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轼轲的诗
2011-12-29轩辕轼轲
扬子江 2011年6期
收藏家
我干的最得意的
一件事是
藏起了一个大海
直到海洋局的人
在门外疯狂地敲门
我还吹着口哨
吹着海风
在壁橱旁
用剪刀剪掉
多余的浪花
挑滑车
我不该认识姓牛的,不该来到牛头山
不然一直在乡里饮酒打猎,一生安逸
现在倒好,被推向了历史的半山腰
挑这一辆辆不知从何而来的铁滑车
像加缪,在山坡推起了不断滚下的石头
他混血,在娘胎就成了纯种的局外人
一出生就是世界大战,成了和平的局外人
父亲参军,他成了孤儿,站在幸福的局外
富裕的局外,童年只有潮湿和贫穷
感染了肺结核,挡在了健康的局外
流离失所,和萨特失和,一直在
安定团结的局外,最后被飞速旋转的车轮
碾碎了中年,躺在了生命的局外
我仿佛置身于时代的局外,只是凭着惯性一挑
很快马就力不能支,我就力不能支,你们就
乐不可支,在一张白纸般的山道上
我会画出最新最腥红的图画,六毛四一张
被抢购,被撕碎,被诅咒,被传扬
这和我无关,我不高,我不宠,就当我犯病
南方的寡妇
南方的寡妇到了北方
依旧是寡妇,只是门前的是非
换成了身前的一个擦鞋摊
每天她都坐在超市前
擦男鞋,擦女鞋,有时擦童鞋
傍晚时分路过小饭店
用零钱换几个包子,带回租来的家
死鬼的儿子也刚放学回家
打完篮球的他,倒像一个水鬼
他脱下绽开的球鞋,嚷着要新的
她总有办法,用肉包子堵住他的嘴后
从擦鞋业华丽转身,做了补鞋的
至今思项羽
春日清明 适合写诗
提笔四顾 不知从何说起
如霸王在乌江 拔剑四顾
面对黑压压的追兵
不知从何斩起
索性就从自己斩起
开了一个好头
测量海
龙王完全是错爱,给了把卷尺
就让我去测量海
从此我成了一个线人
每天都踩着海岸线前进
有时踩不巧踩到了海啸
就会被一扔老远,远到了天边
我只好用头罩当护照,劫持了飞碟
再回到沙滩,像陈景润
低着头走路撞倒了槟榔
像亚里士多德,光着屁股思考
把北冰洋当成了浴缸
人类在后面继续添乱
一会填海造田,用化肥渗透海面
一会挖海底隧道,用人群冲开鱼群
使我越来越像岳不群
不仅乱了方寸,也忘了江湖的尺寸
展开的卷尺缚住了自己的手脚
像尸布,像黑幕,正好把乱码的生命裹住
不敢动
在这首诗里我一动都不敢动
它太短 我只能死死地贴住第一行
只要跨出一步 就会跌出稿纸
跌进小说的万丈深渊
我后悔走进了这首诗
武大郎后悔钻进一具又丑又矮的皮囊
只能坐在这间被人反锁的包厢里
看自家娘子和别人的冤家交欢
在这首诗里我无法娶妻生子
更别提建国大业 就是牵进来一匹马
也会露出马脚 在虚空中踢踏出火星
就像掩埋在地震中的幸存者
我只能等一只手臂伸进废墟
就像在地下失去联系的潜伏者
我只能盼一位女便衣溜进包间
我无法把题目翻盖成阁楼
也不能把句号挖成酒窖 白兰地
就是白开水也是好的 如果是你
正在读这首诗 请把它扔进水里
我烦了 在水里我游出分行的泳道
像一名感到厌倦的世界冠军
在水立方的决赛现场突然罢赛
扔下枪响后目瞪口呆的对手和观众
躺在鸟巢上 把湿透的羽毛一一晾干
不夸张
在每首诗里改掉一个毛病
用不了一千首你就会成为古今完人
先布雷 再用避雷针般的身子骨去趟雷
委员长站在床边 费好大劲才挤出眼泪
这一点都不夸张 这首诗一定改掉夸张
一行就是一行 不要凭空披上袈裟
一行就是一行 不要突然露出剃光的脑袋
即使写到长安 也要勒住缰绳
把马牵回室内 从书房踱进客厅
迎面就是一张桌子 木头做的
以前在森林里举着鸟巢和树叶
现在在生活里举着一日三餐
有时不小心弄翻了饭碗 就要仔细打扫
再端来另一只碗 在特殊时期
桌子可发挥特殊作用 这一点都不夸张
地震时可以做防空洞 挡住落下的屋梁
洪水时可以做舢板 死死趴在上面
哺乳期的岳元帅 死死趴在莲花缸里面
飘进风波亭才终于停住 莫须有
也许有冤魂不断飘过你的眼前
但直升机总会盘旋到你的头顶
你可以呼救 但不要太夸张
直到冲出这首诗飘进真正的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