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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教训与中国契机

2011-12-29沈建光

财经 2011年20期

  从近期看,今明两年美国经济前景确实比较悲观,美国疲软的经济与财政状况相互影响,加之财政问题的解决又遭遇国内政治障碍,美国将处于下滑与通胀上升的“滞胀”阶段。而中国面临严重的美元资产安全问题,应该痛定思痛,加快人民币国际化进程
  
  美国债务上限和政府违约风险讨论看似告一段落,但我们应该高度关注美国国债危机对中国的影响,从政策层面充分防范海外动荡对中国经济带来的风险。
  
  政治斗争的悲剧
  早在2008年美国总统选举前夕,美国诺贝尔奖得主、主流经济学家保罗·克鲁格曼推出了大作《美国怎么了?——一个自由主义者的良知》。
  作为民主党政府的偏袒者,克鲁格曼将美国社会存在的问题归因于共和党人被保守派操持而变得极端右倾,背离了多数民众的福利诉求,造成社会重心不断偏向极少数富豪群体,加剧了社会阶层的两极分化。克鲁格曼认为,美国政府的主要作用是维护社会稳定和社会公正,治愈美国病的药方便是向富人征税和建立覆盖全社会的医疗保障制度。
  克鲁格曼追求的“美国梦”令人向往。显然,他的主张在奥巴马当政期间,也得到了最为广泛的实施,医疗改革正是奥巴马在任期间致力推进的重要改革。然而,时至今日,我们看到的却是,伴随着社会保障、医疗保险和社会福利等方面支出的迅速增长,美国社会正面临高赤字带来的巨大困扰。过去十年中,美国债务与GDP之比一直维持在90%高位。这样的高负债,对于一个国家和民族而言,是不可持续的。
  如果正如克鲁格曼所言,过去美国社会存在的问题是共和党人被保守派操持而显得极端右倾,那么如今奥巴马推行的高福利政策,过度开支所造成的巨额的财政赤字问题,又何尝不带有“极端左倾”的倾向呢?可以想见,在面对明年大选这场政治斗争中,国会两党为了获得各自利益团体的支持,会将财政预算作为各自利益博弈的最主要平台,将缩减开支与税收政策看做是关系到两党是否能获得大选的政治选票。
  在“极左”与“极右”的争斗之下,今明两年美国面临的具体问题,如国债上限上调问题、财政赤字能否缩减等经济问题,掺杂的政治色彩将会更加浓烈。而两党互不相让的态度使得财政问题无法寻得合理可行的解决之道,一再拖延之下,可以预见,未来关于债务上限的争论仍会频繁发生。
  
  美国式“滞胀”
  在经历了长期的“拉锯战”之后,8月2日美国总统奥巴马终于签署了提高美国债务上限和削减赤字法案。这一法案内容包括:提高美国债务上限至少2.1万亿美元,在十年内削减赤字2万亿美元以上。法案分两部分执行,第一部分先提高债务上限9000亿美元,削减赤字9170亿美元。国会将成立一个特别委员会,在11月底以前负责就第二部分债务上限与削减赤字额度与具体内容提出建议。
  美国国会两党在最后关头通过上调债务上限,美国债务违约风险暂时解除。但在方案中,人们并未看到两党对于债务问题的根本解决之法,法案没有就如何缩减等实质内容达成一致,两党也没有看到双方的妥协与共同努力,只是一种拖延的方式。
  笔者认为,缓解美国债务问题,只有两种选择,即削减赤字以及促进经济增长。但从经济增长来看,最近数据着实不太乐观。早前,美国商务部公布了美国二季度GDP仅增长1.3%,同时将把一季度GDP增长率由预估的1.9%大幅向下修正为0.4%。二季度消费支出增幅仅0.1%,为两年来最低水平。
  其中,美国汽车销量比前一季度下降12.1%。虽然这一数据受到了日本地震引发全球供应链中断的滞后效应、汽油价格上升等原因的影响,无须过度悲观,但对于消费主导的美国社会来讲,国内消费不旺、失业率居高不下、房地产市场持续低迷,都显示了美国缺少经济增长动力的事实。
  在削减赤字方面,一定的开源节流是必须的。但是,从“开源”来看,个人所得税、社会保险税和企业所得税对财政的贡献位列三甲,直接影响到美国年度财政收入总额。而金融危机以后,美国经济复苏缓慢,不太乐观的经济形势使得未来两年政府在个人所得税与企业所得税方面难以取得较大增长,财政收入出现迅速攀升的可能性不大。
  “节流”方面,如果美国在全球军事战略不变,军费开支很难削减。而社保与医保支出几乎占据了财政法定支出的全部份额,但由于保障制度一直是美国引以为傲之处,奥巴马上台后推出更多涉及医疗保障制度改革的支出,缩减面临来自民主党方面的较大阻力。因此,财政失衡是美国社会极严重的问题,就美国来讲,需要的不仅仅是提高债务上限,而是一场认真的、引导完全复苏的方向性改变。
  总之,美国疲软的经济与财政状况相互影响,加之财政问题的解决又面临国内政治障碍,今明两年美国经济前景比较悲观。笔者认为,未来美国经济的走向有两种可能。
  第一,美国由于大幅缩减财政开支,对经济增长造成严重冲击。美国存在“二次衰退”的风险,但由于经历过2008年金融危机以后,此时美国银行业与实体的抗风险能力好于当年,发生类似于2008年金融危机的可能性也不会很大。第二,美国更有可能出现“滞胀”的局面。8月9日,美联储召开新一轮议息会议,联储表态将长时间维持零利率。
  虽然美联储本次会议没明确提及要进一步实施QE3,但由于美国在财政政策方面,看不到自救的其他方法。未来推出第三轮量化宽松,或者变相量化宽松政策的可能仍然较大。这样看来,预计美国未来经济增长基本保持在1%-2%的水平,国内通胀压力加大之下,今明两年美国经济将处于“滞胀”阶段。
  
  加速人民币国际化
  美国面临债务危机且并未推出解决良方、经济增长缺乏动力等一系列问题,对于中国经济的影响将偏向于负面。首先,美国被迫削减财政赤字无疑将对较弱的经济形势造成负面影响,并进一步影响全球需求增长。
  尽管中国7月出口额再创新高,但对于美国的出口已经连续几个月大幅回落。而人民币兑美元的升值压力加大,不利于出口企业保持对美出口竞争力。其次,尽管美国经济放缓对全球油价上涨有一定抑制作用,有利于缓解短期输入性通胀压力。但从中期来看,如果下半年美国推出新一轮的货币宽松政策,美元超发仍可能引发大宗商品价格上涨,继续恶化全球通胀形势。再有,中国作为美国国债海外最大持有者,中国3.2万亿美元国家外汇储备中美元及美元资产接近70%以上,美元贬值必将给中国带来严重的储备资产安全问题。
  下半年中国的主要风险仍来自美元外患与通胀内忧。而在内忧外患之下,国内外的多方矛盾正在积聚,未来中国政策选择应谨慎前行。短期来看,海外经济形势动荡对中国出口的负面影响已经产生。为防止国内经济出现过度下滑,紧缩政策应该适时微调,短期内继续加息与上调准备金率的概率不大。
  在8月9日国务院常务会议上,温家宝总理强调,“处理好保持经济平稳较快发展、调整经济结构、管理通胀预期三者的关系”,再次将保增长放到重要的位置。7月通胀再创新高,但决策层并未在统计局公布CPI数据之时采取加息或者上调准备金率,也是暂缓紧缩拖延的信号。
  而在全球货币体系博弈之下,中国似乎难有万全之策。从长期来看,对于中国面临的严重的美元资产安全问题,我们应该痛定思痛,加快人民币国际化进程,消除外汇储备“被动”积累才是应对之根本。笔者认为,促进人民币成为国际储备货币有以下好处:
  一是符合中国的国际经济地位;二是降低人民币依赖美元储备的风险;三是促进中国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变,特别是未来国际金融中心的建立;四是避免大量资本流入,降低央行操作的难度;五是享受铸币税收益;六是缓解国际社会对中国是“汇率操纵国”与“贸易保护主义”的批评。
  此次美债问题给了我们一个警示也提供了一个契机,我们认为,实现人民币可兑换的时机已成熟。“十二五”期间,应逐步放开资本账户、促进人民币离岸市场的建立、加快推进汇率体制改革与利率市场化改革,进而积极促进人民币可兑换进程,这同样可以为今后十年人民币成为国际储备货币奠定基础。
  作者为瑞穗证券亚洲公司董事总经理、首席经济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