,商琴琴是最性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