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组诗)

　　飞翔的橄榄枝
　　
　　就是白鸽子从奥林匹斯山上
　　衔来的那枝，叶子很绿
　　
　　那白鸽子的翅膀无限地沉重
　　衔着枝叶的嘴角，渗出了殷红
　　
　　但她很幸福，她知道自己衔着
　　一片绿色的云，衔着使命
　　
　　啊，有橄榄枝飞翔的天空
　　抚平了硝烟、流血和哭声……
　　
　　往事如烟
　　
　　往事如烟，就是母亲
　　烧柴做饭时从房顶飘出的烟
　　
　　那是多年前，我出远门回到家中
　　母亲看出我饥饿，衣单身寒
　　
　　她没有说太多的话，坐在灶前
　　燃起柴火，给我煮了汤面
　　
　　我看见母亲的脸被烟火熏红了
　　我感到自己鼻子一阵阵发酸……
　　
　　风筝
　　
　　牵在手中的线总嫌太短
　　望天空时总嫌自己的脚太沉
　　
　　风筝越飞越高时
　　想把自己的眼睛也挂上去
　　
　　起风时，风筝跑了
　　我的心，咚咚直跳
　　
　　在追风筝时，脚不沉了
　　直跑得满头大汗，也不觉得累
　　
　　明天
　　
　　明天是什么样子
　　我要去看今天落日的晚霞
　　
　　夜里的梦十分地丰富
　　窗外的雨不停地飘洒
　　
　　没有狗叫的夜晚很安静
　　枕边又留下几根黑发
　　
　　明天是什么样子，乡村的鸡
　　开始报晓时，鸟儿也叽叽喳喳
　　
　　想起油灯
　　
　　想起油灯，在炕台上点燃
　　把乡村的夜晚照明
　　
　　奶奶摇着木制的纺车，我在灯下
　　写老师布置的作业，写累了眼睛
　　
　　春天，我又走进家乡的老屋
　　仿佛听见奶奶纺车声声
　　
　　那昔日的油灯呢，我寻找着
　　童年的梦境，和奶奶的身影……
　　
　　好像
　　
　　好像所有的鱼都游向这片水域
　　鱼们好像在搞一个聚会
　　
　　聚会之后，它们又慢慢地离去
　　奸像得到消息后各自执行任务
　　
　　人好像和鱼一样，有聚有离
　　然后去忙各自的事情
　　
　　忽然想起，吃了这么多年的鱼
　　好像还不知道鱼的寿命有多长
　　
　　回故乡
　　
　　回故乡就是看看老屋，就是
　　看看经常站在村口上的老娘
　　
　　回故乡就是让发亮的皮鞋沾些泥土
　　就是让带成腥味的汗水滴在脸上
　　
　　回故乡就是看看娘的白发又添了多少
　　就是看看娘的脚步和饭量
　　
　　回故乡就是扫一下落在房项的雪
　　雪融化了，有几只鸟儿在远处歌唱
　　
　　怀念棉花
　　
　　棉花，我的小妹从田里采摘的棉花
　　也是我小妹顶着烈日用汗水种植的一种庄稼
　　
　　我的身上裹着它，我的被套里填着它
　　也是诗人把它比喻成云朵一样美丽的棉花
　　
　　这些年我久居都市，身上发生了变化
　　不知不觉地穿了些羊绒、羊毛、真丝、热卡
　　
　　我越来越感到身上有些发痒，真的
　　我十分地怀念家乡的棉花，不知为啥……
　　
　　火车
　　
　　咣当咣当的火车驶出了站台
　　我就是坐在火车上的那个人
　　
　　我要去看另一个人，是我的父亲
　　他住在鲁西马颊河岸上的一个小村
　　
　　我的父亲也是火车，拉着我们兄弟姐妹
　　有一年他跑累了，便走进老家的祖坟
　　
　　每年我都坐着火车去看望他，去看母亲
　　每年我也像火车一样，咣当、咣当……
　　
　　乡亲
　　
　　乡亲都是我小时候的伙伴，如今
　　他们也花白了头发，长出了皱纹
　　
　　如今，他们仍在马颊河岸边种着庄稼
　　他们的孩子都到城里打工去了
　　
　　我回家乡时他们都来看我，他们说
　　现在你都搞这么好了，还没忘记乡亲
　　
　　是啊，他们的孩子和我住在一个城市
　　我也没想去看看这些街坊，这些乡亲……
　　
　　城市马车
　　
　　在城里赶马车的都是来自乡下的弟兄
　　马车上拉着他们的孩子和爱人
　　
　　他们的马车上还拉着西瓜和青菜，他们
　　懂得城里的规矩，不让马随便拉粪
　　
　　他们爱自己的马和车，还有这座城市
　　他们不计较买菜的城市人讨价还价少给几分
　　
　　卖完菜他们回到租住房里，数着一把
　　零碎的钱说：城里还真缺咱们这种人……
　　
　　雪地上
　　
　　雪地上行走着一位老人
　　像一幅油画，像一个故事
　　
　　他穿一件棉大衣，去看望他
　　劳动在风雪中的儿女
　　
　　他踩着脚下是结了一层又一层坚冰
　　他就想问一下他的儿女累不累
　　
　　其实他也很冷很累啊，当这些孩子们
　　看到他时，眼里都流淌着泪水
　　
　　树叶落完了
　　
　　树叶落完了，秃了的
　　不仅仅是树
　　
　　树下的山也秃了
　　树下的土地也苍白了
　　
　　树叶落完了，山和土地
　　盖上了厚厚的雪
　　
　　我听见那洁白之下有声音
　　那没有叶子的树使劲伸着腰
　　
　　每当
　　我看到我周围的朋友向他们的父亲撒娇时
　　每一次
　　我看到她们过生日收到父亲的礼物时
　　我吃醋　我嫉妒
　　我委屈地想哭
　　为什么您和他们的父亲不一样
　　您不能否认
　　您的心里除了对工作负责
　　别的什么都没有
　　我们的温暖
　　您给予的太少太少
　　
　　对您的抱怨
　　我不是不敢说
　　而是我一直在期待
　　对于您的霸道
　　
　　我也不想反驳
　　不想听您说我大逆不道
　　现在
　　我实在忍不住
　　想用文字告诉您
　　您明明那么爱我
　　为什么不停地伤害我
　　也许
　　我将来会明白一切……
　　
　　想起那一年
　　
　　想起那一年，那年的天很蓝
　　水也很多，淹了高粱地
　　
　　那一年河里的水满满地流得很急
　　河面上漂来木头、花生和玉米
　　
　　那一年我刚剃完头走在上学的路上
　　书包里装着地瓜面做的窝头和一块成菜
　　
　　母亲现在还住在那年住过的院子里
　　那一年她说我：你将来要混出个人样……
　　
　　听雨
　　
　　听雨听得心烦，老这样下
　　还要去市场买菜呢
　　
　　刚洗的车也白洗了
　　还得在雨里再洗一次又一次
　　
　　娶亲的队伍也被浇散了
　　新娘的浓妆也被雨水打掉了
　　
　　护城河里的鸭子也游上岸了
　　雨伞一个比一个漂亮……
　　
　　窗夕
　　
　　不愿写窗外，因为
　　有人说两耳不闻窗外事
　　
　　因为窗外的噪音太吵
　　窗外的空气也太浑浊
　　
　　窗外，一个妇女卖了一天的菜钱被偷了
　　也应该，她卖的菜合有农药残留
　　
　　还是打开窗子吧，有一只鸟
　　哀鸣着向我飞来……
　　
　　吃草的羊
　　
　　吃草的羊在山坡上，山坡上
　　吃草的羊很可爱
　　
　　一只黑狗看着吃草的头羊，追随着
　　飞舞的蝴蝶，很可爱
　　
　　另一只羊跑过来，好像为一棵青草
　　两只羊抵起架来，互不相让
　　
　　追蝴蝶的黑狗已跑到远处，回过头
　　叫了两声，羊各自走开……
　　
　　美女是一种气息
　　
　　有冰洁玉肤，抹上浓妆，再加
　　媚眼，就是美女吗
　　
　　真正的美女是纯天然的
　　不涂抹任何脂粉
　　
　　美女是本真的，是一种气息
　　源自清水洗尘，灰尘一定要洗去
　　
　　美女是一种气息
　　不是气质
　　
　　踏青
　　
　　山岩或草丛，找个
　　最舒适的地方躺下，有梦
　　
　　是骑着红颜色的鱼吗
　　不像，是站在鹰的翅膀上
　　
　　有一片白云飘过来，又一道
　　闪电，只好握住闪光的鞭子
　　
　　太阳落山的时候，醒着
　　该回自己的家了……
　　
　　平安夜
　　
　　我想，乡下不知道平安夜是啥
　　他们只知道能过上平安的日子就行
　　
　　他们只知道劳累了一天之后
　　回到家能踏实地睡到天亮就行
　　
　　他们还知道公鸡在早上打鸣时
　　家里的耕牛没被偷走就是平安夜了
　　
　　至于有人说平安夜就是中国的除夕
　　这样的比喻，我不信……
　　
　　马颊河
　　
　　马颊河绕在鲁西平原上
　　马颊河绕过一个村子叫大索庄
　　
　　这个村子出了一个会写诗的人
　　小时候，他站在马颊河的堤岸上
　　
　　他反复地想一个问题，是不是
　　有河就有桥，有水就有船
　　
　　他没有看见船，却看见桥上
　　写着：大干快上争上游……
　　
　　燕子
　　
　　我说的燕子
　　不是从南方飞来的那只
　　
　　她也是在春天住进我家的
　　她是我的妻子
　　
　　我的妻子叫了一个会飞的名字
　　她还给我带来南方的季节
　　
　　我家并不面朝大海，却春暖花开
　　因为春天在我家落了户口……
　　
　　向日葵
　　
　　向日葵生长在田埂上，向着太阳
　　我在田里锄禾，顶着太阳
　　
　　向日葵在成熟之后低下了头
　　我劳累之后也低下了头，坐在它身旁
　　
　　一只翠鸟在向日葵的叶子上
　　擦了下翅膀，又飞向远方
　　
　　我坐在冬日的土炕上。捧起向日葵的种子
　　怀想着秋日的时光……
　　
　　听见
　　
　　听见风，把满树的杏花
　　吹落在地上
　　
　　听见雨，把滚着雨滴的花瓣
　　砸落在地上
　　
　　听见挤满枝头的青杏
　　在争吵着生长
　　
　　听着，听着，这些青色的杏子
　　乍变成了金黄……
　　
　　划船
　　
　　我的父亲，我的兄弟
　　使劲地划着，手和脚已用尽力气
　　
　　他们很成的汗珠子滴落到江水里
　　引来很多鱼围观，又散去
　　
　　岸上的人在呼喊，他们听不见
　　他们的心早已上岸
　　
　　后面的船在追赶，前面的船
　　好像也在追赶，不知追谁……
　　
　　到樟木头去
　　
　　第一次，听说樟木头的时候
　　才知道它是南方的一个镇名
　　
　　很好奇，它为什么叫樟木头呢
　　这样的情景，我涌动着走一趟的理由
　　
　　樟木头呀樟木头，好像樟木头镇上
　　住着我的情人，常常出现在梦里
　　
　　醒来时朝霞如火如血，我走出家门
　　到樟木头去……
　　
　　观音山
　　
　　天下的山
　　用数量难以计算
　　
　　数一下吧，数到观音山的时候
　　会生出温暖
　　
　　走进观音山，总感觉
　　一种安详长满翅膀
　　
　　别离时，那些翅膀
　　在眼前飞翔……
　　
　　场景
　　
　　鸟儿在早展开始鸣叫的时候
　　天色渐渐地发亮
　　
　　这样的场景
　　是晨光打扰了鸟儿们的睡意吗
　　
　　也许，是那些鸟儿
　　衔来了一缕缕晨光
　　
　　当彩霞飞满天时，鸟儿也飞着
　　几滴露珠滴在我身上……
　　
　　年夜饭
　　
　　鞭炮在院子里炸响的时候
　　年夜饭也做好了
　　
　　这是一年之中最香的一顿饭
　　吃着却很累
　　
　　头三杯酒先敬祖先
　　捧着酒杯回到了童年
　　
　　那年除夕，母亲端着半碗地瓜面饺子
　　站在雪地上唤我回家……
　　
　　夜，琴声
　　
　　夜，琴声
　　与月光怎样流泻无关
　　
　　这是从土地里长出的声音
　　总感觉脚步有些轻飘
　　
　　有时候，人在醉意中
　　也出现这种幻觉
　　
　　突然传来一二声夜莺的啼叫
　　这叫声有点不太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