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北京人的冬日生活
2011-12-29张善培
北京纪事 2011年3期
立冬之后,天气渐冷。坐在有暖气的新楼房里,我突然回忆起儿时冬日里的生活。想起五十多年前老北京寻常人家的冬日生活情景,如今“80后”、“90后”可能无法想象。
“雪纸新糊斗室宽,映窗云母月团来。地炉土炕重修葺,从此家家准备寒。”这首《都门杂咏》的诗描写出了老北京城冬日民俗之景。老北京立冬前,四合院、大杂院里以及农家的百姓为准备度冬寒,赶早要做的事就是将平房原来窗户上的纱布纸卷窗拆掉,把破窗户重新糊上新的窗户纸,屋门挂好棉帘子,并将取暖用的炉炕进行一番整修。旧京时,农家及城区里的百姓家大都盘有火炕,如需整修时,先翻看皇历选个可动土木的吉日动手拆除,再重新修葺盘好,烧火炕多使用的是柴火或煤炭。记忆里,我家在解放后的上世纪50年代时仍使用着火炕,当年的火炕是三面连着墙壁,白天放个小炕桌可在上面做功课、吃饭和取暖,晚上一家人挤着在上面睡觉。记得那时我家的火炕是一个用煤炭点燃的、带轱辘能推拉的小火炉,只要把煤炭点燃后推进炕的炉道里,不一会儿整个炕及屋子就热乎起来了。我家的火炕一直用到1958年大炼钢铁运动,后来街道筑土炼钢炉用砖时才被拆除。
除以上御寒措施外,老北京家家要储备好过冬的煤柴。“京师尚石炭,炊煮当柴薪,并作御寒用,动辄生灰尘。”这首旧京的竹枝词咏的就是京城老百姓冬日取暖做饭用煤柴之情景。在四九城内外曾有煤市街、煤厂街等经营煤炭之地,由京西来的煤从这些地方转售给老百姓。旧京时每几条胡同就有个煤铺,最多时京城有一千多个煤铺。亦有赶着骆驼或驴车串胡同叫卖煤炭的。四五十年前老北京人大多住平房,火炕或铁皮炉子都要用煤块煤球或蜂窝煤。我家邻居一对老夫妇,为了省钱,在入秋后常会找一个摇煤球的工匠。我喜欢蹲在这个工匠的对面、自家屋檐下,双手托腮定定地瞅着他,他用一个花盆和一个筛子像摇元宵那样将煤末掺和些黄土摇成煤球,然后把这些煤铺开在阳光充足的地方,待晾干后就可以用了。那时候我家的条件稍好一些,烧得起蜂窝煤。父亲买煤爱带着我去,他边骑着心爱的自行车边哼着小曲,我就坐在后面。煤铺子不远,我们一会就到了,不过煤铺子门口,买煤的队伍已经曲里拐弯排得像一条蛇了。买完煤以后,父亲就不再骑车了,主要是怕骑车不稳蜂窝煤从后座上掉下来。父亲双手推着车,车把扶得特别稳,但他不放心,叫我在后面双手护着煤,蜂窝煤在后座上要是有点歪就赶快告诉他。我特别认真地看护着后座板子上的这些煤,我觉得这些煤是有生命的,我见过煤烧完了的样子,粉白色的像骨灰。因此,我觉得这些给一家人带来温暖的东西特别伟大。我和父亲相跟着把蜂窝煤带回家,母亲早早就在门口迎我们了。晚上,我们把煤放进炉里,围炉取暖,火炉旁吃着烤白薯、烤窝头片,炉火红红映照一家人嘻笑闲淡,曾经是老北京冬日里的一幅暖景,我至今记忆犹新。
老北京时的冬日,家家要储存大白菜。白菜,古称为“菘”或“白菘”。百蔬中的白菜以其独具的特色历来备受文人雅士们的青睐。苏东坡曾有诗赞曰:“白菘类羔豚,冒土出熊蹯”,即夸赞大白菜可与羊羔、乳猪、熊掌相比。齐白石大画家曾为大白菜专门画了一幅画,并题字誉为“百菜之王”。京剧大师梅兰芳与相声大师侯宝林最喜食熬大白菜,驴肉丸子熬白菜等佳肴曾是侯府的拿手菜。而老舍家每逢冬日则最爱用大白菜制作芥末墩儿。
老北京时因蔬果品种不像如今这样丰富,大白菜曾是冬三月家家必储存的一种大众菜,故有“当家菜”、“看家菜”之称谓。北京解放后,由于农家广种大白菜,立冬后,蔬菜公司存储设施有限,市政府号召居民多买、储存大白菜为政府解难,故当年购买白菜有买“爱国菜”之说。当年的立冬前后,可谓全民总动员呀,为了买到好一些的白菜,人们要起个大早迎着寒风去排队开票,再排队过秤。然后把几百斤白菜用自行车或竹制婴儿推车一车车地运回家。为了响应购买“爱国菜”的号召,一些机关单位还放职工的假去买大白菜。当年的大白菜我记得很便宜,一级的每斤二分三,二级的一分九,三级的一分五,最次的没芯的每斤仅九厘钱。居民们常将白菜自制成酸白菜及冬菜,或熬白菜豆腐汤、用菜帮子做馅的玉米面菜团子以及猪肉白菜、韭菜馅饺子等。大白菜曾是那个时代百姓们的最爱。
另外,家家要赶制好一家大小的棉衣、棉鞋。“腊七、腊八冻死寒鸦”、“枣一红圈儿,老花子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