楷
2011-12-29马文韬
读书 2011年3期
去年底,德国《时代周报》推出一期特刊,评介了德国五十位堪称楷模的昔日人物。该报邀请了五十位作者推荐人选并进行热烈讨论,名单确定后,请他们分别为这五十位楷模撰写文章,阐述遴选他们的理由。《周报》在前言中强调指出,这里不是在回顾各领域历代大师和英杰,不是要再次指点和钦佩某个人的超凡业绩,而是要推出一些人,他们的某些言语和行为,他们的个性和品格,他们的勇气和技能,甚至于他们的某些秉性和弱点,对于今天和明天有着强烈的现实意义,换句话说,这里推出的一些人,不是要再现经典和偶像,而是要借鉴他们身上那些鲜活的思想和先锋精神,也就是说,他们是今天缺少的人,是人们今天希望看到的人,是今天和明天所需要的人。
这五十人当中,有我们很熟悉的人物,比如歌德,但是值得注意的是,推选他的理由并非是他创作了蜚声世界文坛的《少年维特之烦恼》和《浮士德》,不是要张扬那为实现人生理想自强不息、不断进取的浮士德精神,而是歌德那贯穿一生的对东方的兴趣,他喜欢阅读关于阿拉伯、波斯,以及关于印度和中国的游记。凡是有关上述地区和国家的文学译述,他都先睹为快。他那如饥似渴关注东方的目光,他那对其他民族宗教和文化的不带偏见的理解,他那对于德国文化和其他国家文化互相依赖、相辅相成的重要性的认识,体现了这位巨人的远见卓识,使他成为提出“世界文学”这个观点的第一人。他吸纳了启蒙运动借鉴东方思想资源的举措,拒绝了否定东方的、狭隘的欧洲中心论。这位德国文学泰斗无疑是主张东、西方应积极交流,相互认识、学习和融合的先驱者之一。
《周报》在对歌德的评价方面视角的变化和重点的转移凸显冷战结束,尤其是金融危机后,人们在对世界发展和人类进步的认识方面价值取向的变化,这一点更明显地表现在对哲学家的推选上。五十位历史人物中唯一的一位哲学家不是康德,也不是黑格尔,而是悲观主义哲学家叔本华。理由是没有任何人像他那样,充分而又深刻地描绘过生存的苦难。他毫不留情地抨击盲目的乐观主义、贪得无厌的物质追求,以及极端泛滥的享乐主义。他大声疾呼人生从根本上说毫无疑问就是痛苦。他发现了世界万象之后那个盲动的、不可掌控的、无处不在的“意志”,指出如要使人生能够忍受就要否定“意志”。为了解脱痛苦的人生,他将东方的超验哲学引入西方,借鉴佛教思想建立一种怜悯的伦理,以内在的价值和精神享受来反对物质拜物教和消费主义。如果让这位狂躁、粗野的人性批评家来面对当今世界的种种卑劣、愚蠢和荒诞的行为,那可有好戏看了,不信你就试试,在他面前讲什么城市发展就要“大刀阔斧,无所畏惧”,就要“惊世蜕变,华丽转身”。当今及未来世界需要的是彻底独立的思想家,是不加任何雕琢的批评者。可惜今天再也难以找到这样愤世嫉俗、怒不可遏的哲学家了。
推选名单中的科学家代表是“相对论”的创立者、诺贝尔物理奖获得者爱因斯坦。对今天而言,极具现实意义的不仅是他在理论上的贡献,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作为科学家所坚持的原则和他的人生道路。自大学时代起就全神贯注他感兴趣的课题,从不浪费时间去为前程寻人脉,拉关系。有点闲暇则拉小提琴来放松和休息。他在自我设计方面可以说是个失败者。毕业后自然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只好在一个不起眼的专利单位谋一差事。在专业方面,不像当今许多青年人那样,千方百计往高级科研单位和精英圈子里挤,他和他辅导的学生组成自嘲为“学术奥林匹克”的争鸣小组。然而正是在这里,他的课题研究逐渐成熟,一九○五年震动物理学界的“相对论”问世。他不是那种精明地为自己打理前程的人,这反过来给了他创造性思考所需要的广阔空间和自由精神。他是科学家但并不脱离社会,纳粹的迫害、原子能带来的惊骇、科学的责任和无奈,都不能让他陷入歧途。他的政治态度的根基是他对人的热爱。他是科学家但不自命不凡,擅长通俗而又风趣地阐释深奥的科学理论。关于什么是“相对论”,他说:“与一个漂亮姑娘在一起待上一小时,好似才过了一分钟;但在热火炉上只待一分钟,也像过了一小时,这就是相对论。”
《周报》推选出的演艺界人物首先是德国第一部有声电影《蓝天使》女主角的扮演者,她就是出生在柏林的玛蕾娜·迪特里希(Marlene Diet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