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我凭什么在文坛拉杆子(外三篇)

2011-12-31谢友鄞

鸭绿江 2011年11期

  谢友鄞,籍录湖南长沙,生于浙江鄞县,供职于阜新市艺术创作研究室。国务院特殊津贴享受者,一级作家。已出版长篇小说、中篇小说、短篇小说、散文、随笔数百万字。《窑谷》《马嘶 秋诉》两度获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中篇小说《滋味》获全国文汇文艺奖,《嘶天》获人民文学出版社优秀图书奖及辽宁曹雪芹长篇小说奖。以《老黑鱼号的短暂航程》等作品连续五届获全国乌金奖,长篇散文《我在大地上行走》获全国大红鹰杯一等奖。共获国家和省以上奖励三十余项。部分作品被以英、法、德、俄、阿拉伯、世界语向外译介,并在台湾、香港重版。
  
  
  一个人,有一张好嘴,顶不济,也能混个吃喝。嘴好是福气,说的人,听的人,都乐呵。嘴好不要身份,不要文凭,不要官位。庶民百姓,市井闲人,乡间无赖,备不住都能长一张好嘴。
  我就不行,嘴拙。但我喜欢哨客,像掏药引子一样地寻觅他们。
  哨客给我讲过一个故事:在老北京南城,有家中药铺叫“西鹤年堂”,这天夜里,有人敲门,要买刀伤药。伙计付了药收了钱,隔小窗口一瞅,这人有点脸熟,没等想起在哪里见过,那人一转身,就不见了。第二天早晨,伙计数钱入账,发现收的钱竟是给死人烧的冥币。伙计再一想那人的长相,原来是前几天在菜市口刑场被斩的犯人。
  从此,老北京诅咒人,就会骂:去西鹤年堂买刀伤药吧!外地人不好明白的语言,人人都觉得有趣的故事,自有产生它的根基。
  哨客说:在咱们边地,很早以前,就崇尚远行,带上猎枪,那时候野物真多呀。你在上风,野兔嗅不到你的馊汗味,嗅不到你的火药味。你居高临下,举起枪。野兔前腿短后腿长,要是朝上坡跑,身体平衡,跑起来飞快。但它背对你,向下坡跑,前低后高,像袋鼠跳跃,每窜起一下,就是一个瞄准点。野兔惊飞草丛中的山鸡。枪响了,沙弹烟雾爆腾,你被震得颤抖,啐口唾沫,走过去,捡起野兔、山鸡,走到山根下,架起篝柴,点燃烧烤,野物香味飘漾出来。在边地行走,也有弹尽粮绝的,便去经过的人家,讨一口饭。不能进人家的屋,蹲在当院,捧住碗吃。乡村碗大,饭菜盛得冒尖。吃完了,陌生路人撒目院子,看见老树墩,就抡起尖镐劈柴;看见大笤帚,就抓住扫院儿,扫得一方土院花纹清晰;看见扁担、水筲,就给主人挑满水。若是户整齐人家,院地干净柴火垛高耸水缸满溢,啥活没有,主人便对尴尬的路人说:等你回来,从这儿经过时,再来吧。你心里欠下一笔账。但返回时,蹲在院里,饱餐一顿后,仍旧没有活儿。你要回家了,就趴在地上,给主人磕个响头,走了。
  我听得着迷,又有点怀疑:用得着这样乞讨吗。咱们这一带,民风凶悍,早先土匪挺多呀。
  哨客大咧咧一挥手,说:那当然!你穷得俩卵子一夹叮当响,就去拉杆子。带一枝枪算一股,牵一匹马算一股,没有枪,没有马,跟在胡子马队后面跑,叫“拍巴掌的”,本身也算一股。抢劫大户后,按股分红。
  哨客讲得津津有味:有一个车老板,赶着马车,要从浅处过河,见一个戴草帽的汉子,低着头,坐在河边脱鞋扒袜子。车老板招呼:光脚过河多凉!汉子说:没事。车老板说:入秋,水咬人了。汉子说:不怕。车老板说:上车吧,也不朝你要过河钱。汉子爬上车,车轮辐条激得河水哗啦啦响,水里的太阳、山峦、树木、枝杈上的鸟巢,破碎了。过河后,汉子从怀窝儿抽出匣子枪,掂了掂,说:你这人,心眼挺好呀!原来是胡子!胡子在河边等“货”呢。胡子饶过了车老板!
  我听明白了:人生是一条河,与人为善,就是给自己留下了过河钱。
  唠到半夜,哨客问我:饿了吧?
  我摇摇头。
  哨客说:你们读书人讲究吃夜宵。走!
  我们俩来到街上。如果是白天,火红的幌子下,会站着一位伙计,肩搭毛巾,吆喝:屋里请,又有包子又有饼,没有麻花现给你拧!可这阵儿,天黑得连颗贼星都没有,饭店早歇了。
  哨客咣咣砸门板,把掌柜的从被窝里轰出来,闹得满街狗叫。我们坐在灯光明晃晃的店堂内。哨客吩咐:炒菜,烫酒!
  掌柜的扎紧大抿腰裤,嘟嘟哝哝,向灶间走去。
  哨客说:咋不把幌子挂起来?你这是贼店吗?
  掌柜的歪嘴一笑:半夜三更,摆啥谱!不情愿地拎起一只幌子,操起竹杆,走出去。
  哨客吆喝:你不是四个幌子的店吗,都挑起来。瞧不起谁呀!
  四个幌子挂起来,红光耀眼。
  我笑了。我在民间,交下许多哨客朋友。我依仗他们,才有了一股,在文坛上拉杆子。
  
  请君入瓮
  
  在民间,有一个故事,说某女死去一天后,又苏醒过来。但家里人,某女都不认识了,更不让丈夫挨近她。家里人奇怪,问她原因?某女说,她是邻乡葛家的女儿。家里人将葛家人请来,葛家人不认识某女。某女却提名道姓,一一呼唤葛家亲人,全对。原来,葛家有个小女儿死了,是葛家小女儿借尸还魂。
  麻烦事来了。某女要回葛家,葛家乐意,但某女的家人,怎能让活过来的女人走掉?官司打到衙门,县府依形体而不以魂灵断案,形体实在,魂灵没有依据,司法重证据。某女只能留下来,从此陷入灵与肉的矛盾痛苦中。
  这是老百姓的迷信故事,我们相信科学。从科学角度讲,单细胞形成,经历了几十亿年时间。从单细胞到高级哺乳动物形成,用去十亿年时间。从猿到人,历经七千万年。而人在母腹中怀胎,仅十个月,便完成了从单细胞到高级哺乳动物的历程。在婴儿分娩出来后最初几年,便完成了高级哺乳动物由爬行到直立行走,手足分工,从无语言到有语言,从无思维到有思维这些人的复杂进化过程。人具有两种神经控制系统:由大脑控制的躯体运动性神经系统和不受大脑控制的植物性神经系统,如呼吸、消化、免疫、血液循环。因此,大脑不能命令心脏停止跳动,无权指令左耳朵比右耳朵长得长点,右腿比左腿缩短一截。正是由于植物性神经系统具有相对独立性,才维护了躯体的可靠稳定。要不然,大脑紊乱,犯混,决策失误,今天让你长成这个样子,明儿让我变成那副德性,谁瞅谁都会觉得新奇可怕!
  人的大脑权力有限,就不会使自身乱套,但权力总要使用,便对外发挥。你看,青藏高原上飞奔的藏羚羊,多么矫健美丽,世界级珍稀动物呀。三只藏羚羊绒,才能做一条披肩。奇异的披肩,竟能从一只戒指中穿过去,在国际黑市上,被惊誉为黄金披肩。一些流氓无产者动起歪脑筋:一只雌性藏羚羊,聚集起一个群落,先打死雌的,群落决不逃散。盗猎者利用动物这可爱的天性,这执着不渝的爱情,将藏羚羊一一击毙,疯狂捕杀。可耻可鄙的盗猎者们,大脑还活着,心脏也在跳动,但丧失人性,如同行尸走肉,也是一种死亡。
  我鬼使神差般,去了动物园。在狼笼前,我见到的狼们循规蹈矩,偶尔龇一下牙,像笑。我也笑了。人和狼一样,人和狼也不一样。人疼爱自己的孩子,狼护崽。母狼怀孕期只有六十天,一窝能生十来只小狼。母狼哺乳期,羊群从隐密的狼窝边咩咩走过,母狼决不会蹿出去,伤害羊羔。狼凶残,但不伤同类。人呢?我们说“披着人皮的狼”,诅咒阴险,狠毒,丧失人性的人。好莱坞影片《与狼共舞》中,有一只孤狼,只因驻守要塞的军士给了它一小块牛肉,便成倍地报答军士。孤狼给孤独的军士带来欢乐。在军士被同种族的白人凶残追杀时,狼舍命相救。《与狼共舞》夺得奥斯卡金像奖。
  我想入非非:如果把人关进笼子里,将野兽的笼门统统打开,老虎、狮子、豹、狗熊、狼、狐狸、猴子们,围住笼子观赏人会如何?人是动物,高级的;野兽也是动物,低级的。但不论高级围观低级,还是低级围观高级,总希望看到对方活泼可爱,奔腾挪跃,威风凛凛。可是,它们走过一只又一只笼子,无论男舍女舍,无论牌子上挂着“官员,某级”,“商人,巨富”,“歌星,著名”,“自由职业者”,都哭哭啼啼,面如死灰,魂飞魄散,真令参观者大失所望!
  
   尤其与人类相近的猴子们,抓耳挠腮,里面一些人,它们眼熟。大酒楼推出吃猴头,由客人去笼边点,点中哪只哪只。刚开始,猴子们见到客人乐吱吱,听说人有与人为善的成语,它们愿意与人为善。不料,笼中的猴子渐渐明白,人的话绝不可信。它们看清被点中猴子的命运后,竟上演了惨不忍睹的一幕:每当客人在笼子前一出现,猴子们像见到天敌一样惶惶不安,惊恐万状。当客人点中其中一只后,其它的猴子如逃脱大劫一般,一拥而上,将这只倒霉鬼推出铁笼。而被点中的猴子大声哀号,泪流不止!猴子不想变成人了,进化论到此为止。
  
  记住这个小站
  
  二战前,不信邪的希特勒到一家精神病医院视察。希特勒问一位病人:“知道我是谁吗?”病人摇摇头。希特勒瞪起眼睛,大声宣布:“我是阿道夫·希特勒,国家元首,你们的领袖。我的权力之大,连上帝也要让我三分。”
  病人们微笑着,眼睛直勾勾瞅他。其中一个拍拍希特勒的肩膀道:“您说得完全正确。我们刚得病时,也像您这副德性!”
  希特勒将上帝的权力夺走三分。美国人完全信仰上帝。美国以基督教为立国之本,将此写进宪法,它的每一张钞票上,都印有“我们信赖上帝”字样。美国人将权力、金钱、信仰,绝妙地结合在一起。尽管标准普尔公司于2011年,下调美国长期主权信用评级,将美国国债置于负面观察名单,给全球金融市场带来巨大震荡。
  我是搞文学创作的。对于金钱观,给我冲击最大的,是俄罗斯作家托尔斯泰。有一次,托尔斯泰路过码头,被一位贵夫人当作搬运工,叫过去扛箱子。他为贵夫人搬箱子,得到五戈比的奖赏。这时,码头上有人认出托尔斯泰,许多人围过来向他问好。贵夫人无地自容,想要回那让她含羞的五戈比,被托尔斯泰拒绝了:“这是我的劳动所得。我很看重这个钱,不在乎钱有多少。”
  托尔斯泰却执意放弃版权,以便把出版费用降下来,使老百姓能买得起书,为此和妻子、家人发生激烈冲突。1910年10月28日夜,托尔斯泰离开庄园,弃家出走。报纸刊登了这个消息。在火车上,托尔斯泰走到哪里,都有暗探和记者跟随。托尔斯泰病了,发烧发抖,心脏早搏,只好在阿斯塔坡沃下车。站长把自己的宿舍让给托尔斯泰。诊所医生在病历卡片上填写:“姓名——托尔斯泰,年龄——82岁,职务——伯爵。”铁路医生说:他填表时在“伯爵”前犹豫一下,托尔斯泰笑了,说:“请写:第12次列车乘客。我们大家都是生活列车的乘客。只不过一些人是上车的,而另一些人,比如我,是要下车的。” 于是,医生写下“12次列车乘客。病症——肺炎。1910年10月31日。”随后几天,托尔斯泰心脏病恶化,陷入昏迷状态,但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小小的车站,挤满记者、读者、亲属、医生。11月6日,托尔斯泰突然清醒。在床上坐起来,大声说:“这就是结束,没有什么!”7日晨,托尔斯泰逝世。铁路职工、农民和士兵们排成长队,走进托尔斯泰住过的宿舍,许多人在哭泣。装载着托尔斯泰遗体的火车驶离小站时,一路上都能看到抬着花圈的人群。一家法国报纸写道:“世界上任何一位国王、皇帝或者大臣,在弥留之际都没有像托尔斯泰那样,引起这么巨大的关注。他的生命是如此紧密地与所有当代人联系在一起。”
  全世界的知识分子,许多普通民众,都读过托尔斯泰的作品。我以为,殉道者的教义不具备普及性,但具有崇高声誉的文学家,不惜放弃一切,甚至贡献出自己的生命,使我不能不在他伟大的人格面前低下头。托尔斯泰对自己的批判和反省,是创造出辉煌艺术的重要动因。
  再听听托尔斯泰讲过的故事——某人想要土地,大地主对他说:清早,你往外跑,跑多远,插杆旗,只要你在太阳落山前赶回来,这方圆地就归你。那人没命地跑,日头歪了仍不知足。太阳落山前倒是跑回来了,却摔个跟头再没有起来,挖个坑,被就地埋了。牧师说:一个人要多少土地呢?就这么大。
  如今,我们太热闹了。我们的老祖宗孔夫子,主张“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长期被曲解为维护封建尊卑等级。其实,孔子向齐景公的进言,是针对齐国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的混乱局面提出的批评。君臣是官场结构,父子是家庭结构,孔子希望建立一个各司其职井然有序的稳定社会。
  一个科学的现代的社会,分工明确,你忙你的,我忙我的,群仙过海,诸神归位。坚持自己的位置,是不应该被鄙弃的。在作家们经商热潮澎湃时,新华社发了个专讯“陕西作家下乡不下海”,其实是老掉牙不值一说的话题,竟产生了不同凡响的新闻意义。
  老百姓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我们得到了我们从未拥有过的,而我们轻易抛弃的,也许是后几代人须苦苦寻求的。他们中的杰出人物,将去托翁精神归宿的小站,候车,重新登上艰难的历史旅程。
  
  生命鲜活
  
  我注意到,欧美作家描写死亡时,不但富于想象力,也充满亲情。美国著名的《纽约客》杂志,有一篇小说《久远的昨日》,讲一名过五十岁生日的男子,走进一个距他儿时家不远的酒吧。他看见从伦敦办公室回家的父亲,站在吧台前。父亲没认出他来。他非常高兴看见了父亲,特别是父亲已经死去十年,母亲过世也五年了。然后,他从放在吧台上报纸的日期,算出父亲这时的年龄,只比现在的他大一岁。
  于是,五十岁的他和五十一岁的父亲,不是以父子而是以酒客的身份,在老家附近的酒吧相遇,攀谈起来。随后,父亲邀请这位才在酒吧结识的陌生男子,回家喝杯酒。他去了,回到老房子,看见了他的母亲。父亲和母亲同在一个屋檐下,却几乎没有什么交流。他看出父亲的寂寞,为父亲做全身按摩。三个人谈了很多很多。他重新体会到过去家的温馨。
  作者在时间上做了手脚,令读者无比投入,这是一篇外国版的聊斋故事,却充满真情实感。
  我想到另一位作家,意大利的基亚拉先生。我掀开先生的书,与他相遇。基亚拉告诉我,他的一位富翁朋友A,出身卑贱,年轻时当过“催命鬼”。A把绞索套在犯人脖子上,临离开,伸脚一踢,将犯人脚下的凳子踹掉,只听见“咯得”一声,完事,犯人像鹅一样被吊得滴哩郎当!A头都没回,走下行刑台,扬长而去。剩下的勾当——验尸,卸下尸体,埋掉,由别的刽子手忙活。伙计们都佩服A:这小子,真溜儿!
  后来,A为逃避这种生活,学会另一门手艺:裁缝。可是,每次给顾客量尺寸,量到脖颈,给顾客试新衣,整理到脖领处时,他就情不自禁地要勒死人家!
  二战后,A成了富翁。有一次,A走进理发店,见一位顾客,和他四十年前绞死的第一个犯人长得一模一样。顾客的头上,垂下根吹风扇电线。A忍不住本能地走过去,要抓住绞索似的电线……他蓦然惊醒!过去的生活,对他的压力太大了!
  顺此思路捋下去,我翻开中国的线装书:清朝文人金圣叹,狂放不羁,能文善诗,评点《水浒传》、《西厢记》、《左传》等书,感叹“真读书人天下少,不如意事古今多。”后因抗粮哭庙案,冒犯皇帝,被处极刑。金圣叹身陷囹圄时,叫来狱卒说“有要事相告”。狱卒以为大师会透露出传世宝物的秘密,或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没想到,大师的“临终要事”,竟是指着狱卒送的饭菜说:“花生米与豆干同嚼,大有核桃之滋味。得此一技传矣,死而无憾也!”金圣叹喝断头酒后,说:“割头,痛事也;饮酒,快事也。割头而先饮酒,痛快痛快!”另一种记载说,刽子手刀起,金圣叹头颅落地,从他左右耳朵里滚出俩纸团,一个是“好”字,一个是“疼”字,死时金圣叹仍面带微笑。鲁迅称之为“化屠夫的凶残为一笑。”
  我推开沉甸甸的中外书籍,到现实中去,来到乡下河边,熟悉的老船夫招呼道:又来了。你肚里有才,我船里有货。船头竟有一只黄鼠狼,从水里爬上来的。传说黄鼠狼住在坟墓里,要是嗑开死人的骷髅,吃了谁家祖先脑子里的记忆,就会知道谁家的事情。老船夫朝黄大仙点点头,邀我上船走一遭。老船夫在这条河上渡人,把河这边的人渡到河那边去,又把河那边的人渡到河这边来。河上有路,要不,船就会在水上乱走。船翻不是风浪太大,是走到没有路的水上,走上自己不该走的路。老船夫告诉我,有了这条船,世上就没有过不去的河。老船夫告诉我,天黑时,许多在河里淹死的人,会回到岸上,坐在一起划拳,喝酒,拉家常。有些鬼走后再也没有回来,那是往生投胎去了。我知道,好多年前,老船夫的女人,就是他捞上来的。第二年,船夫家的土炕上,便响起呱呱的啼声。驴驹打滚似的,婴儿生成个棒小伙儿,远到繁华的都市打工去了。
  我领悟到,无论死亡还是活着,文学的本质和独特魅力,就是创造鲜活的生命。
  
  责任编辑 乔 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