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四季
2011-12-29游刚
躬耕 2011年3期
故乡的春天
成群的鸭子们结队在涨满水的稻田里游览,小村的上空还回荡着阵阵鞭炮声,预示着又有谁家的客人来小村拜年了。
我和父亲吃完母亲早晨煮的汤圆,背着满背蒌土豆,挑着满挑农家肥,带着锄头,向着家里那片最好的几亩地出发了。只要过了大年,种土豆就是年初最重要的农活。到了地界,父亲将一大捆绳子散开,将绳的两头拴在两根长短相同的竹竿上,竹竿分别插在地的两端,将绳绷成直线。父亲抡起月型锄,沿着绳子铲种子窝。父亲每铲好一个窝,便退后一步,锄头上下挥舞,父亲步步后退,不一会儿,一行均匀标致的种子窝便铲好了。
我找来一个撮箕,装满土豆,用腰和臂膊的力量将土豆斜跨在腰间,腾出一只手把土豆一个一个地按进窝里。父亲很快就铲完了一行窝,我却极为艰难地跟在后面。父亲极不满意,大声催促着我,说过了正月十五,土豆就要发芽了。我实在太累了,要和父亲交换,父亲递过锄头,说你恐怕没有这个能耐。我学着父亲,抢起锄头铲出深深浅浅的种子窝,自认满意的时候,父亲却火了。父亲吼着说,播种如写字,大小、窝距要均匀,必须要沿着绳子成直线。我咬着牙,按着父亲的要求再次铲了一遍,不觉汗水湿透了衣襟,猛然感到山头的太阳竟然很热,而且在铲开的土中,竟有了绿绿的嫩芽,看来春天真的到了。
弟弟不必像我一样在庄稼地里挥洒汗水。弟弟的主要工作就是爬上一棵一棵椿树,摘下椿树上绿绿的椿芽儿,抱着满怀的椿芽儿去母亲的厨房里接受表扬;或者折下一枝刚刚吐出的绿枝,轻轻褪出一段完整的嫩皮,衔在嘴里呜呜啦啦地吹;或者和几个小伙伴,在哗哗的小溪边捏泥人儿,用土豆插上竹篾做成小水车,有时干脆就在水边打水仗,溅起一团团水花,发出一阵高过一阵的欢叫。
在田间地头劳作的我,无不向往着弟弟的童趣。但我已是少年,在父母眼中比较懂事的少年,在田地里,我和父亲一起担负着家庭的重担。我同样有着属于自己的快乐,只是不能溢于言表。邻村的美丽姑娘小兰已换了身崭新的衣服,那种款式在乡村显得特别洋气。但令我想不通的是,小兰为何穿着那么漂亮的衣服割猪草,并且来到我们劳作的地边主动和我打招呼。虽然我忘记了手中的活,直直地看了小兰几眼,可我并没想着要和她交往,倒是小兰,显得那样落落大方,不仅主动和我说话,还帮我播了会儿土豆。临走时,小兰说后山的映山红开了,她好喜欢。我想象着映山红花开似锦的情景,并想象着如何摘下一捧送给美丽的小兰。父亲似乎发现了什么,大声责备我把一行土豆窝铲坏了,但我内心充满快乐,春天的阳光已洒满了我的心田。
母亲急着要到后山去采竹笋,我希望母亲让我去,母亲却很固执,说采竹笋是姑娘和婆姨们做的事。我拗不过母亲,只好偷偷地跟在母亲后面。深山里竹海连绵,层层竹叶沙沙地迎风激荡,早有群群山里的女子来到了竹林。竹林里竹笋密密麻麻,女人们一面搬竹笋,一面叽叽喳喳地吵闹着,欢笑着,偶尔还哼起山歌,使得竹林里处处莺歌燕语。募然,我发现了小兰所说的那种映山红,一簇簇一团团绽放在山崖边。我迫不及待地攀爬上去,终于采摘了一束抱在怀中。我站在山崖上看着竹海,我猜想小兰一定在竹海里,我却不敢去寻找她,更羞于叫喊她。我抱着映山红,呆呆地站在山崖边,一只杜鹃鸟在我头顶的树枝上深情地啼叫着,长一声,短一声,整整啼叫了一个上午。
回到家里,爷爷和奶奶正在屋前的菜地里种向日葵,爷爷还商量着让奶奶再种半亩四季豆。爷爷唠唠叨叨,爷爷说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天之计在于晨,人也是,人在少年时就要计划好一生的事。爷爷说,邻村的小兰有出息,今天已到山外念书去了。我一惊,把爷爷的种子洒落了一地。爷爷问我怎么啦?我沉默着,其实我是在深思着如何在故乡的春天里,播下属于自己的希望。
故乡的夏天
故乡的夏天从蝉鸣声中开始,蝉是夏天的信使。先是在地坝边的某棵大树上,发出嘶嘶的鸣叫,几阵儿雷雨,几阵山风过后,蝉的鸣叫就变得势如密雨,纷纷扬扬,甚至如催战的鼓点,一阵紧似一阵,这时故乡的夏天就真正到来了。
此时半人高的玉米在风中沙沙有声,一望无涯的稻谷摇晃着沉沉的穗,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花香草味,透着丝丝闷热,让人闲不住,憋得慌,使人浑身充满了劲儿,产生着莫名的285L1xJHh7YExIUYRJVOmA==燥动。我和弟妹们在满山的蝉鸣里兴奋不已,总会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寻着蝉声蹑手蹑脚,悄悄伏在某棵树下,或慢慢靠近一枝树丫,瞅准一只正鸣叫得起劲儿的蝉,猛然抓下去,哇!捉住啦!蝉在小手中扑楞楞地扇着翅膀,吱吱有声。捉蝉的总是男孩,怕蝉的总是女孩。男孩拿着蝉吓女孩,女孩跑,男孩追,山野里回荡着小伙伴们嬉戏的欢叫。大人们顾不了小孩的疯玩,各自扛着锄头,赤着胳膊,在密密的玉米林里锄草,施肥,或在绿绿的稻田里扯秕草,引水。
夏天是我们最快乐的暑假,但农家的孩子早当家。每每天刚亮,我和弟弟就将家里的羊赶上屋后的山坡,彩霞映红了天空,那些彩云就在山巅飘动,似乎再爬一会儿山,就会追上它们。满地的绿草挂满了露珠。露珠溅在脚上冰凉冰凉。羊们咩咩地叫。我和弟弟吼着山歌,一群一群的鸟儿扑腾腾地飞,惹得我们也恨不得长出翅膀,跟着鸟儿们在蓝如湖水的天空中飞翔。
晌午时分,家里的猪崽们在圈里发出“拱儿拱儿”的叫声。母亲就会提着满满一桶猪食,艰难地挪向猪圈。母亲累得满脸汗水,哗地一声将猪食倒进食槽,欣慰地看着猪崽们狼吞虎咽。夏天最是猪崽们长膘的时候,夏天到了,猪们很快就会出槽了。喂完猪,母亲又躬身在灶堂前煮饭。我会帮母亲刮土豆皮。夏天是土豆丰收的季节,土豆刚从地里挖回来,或肥或胖,焕发着白嫩嫩的光晕。我用铁皮刮刀如剥蚕丝般刮着土豆,一群飞虫围着我打转,一会儿落在我脸上,一会儿在我身边嗡嗡地追逐。有勤劳的蜜蜂,有肥滚滚的大黄蜂,还有美丽的蝴蝶。其实这些飞虫是冲着家门前的菜地来的。奶奶种的黄瓜正开着艳艳的花朵,数条黄瓜已挂在了架上。一朵一朵南瓜花像四散传播的喇叭,用极艳丽的色彩传播着花信。尤其是那片豌豆花,一朵一朵像翩飞的蝴蝶。爷爷摇着大蒲扇,搭着小木椅坐在菜地边的树荫下。小黄狗伏在爷爷脚下吐着舌头。小猫则在奶奶的脚下睡着了,奶奶总坐在屋檐下打盹,屋前屋后的蝉鸣声像阵阵催眠曲。晌午的阳光透过瓦楞射在裂开口子的土墙上,墙边一只蜘蛛伏在网上一动不动。不知什么时候,弟弟已在写作业的小木桌边睡着了,打着呼噜,嘴边一溜儿涎水,鼻尖上一串儿汗水。
火热的日头缓缓偏西,村子里腾起一团团炊烟,和着山间的晴岚缓缓飘动。苍鹰总是在这个时候出动,在山巅或者高空里盘旋,似乎在追逐着远天的云朵。麻雀们成群结队,在田间地头叽叽喳喳地吵闹着,集结着,呼应着飞向空中,再雨点般洒向树林。几只老画眉亮起清脆的歌喉,悠扬婉转的啼叫在山间回荡。羊群咩咩地叫着,有牛铃叮叮当当地在山间小路上摇响。散在田间山野里的大人小孩总会忘记了时间,直到层檐下响起女人们的叫喊声:“吃饭—了哦—!”尾音很长,声音甜甜细细,此起伏彼,在山间组合成最动人的音乐。在这样的呼唤声里,满脸泥土的山野娃,满身汗水的汉子们,或赶着群群牛羊,或扛着锄头,从树林里,从庄稼地里冒出来,三三两两地走向山坳里的家。
夜幕缓缓降临,群山里闪烁着农家的灯火,群山之巅的天空里闪烁着繁星,偶尔一颗流星滑过天空,似乎落在了某个农家院落。除了一声一声狗吠在山间回荡,还有不知疲倦的阳雀,不知在哪片林子里深情地啼叫。田野里的青蛙进行着大合唱,密密嘈嘈的蛙鸣声洒满了乡村的夜晚,有的青蛙竟然跳到了农家的门前屋后,恨不能进入农家的厅堂进行演唱。而此时,屋檐下,地坝边,床脚下,金铃子和蟋蟀,还有蝈蝈,早就拉响了琴弦,为农人们送来甜美的梦乡。
故乡的秋天
爷爷躬着身子,将家门前的菜地仔细搜索了一遍。黄色的大南瓜扁扁地伏在地上,鲜嫩的黄瓜变得深黄,露着粗糙的老皮。所有的瓜藤都蔫了,几片叶子似被火烧般枯萎着,零零星星地挂在藤架上。爷爷艰难地将几个特大的南瓜背回家中,另外几个留在地里作来年的种子。爷爷累出了汗水,褪下了身上的夹袄。爷爷不知是什么时候穿上了夹袄,原来天凉了,秋天到了。
我学着父亲的样子,抱过一捆沉甸甸的稻谷,来到木船般大小的木桶前,狠狠地将稻谷摔在木桶的栅栏上。这是一种专门用来脱谷的木桶,周围围着席子,以让成熟的谷粒纷纷摔落在大木桶里。每摔一下,就要让谷捆在手中左右摇摆,使劲儿地抖开,不能让任何一穗稻子浪费在捆把里。我和父亲一左一右,摔出的谷捆一上一下,田间回荡着咚咚的摔谷声。母亲躬着身子,将金黄色的稻子一株株揽在手中,再用手中的镰刀嚓嚓地割倒,不一会儿,母亲身后就倒下一排排成熟的稻谷。稻田里的水已泄干,全是齐膝的淤泥。我们身上、脸上全沾满了泥浆,脸上淌着汗水,全身已湿透。太阳烤在稻田里的每个角落,包括我们每寸肌肤,空气弥漫着淤泥的泥腥味,汗水味,还有稻谷的甜香味。我和父亲全身黝黑,浑身充满了力量。木桶里的谷粒已渐渐涨满,让我和父亲充满了喜悦。
弟弟还小,他趴在我们收割稻谷的田边捉泥鳅。被我们搅拌过的水田里,泥鳅和黄鳝四处逃蹿。弟弟手如鹰爪,咚地一声击进田里,数团淤泥溅在他身上脸上,将弟弟变成一个泥娃。弟弟每抓到一条泥鳅或黄鳝便兴奋地哇哇大叫,宣告着他的胜利。他偶尔也会哇哇大哭,是因为一条蚂蝗咬住了他的手,吓得他直打滚。不管弟弟是哭是闹,我们都无暇顾及,稻子已熟得弯腰驼背,不及时收割就会被风雨吹落在田里,人们与时间赛着跑,田野里处处回荡着咚咚的摔谷声。
奶奶手里拿着一把竹篾做成的耙,守着地坝里或山石上的稻谷。已收回家的稻谷一片片铺开,在太阳下翻晒。奶奶用耙在稻谷里来回耙动,翻晒着所有的谷粒,并将谷粒里的稻草耙出来,将里面的螳螂、蟋蟀等虫子赶走,还要赶走偷嘴的麻雀,嘴馋的公鸡。奶奶在谷粒里没有一刻空闲,太阳炙烤着谷粒,也炙烤着奶奶。奶奶汗流满面,累得佝偻着身子,远远望去,奶奶在宽阔的晒场上就像一颗移动着的谷粒。
稻子收进仓之后,父母亲忙着在地里收割红苕。此时满山里开遍了黄菊花,一丛丛黄菊蓬蓬勃勃地开着,像空中飘落的片片彩云。我无心采摘美丽的花朵,虽然邻村的美丽姑娘小兰明确告诉我,她喜欢这些黄菊花。我只记得时令已进入九月,父亲的生日就要到了,我要采摘蘑菇送给父亲,这是父亲最喜爱的生日礼物。数天密密的秋雨之后,我就会提着竹蓝在深山的草丛里穿行,那里有一朵一朵盛开的蘑菇。那种遍体精黄、憨态可鞠的山菇是松菇,它们总是躲在层层松针里,稍不注意就会错过它们;那种像海里珊瑚样美丽的山菇叫“涮巴菇”,虽然它们总会伪装成一束枯草,但都逃不过我的眼睛;那种如彩虹般排列的山菇叫虹菇,只要发现一朵,就会收获一篮……父亲的生日那天,母亲用我采回的山菇做成丰盛的佳肴,这是父亲的最爱。平日从不沾酒的父亲会倒上一杯酒,陶醉在山菇的美味中。醉酒后的父亲总会情绪激动,他会用满是老茧的大手拍着我的肩说:“今年又丰收了,丰收了啊!”
此时的故乡,已沉醉在金色的秋天里。
故乡的冬天
雪花纷纷飘落,满山里的积雪加上冰霜,让故乡蛰伏在寒冷的雪被之下。
田间地头全被板结在冰雪之中,还有溜溜滑滑的山路,处处让人寸步难行。我学着父亲的样子,将砍柴刀拴在腰带上,穿着长筒水靴,手足并用地在山林里爬行。我要和父亲翻过一层层山岭,去到很远的地方砍柴。“人急没有火急”,一旦家里没有柴,就无法度过寒冷而漫长的冬季。山林里没有路,全凭记忆在草丛里摸索,父亲抬高腿,一步一步刺入深深的雪层中,每走一步,就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虽然我踏着父亲的步子前行,但还是免不了滑倒,有时狠狠地摔倒在雪地里,刺骨的冰雪擦伤我的脸,还会擦破皮,殷红的血一朵一朵在雪地里绽开。父亲不理会我是否受伤,在雪山里,经不起摔打就不是山里娃。
终于到了目的地,父亲在林子里左右徘徊,寻找适合砍来作柴的树木。已成材的树不能砍,太幼小的树更不能砍,含水量太高的树不能砍,只能砍被雪压断、被风吹断、或已干枯的树。如果这几种树都没有了,我和父亲只好挖埋在雪地里的树桩。先将雪用砍刀一层层刨开,再用尖锐的木棒松动树桩周围的土,一点一点地将泥土掏开。这是一个极为艰辛而漫长的过程,一个树桩会费去半天功夫,挖出深至数米的大坑,将树桩所有的根拔出才算完成。柴砍好了,就用山藤绑成捆,扛在肩上,沿着来时的脚印往回走。雪纷纷扬扬,扑面而来,有时让人睁不开眼,有时还会有漫山的迷雾,让人看不清前方。父亲走在前面,他扛柴的姿式坚毅而伟岸。每一步踩稳了,再迈第二步,父亲总是这样叮嘱我。我依然会摔倒,肩上的柴重重地压在我身上,父亲回转身,扶起我,或干脆替我扛一段路。遇到往下的山坡时,父亲会让我坐在柴捆上,他在前面一手捉着一捆,顺着山势呼呼地拖,轻松而快捷。我坐在柴捆上,腾云驾雾,看着雪山纷纷退让,快乐得大喊大叫。父亲还会得意地吼起山歌,歌声在冷寂的山岭阵阵回荡,惊得山林里的野鸡、野兔四处逃蹿,撞落一树又一树积雪,如金粉般在山林里哗哗滑落。
而此时家里的火堂里,正燃烧着我和父亲前些天砍回的木柴。熊熊的柴火舔着“梭钩”上挂着的铁罐,铁罐咕咕嘟嘟地喷着热气,里面煮着猪食,或者炖着腊肉。爷爷蹲坐在火堂边,翻看着那本永远也翻不够的老皇历,查看四季节气,预算来年年景。爷爷嘴里叨着可做拐杖的旱烟杆,看会儿皇历,将烟杆伸进火堂点燃,猛吸一口,烟杆发出咕咕嘟嘟的声音,蜷在爷爷脚边的小猫也咕咕嘟嘟地打着鼾。奶奶在这些咕咕嘟嘟的声音里,昏昏欲睡。偶尔柴火发出呼啸声,奶奶一惊,莫不是有客要来?奶奶说,这是火在笑,“遇火笑,必有贵客到!”奶奶忙揉揉眼,蹒跚着步子来到屋檐下向对面山梁上望,或向着屋前大树上的喜鹊窝瞧,上午喜鹊喳喳地吵,让奶奶认定有客人来,只是不知到底什么时候到。
母亲坐在堂屋里,脚边一个破脸盆,里面的木炭吐着红红的火焰。母亲手里捏着针线,呼呼地拉扯着。母亲手中的绣花鞋垫又要完工了,每个冬季,母亲都会为全家人分别绣几双鞋垫。唯有弟弟和家里的小狗在堆满积雪的地坝里奔跑,弟弟将木凳底朝天,嘴里呜呜地叫着,将木凳当作火车在雪地里推来推去。爷爷原是反对弟弟这样做的,但后来爷爷发现凡被弟弟推过的木凳都被冰雪洗得干干净净,也就不再干涉。小狗跟在弟弟身后,汪汪地欢叫着追逐,有时是小狗追弟弟,有时是弟弟追小狗。弟弟和小狗也会突然悄无声息,原来是去竹林里捕鸟去了。弟弟用木棒支起竹筛,撒下谷粒,用绳子拉着木棒躲在一边等鸟儿们,好不容易有鸟儿飞来了,哪知小狗性急,汪地一声吓飞了鸟。弟弟生气,追着小狗打,小狗逃得快,弟弟却摔倒了,气得在雪地里哇哇大哭。这时母亲准会手里拿着一支竹篾,找到睡在雪地里耍赖的弟弟,狠狠抽几下,给弟弟的哭叫声再添数个分贝。
数场大雪之后,爷爷终于选好了一个黄道吉日,示意父亲将猪圈里的大肥猪杀了,并请来了村里专门负责杀猪的大叔。大叔将一把尺多长的杀猪刀在磨刀石上荡来荡去,让刀更锋利。刀磨好了,大叔挽起袖子,等待在一条大条凳旁,条凳边放着一个脸盆,那刀就搁在脸盆上。我们心生畏惧,远远躲着,又忍不住偷偷观看。不一会儿,猪圈里传来肥猪的嚎叫,数个人揪着它,有的揪着猪的两个耳朵,有的揪着猪的尾巴,有的抓着猪的腿。大肥猪嘶声力竭,预感到末日将至,拼命挣扎,人和猪推推搡搡,极为费力地到了长条凳旁。大叔劲特大,将肥猪掀倒在条凳上,手中的刀也就杀将进去,鲜血喷涌而出,喷进凳旁的脸盆里。猪一会儿就没有了声息。不久,肥猪在大叔手中切成了条条块块的肉。母亲将猪肉用盐腌渍后,悬挂在火堂屋的炕楼上,每天用柴火不断熏烤。当这些肉块变成腊肉时,春节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