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战斗学校
2011-12-29奥森.斯科特.卡特译/李毅
少年文艺 2011年2期
失重状态会导致丧失方向感,特别是方向感还不十分健全的小孩子。安德甚至没等离开地球重力就已经晕头转向了。
和他一起出发的还有十九个男孩,编成一个新兵队。他们排队走出汽车,进入电梯。大伙儿聊着笑着吹着。安德却一声不吭。他发现格拉夫和其他军官正观察他们,好像在分析着什么。安德意识到,在他们看来,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说明了某些问题。军官们可以从伙伴们的嬉闹中分析出什么,也可以从没有说说笑笑的我身上分析出什么。
他很想表现得像其他男孩一样,但他想不起任何笑话,再说,他们说的笑话都不好笑。不管引起他们说笑的根源是什么,安德在自己身上完全找不到这些根源。他很害怕,恐惧使他变得严肃起来。
他们给他发了制服,制服是连裤的。腰上没有皮带感觉怪怪的,他觉得全身松松垮垮,有一种赤身裸体的感觉。有人拿着摄像机拍摄,弯着腰钻来钻去,摄像机像动物似的蹲在他肩头。摄像师移动得很慢,动作像猫,让拍摄到的图像更加平稳。
他想象自己出现在电视里:记者问他,你感觉怎么样,维京先生?很好,就是有点饿。饿?噢,对了,发射前20小时他们不让你吃东西。真有意思,我以前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说实话,我们都很饿。采访过程中,安德和那个记者在摄像机镜头前轻快地走动着。电视台的记者们让安德代表全体孩子讲话,可他连代表自己讲话都说不利索。安德第一次有想笑的感觉,于是他笑了。旁边的其他男孩刚好因为别的原因大笑起来。他们会认为我是被他们的笑话逗乐的,安德想,其实我心里想的事更好笑。
“一个接一个爬上梯子,”军官说,“里面是一条走道,两边是空椅子。随便找个位置坐下,反正里面没有窗口位。”
这是个笑话,其他男孩大笑起来。
安德排得很后,通过一段短短的舰桥,走进飞船舱门。他发现右边的墙壁上像地板一样铺着毯子。这说明他开始丧失方向感。他刚觉得墙壁像地板,顿觉自己像在墙上迈步前进。他上了梯子,发现它后面的垂直表面也铺着毯子。爬呀爬呀爬上地板,他想。手拉扶手,一步一步往上爬。
这时,他假装自己正从墙上往下爬,他觉得这样想很好玩。念头一闪,大脑立即完成想象。虽说实实在在的重力证明他所想象的完全不对,但大脑还是将想象当成事实。他走到一张空座椅前,有地球的重力,他一屁股坐下,毫无问题。但由于头脑中的想象,他发现自己对这种重力放心不下,双手死死抓住椅子不放。
其他男孩在他们的座位上蹦蹦跳跳,互相打闹。安德很仔细,找到了安全带,琢磨一会儿,弄明白该怎么用它扣住胯部、腰部和双肩。他想象飞船被倒吊在地球下面晃晃悠悠。地球伸出重力这只巨手,紧紧抓住飞船不放。但是我们会从它手中滑脱的,他想,我们会掉出这个行星。
这时他还不明白这个想法的意义,但以后他会想起来:甚至在离开地球之前,他就曾把地球看成一颗行星,和别的行星一样,而不再把它当作自己的家。
“哦,这么快就弄明白安全带了。”格拉夫说,他正站在梯子上。
“你也和我们一块儿走吗?”安德问。
“一般情况下我并不亲自下来招收新学员。”格拉夫说,“我算是那个地方的负责人吧,学校主管,相当于校长。他们非让我下来招人,说不然就要开掉我。”他笑着说。
安德也笑了。他和格拉夫在一起很愉快。格拉夫人很好,还是战斗学校的校长。安德觉得轻松了些,他在那边有个朋友了。
很多孩子没像安德那样摆弄好安全带,大人们帮他们系好。大家接着坐在那里等了一个小时,飞船前端的电视播放着影片,向他们介绍飞船飞行的原理和太空飞行的历史,还有他们在国际联合舰队那些了不起的星际战舰上可能会有的辉煌前程。全是无聊玩意儿,这些东西安德早就看过了。
不过从前可不像现在这样系着安全带坐在飞船里,倒吊在地球肚皮上。
飞船发射还算顺利。有一点点吓人,颠簸几下,几次恐慌,以为这将成为早期宇航之后第一次发射失败。影片里没有说仰面朝天躺在软椅上会承受多大冲击力。
接着就没事了,他真的被吊在了安全带上,处于失重状态。
格拉夫沿梯子倒退着走了过来,好像倒着爬向飞船前部。安德没有感到惊讶,因为他已经调整了自己的方向感。格拉夫做出下一个动作时他也没有大惊小怪:脚伸进一档梯级里钩住,手在地面一撑,一个翻身直立起来,就像是站在一架普通飞机的机舱里似的。
方向感丧失对于有些人的影响特别大,有个男孩呕吐起来,安德明白了为什么不许他们在发射前二十小时内吃东西。失重状态下呕吐可不是件好玩的事。
不过安德觉得格拉夫在零重力状态下的动作很有趣。他顺着这个思路继续想下去,想象格拉夫头下脚上倒立在中间过道上,又在脑子里描绘出他脚踩墙壁,平平悬在空中的情景。没有重力,随便怎么站都行,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能让格拉夫拿大顶,而他还一点也不知道呢。
“在想什么这么好笑,安德?”格拉夫的声音严厉,怒气冲冲。
我做错什么了,安德想,我笑出声了吗?
“我在问你,士兵!”格拉夫呵斥道。
哦,对了。这是训练课程的开始。安德在电视上看过一些军队纪录片,开始的时候他们总是训斥人,后来士兵和军官就成为好朋友了。
“是,长官。”安德说。
“既然知道,还不回答!”
“我在想象你头下脚上倒立的情形,我觉得很好笑。”
听上去傻透了,尤其是现在,格拉夫正冷冰冰地看着他。“对你来说可能好笑。这里还有没有人也觉得好笑?”
四周传来一片咕哝声:“没有。”
“为什么没有?”格拉夫轻蔑地瞪着大伙儿,“笨蛋!这就是我们招到的学员,一群白痴。你们中间只有一个人还有点脑子,能够意识到失重状态下方向可以任意假设。你懂吗,夏夫?”
被问到的孩子连连点头。
“不,你不懂,你当然不懂。你不仅仅是个笨蛋,还是个骗子。你们这些学员中只有一个人还算有点头脑,这个人就是安德·维京!好好看看他,小东西们。等他当上司令,你们恐怕还裹着尿片待在战斗学校呢。因为他知道如何在失重状况下思考,而你们却只知道呕吐。”
这和电视上说的可不一样。安德想,格拉夫应该批评他而不是赞扬他,他们应该一开始互相敌对,以后才成为好朋友。
“你们中的大部分将会被无情地淘汰掉。接受现实吧,小东西们。你们大多数人的前程只能到战斗学校为止,因为你们根本没长能在太空驾驶飞船的脑子。你们绝大多数人的价值还顶不上把你们送上来的花费。根本不是那块料。也许有些人还有培养的余地,还能对人类做点贡献,不过,别把赌注押在这上头。我要是打赌,赌注只押在一个人身上。”
格拉夫突然一个后空翻,一把抓住梯子,接着双腿一摆翻过梯子,双手轮换抓着梯子,沿着中央走道晃悠回他的座位上去了。
“听起来好像你已经当上了司令似的。”坐在他旁边的男孩低声说。
安德摇了摇头。
“怎么,都不屑于和我说话了?”那个孩子说。
“那些话又不是我让他说的。”安德低声说。
头顶突然一下剧痛,接着又是一下。背后传来咯咯的笑声,坐在他后排的那个男孩一定解开了他的安全带。他头上又挨了一下。
滚开,安德想,我又没招惹你。
又来了一下。孩子们一片哄笑。格拉夫怎么没看见?为什么不出来阻止?又一下重重的敲击。真疼。格拉夫在哪儿?
接着他明白了,这一定是格拉夫蓄意造成的。这比电视节目里说的更糟。教官越是斥责你,其他人越是喜欢你,但如果教官宠爱你,其他人非恨透了你不可。
“嗨,你这个吃大便的家伙,”身后传来低低的声音,头又挨了一下,“喜欢吗?嗨,超级脑袋,好玩吗?”又是一下,这次太重了,安德忍不住轻轻叫了一声。
如果格拉夫故意陷害他的话,那么除了他自己,没有人会来帮助他。他一动不动,计算下一击什么时候到来。来了,他想。果然,又挨了一下。这一下很疼,但安德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估算下一击到来的时间。来了,没错,很准时,这下我可逮住你了!安德想。
再下一击刚要打到,安德双手猛地后伸,一把抓住那孩子的手腕,狠狠向前用力一拽。
正常重力状态下,那个孩子会撞在安德座位的后背上,撞得胸口生疼。但是在失重状态下,他全身都被拖出了座椅,直直向舱顶飞去。安德没想到会这样,他不知道在失重状态下,哪怕一个小孩子微弱的力量也会被放大到危险的地步。那个孩子滑过空中,撞在舱壁上,反弹下来撞中另一个座位上的孩子,接着又飞进中间的过道。他的双臂胡乱摆动着,尖叫一声撞在舱室前面的墙壁上,左边胳膊扭曲着压在身子底下。
只是几秒钟的事,但格拉夫已经赶到了。他从空中一把抓住那个孩子,利索地推着他穿过中间过道,把他送到另一个军官身边。“左臂,我想是骨折。”他说。那孩子立刻被喂下一粒药丸,安静地飘在空中,那个军官则迅速替他的手臂扎上夹板。
安德觉得自己快吐出来了。他本来只想揪住那孩子的胳膊——不,不是那样的,他的确想伤害他,而且使出全身力气拽他。他根本没想闹得这么大,但那孩子确实如安德所愿,受了重创。
失重使我露出了真面目,就是这么回事。安德真恨自己。
格拉夫站在船舱前部:“你们是怎么回事?学点东西这么慢!你们那些低能的小脑袋瓜里,连这么一个小小的事实都没认识到吗?你们是来当兵的。在以前的学校、以前的家庭里,你们或许是老大,或许挺机灵,但我们选拔的是天才中的天才,你们以后打交道的就是这样的人。告诉过你们安德·维京是这个新兵队里最出色的,明白了吗?笨蛋。别招惹他,战斗学校里出过学员死亡的事故。清楚了吗?”
新兵队中一片沉寂。安德身旁的孩子小心翼翼地躲开,不敢碰他。
我不是个凶狠的人,安德一遍又一遍对自己说。不管他说什么,我不会变得凶狠残暴,不会!我是在自卫,我忍了很久,我是有耐心的,我不是他说的那种人。
扬声器里传来一个声音,告诉他们学校就要到了。飞船花了二十分钟减速靠港。安德走在其他人后面。他们也巴不得让他落在最后,匆匆忙忙沿着梯子往上爬——如果是按起飞前的方向来看,现在是向下爬。一条窄窄的管状通道连接着飞船和战斗学校,格拉夫等在通道口。
“旅途愉快吗,安德?”格拉夫兴致勃勃地问。
“我还以为你是我的朋友。”尽管安德想控制自己的愤怒,但他的声音还是颤抖起来。
格拉夫露出一副困惑的样子:“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安德?”
“因为你——”因为你对我很亲切,而且很诚实,“你没有对我说谎。”
“我现在也没有说谎。”格拉夫说,“我的工作不是交朋友。我的工作是创造全世界最优秀的军人,整个人类历史上最优秀的军人。我们需要拿破仑,需要亚历山大——尽管拿破仑以失败告终,亚历山大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我们需要凯撒大帝,尽管他成了独裁者,并因此丧命。我的工作就是要创造出这样一个伟大统帅,创造出辅助他迈向成功的幕僚。这份工作里没有要求我一定要和小孩子做朋友。”
“你让他们恨我。”
“是吗?那你又打算怎么办呢?找个墙角躲起来?还是亲吻他们的小屁股,好让他们喜欢你?只有一个方法能让他们不再恨你,那就是每一件事都做得出类拔萃,让他们不敢小看你。我告诉他们你是最出色的,你他妈的最好给我成为最出色的。”
“如果我做不到呢?”
“那就太糟了。听着,安德,如果你觉得孤独、害怕,那么我很抱歉。但是别忘了,虫人还在威胁着我们,它们有成百上千亿甚至千万亿,这还仅仅是我们所知道的。他们还有同样数量的战舰,还有我们所不了解的武器,而且它们想用这些武器将我们消灭得一干二净。不是说整个地球都处于危机之中,安德,只是我们,身处险境的只有人类!至于地球上其他生物,它们大可以没有我们,照样能适应,照样进化得挺好。但是我们人类不想灭亡。作为一个种族,为了生存,我们不断进化,进化的方法就是竭力维持,竭力维持,最后,隔上若干代,诞生一个天才,就是那个发明轮子、电灯和飞机的人,是建造城市、建立国家、创造帝国的人。你明白吗?”
安德觉得自己懂了,但拿不准。他什么都没说。
“不,你当然不会明白。让我直截了当告诉你,人是自由的,但全人类都需要他的时候例外。也许人类现在需要你,需要你做一番事业,我觉得人类也需要我,需要我发掘你的能力。可能我们两人都不得不做一些卑鄙的事情,安德,但是,只要能让人类生存下来,我们就是出色的工具。”
“就是这些?我们只是工具?”
“每一个单独的个人都是工具,其他人利用我们这些工具来维持人类的生存。”
“这不是真的。”
“不,有一半是真话,另一半等我们打赢这场战争再操心吧。”
“不等我长大人类就会灭亡。”安德说。
“我希望你是错的。”格拉夫说,“还有,你和我说话只会给你带来麻烦,别的学员一定会说安德正在那儿拍格拉夫的马屁。如果大家都认为你是老师的跟屁虫,那你一定会被孤立起来。”
安德明白格拉夫的意思是——走开,别再烦我了。“再见。”安德说完,攀着梯子爬了上去,其他的学员早已经离开了。
格拉夫望着他离去,旁边的一个教官说:“他就是我们在寻找的那个人?”
“天知道。”格拉夫说,“如果安德不是那个人,他最好早点表现出来。”
“可能我们理想中的那个人根本不存在。”那个教官说。
“可能吧。不过要是这样的话,安德森,那我就要说他妈的上帝站在虫人那边,他自己就是一只烂虫子。你写报告的时候可以引用这句话。”
“我会的。”
他们又默默站了一会儿。
“那孩子错了,我是他的朋友。”
“我知道。”
“心灵纯洁,充满正义感,他是个好孩子。”
“我看过报告。”
“安德森,想想我们要让他吃的苦头吧。”
安德森充满信心地说:“我们会让他成为有史以来最优秀的统帅。”
“然后让他一肩挑起整个世界的命运。为了他好,我真希望他不是那个人。我真是这么想的。”
“振作点,可能不等他毕业,虫人就已经把我们全干掉了。”
格拉夫笑道:“说得对,我已经觉得好多了。”
安德来到宿舍的时候,别的孩子已经选好了他们的铺位。他站在门口,寻找唯一剩下的那张床。天花板很低,安德伸手就能够着。这是一间为小孩设计的房子,下铺紧挨地面。其他孩子偷偷打量着他。当然,只有紧靠门边的下铺是空着的。有一会儿工夫,安德认为忍气吞声等于请别人进一步欺负自己,可他又不能强占另一个人的铺位。
所以他咧开嘴笑了。“嗨,谢谢。”他说,一点儿也没有嘲讽的语气。他说得很自然,好像他们留给他的是最好的铺位一样。“我本来以为得求别人才能得到靠门口的下铺呢。”
他坐下来,看了看床尾那个开着的柜子,柜门后贴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把手放在床头的识别器上,念两遍你的姓名。
安德找到了识别器,是一个不透明的塑料显示屏。他把左手放在上面,说:“安德·维京,安德·维京。”
识别器的屏幕闪了一会儿绿光。安德把柜子关上,再试着打开,却没有成功,他把手放在识别器上说:“安德。”柜门自动弹开了。其他三个柜子也是用这种方式来控制的。
其中的一个柜子里装着四件连衣制服,颜色和安德身上穿的一样,还有一件白色的。另一个柜子里装着一台小型电子书桌,和学校里用的一模一样,看来他们在这里也要学习书本知识。
真正的好东西放在最大的柜子里。初看像一件太空服,配有头盔手套,似乎可以完全密封。但实际上它并不是太空服,也不是密封的,不过仍然可以有效地包裹全身,衣服里还衬着厚厚的垫子,显得有点僵硬。
衣服上还配有一支枪,末端是由透明的固体玻璃制成的,看上去像是一把激光枪。但是他们肯定不会把致命武器交给小孩子。
“不是激光枪。”一个人说。安德抬头望去,是一个他没见过的人,年纪不大,态度友善。“但是它的光束非常细,聚焦性能极好。瞄准一百米以外的墙,落在墙上的光束周长只有三英寸。”
“干什么用的?”安德问。
“模拟战斗训练时用的。还有别的人把柜子打开了吗?”那个人四周望望。“我的意思是,你们按指示完成了掌纹和声音识别了吗?不这么做是打不开柜子的。你们在战斗学校学习的头一年里,这间屋子就是你们的家。你可以找一个自己喜欢的铺位住下来。通常情况下,我们会让你们自己选出一个领头的队长,让他睡在门边的下铺上。不过显然这个铺位已经有人住了,识别器又不能重新编码。你们好好想想要选谁。七分钟后吃饭,沿着地板上的灯光标志走。你们的灯光标号是红、黄、黄。无论什么时候,拨给你们的路线都会以红、黄、黄为标志——三个亮点排在一起——只要沿着灯光的指示前进就行了。你们的颜色是什么,孩子们?”
“红、黄、黄。”
“很好。我的名字叫戴普。接下来的几个月我就是你们的妈妈。”
孩子们哄笑起来。
“想笑就笑吧。不过要记住,如果你在学校里迷了路——这是很有可能的——别随便打开门,有的门是通向太空的。”又是一阵笑声,“你只要告诉别人你的妈妈是戴普,他们就会来找我。或者说出你的颜色代码,他们会用灯光给你指出一条回家的路。有什么问题就来找我。人家付薪水给我就是要我善待你们,这样的人学校里只有我一个。记住这一点。但是请别把我想得太好了,谁要是胆敢凑过来亲我一下,我就打烂他的脸。明白吗?”
他们又笑了。戴普现在有了一屋子的朋友,惊吓中的孩子总是很容易收服。
“哪儿是下,谁来告诉我?”
他们一齐指向下方。
“很好,但是这个方向是指向外面的。战斗学校不停地自转,所以你感觉的‘下方’实际上是离心力的方向。这里的地板也朝这个方向弯曲。如果你沿着一个方向走上足够长的距离,就会返回出发点。不过请别这么做,因为这个方向是教官居住区,那个方向住着高年级学员。他们不喜欢新兵闯进他们的地盘。你可能会被连推带打赶出来,事实上,你肯定会被人家推搡一番。真要出了这种事,不要找我哭鼻子,明白吗?这里是战斗学校,不是幼儿园。”
“那我们该怎么办?”一个孩子问,他睡在安德附近的上铺,是个黑人,年龄相当小。
“如果你不想被别人推推搡搡,自己想想该怎么做。但是我警告你们——谋杀和故意伤害都是严重的罪行。我知道在你们上来的路上有一宗谋杀未遂事件,有个孩子的胳膊被打折了。如果再发生类似情况,有人就会被打入冷宫,明白吗?”
“打入冷宫是什么意思?”那个手臂上裹着夹板的孩子脱口问道。
“打入冷宫,就是送回地球,赶出战斗学校。”
没有人盯着安德看。
“所以,孩子们,如果你们中间有谁想制造麻烦,至少干机灵点儿,懂吗?”
戴普走了,还是没有人望安德一眼。
安德感到恐惧在心底隐隐升起。那个摔断胳膊的孩子,安德并不觉得对不起他。他是原来学校小霸王史蒂生的翻版。像史蒂生一样,他已经拉起了一帮人,一小群个头比较大的孩子。他们在房间另一头有说有笑,每过一阵就有一个人扭过头来盯安德一眼。
恐惧的感觉一直伴随着他,在餐厅吃饭时没有一个人坐在他身边。其他孩子都在互相谈论——墙上的积分榜、饭菜、高年级学员等。安德只能孤独地看着他们。积分榜上有战队的排名、胜负记录,还有最新积分。有些高年级学员显然在拿最近一场比赛打赌。有两支队伍——蝎狮战队和蝰蛇战队没有最新的分数,显示成绩的方格在不停闪动。安德认为他们现在一定正在比赛。
叉起食物送到嘴边时,安德仿佛觉得自己的家人环绕在身边,就像以前那样。他知道往哪个方向转头可以看见妈妈叮嘱姐姐华伦蒂吃饭的时候不要咂嘴,他知道爸爸会坐在哪儿,一边浏览桌面显示的新闻,一边时不时插上一句,表示他也加入了餐桌上的谈话。哥哥彼得会假装从鼻眼儿里抠出一粒碎豌豆——甚至彼得有时候也挺有意思。
不该这时候想起他们,喉咙里一阵哽咽,安德强压下去。泪水涌进他的眼睛,连盘子都看不清了。
他不能哭,在这里他得不到同情,戴普并不真的是妈妈。任何软弱的表现都会告诉他的敌人,这个孩子是可以击倒的。和以前彼得欺负他时一样,安德开始心算二阶乘法:1、2、4、8、16、32、64,继续,直到他能算出的最大数值:128、256、512、1024、2048、4096、8192、16384、32768、65536、131072、262144,算到67108864的时候他拿不准了。是不是漏掉了一位数?他算出来的数应该是六千万、六百万,还是六亿?他试着再往下乘,结果想不起来了,应该是1342什么什么,16,还是17738?忘了,再来一遍,算出他能得到的最大数。痛苦消失了,泪水止住了,他不会再哭了。
那天晚上熄灯以后,他听到房间里几个孩子的啜泣声,念叨着他们的妈妈、爸爸、家里养的小猫小狗。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他嘴里默念着华伦蒂的名字,他能听见她的笑声近在咫尺,就在楼下的客厅里。他能看见妈妈经过他的房间,推开门看看他。他能听见爸爸边看电视边笑。一切如此清晰,但是这一切永远也不会重现。等我再次看到他们的时候我肯定已经长大了。获准离校最早也得十二岁。我为什么要答应来这里?我想回家,他小声说。
这种声音和彼得折磨他时他发出的呻吟声一样,细不可闻,或许他根本没有叫出声来。
尽管他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淌到被单上,但他极力控制自己的抽噎,不让床铺有丝毫摇动,细微得让别人完全听不见他的声音。但痛苦是如此真切,泪水堵塞了他的喉咙,流淌在他脸上,他的胸中一片炽热,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我想回家。
那天晚上,戴普走进房间,在床铺间走来走去,轻轻拍着每一个孩子。他走到的地方哭声不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响了。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一点点温柔的触摸已经足以让一些强忍泪水的孩子哭出声来。但是安德没有这样,戴普走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再啜泣,他的面颊已被抹干。以前彼得欺负他,而他又不敢让爸爸妈妈知道的时候,就是这张脸帮他隐瞒了真相。为了这个我得谢谢你,彼得。谢谢你,为了这双干涩的眼睛和无声的啜泣。是你教会了我隐藏自己的情感,现在,我比任何时候都需要这种本领。
战斗学校也是学校,每天的课一个小时接一个小时,无休无止。阅读、算术、历史。要看好多太空血战的纪实片:士兵们在虫族战舰上肝脑涂地;舰队间的殊死战斗却显得干净利落:战舰像一团团焰火般炸开,战机在黑暗的天幕下熟练地互相搏杀。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安德像其他人一样付出了全部精力。对于这些天才儿童来说,这是平生第一次需要竭尽全力,他们平生第一次和与自己同样聪明的同学较量。
还有模拟战斗,称为游戏——这才是他们生活的中心,从一睁眼到入睡,模拟战斗填满了他们的全部时间。
第二天戴普就领他们去了游戏室。他们从生活和学习的这一层舱室沿着梯子向上爬,重力逐渐减弱,然后进入一个巨大的舱室,里面训练用的游戏机闪着令人眼花缭乱的光。
有些游戏他们见过,有些他们在家里还玩过,有简单的也有高难度的。安德走过一排排简单的二维模拟游戏机,开始研究高级学员们玩的东西——真正的三维游戏,所有图像全都悬浮在空中。他是房间这一角落唯一的新兵,时不时便有一个高级学员将他一把推开,“你在这里干什么?滚开,给我飞一边去!”在低重力下,他真的飞了起来,双脚离地在空中滑翔,直到撞上别的什么人或什么东西才停下来。
但是每一次,他都折回来,换个地方,从另一个不同角度观察他们玩游戏。他个头太小了,看不见操纵游戏的控制台。但是没关系,反正能看见空中的立体图像,能看见玩家们在一团黑暗中划出道道闪光,敌方飞船则四处追踪这些闪光,一旦盯住便穷追不舍,直到击毁对方飞船。玩家可以设下陷阱:地雷、漂流炸弹,或者设置引力陷阱——敌人的飞船一飞进去就会在力场中无休止地旋转。有的玩家玩得相当好,也有的很快便败下阵来。
安德比较喜欢看两个玩家对战。在这种模式下,游戏双方利用对方飞船划出的闪光互相攻击。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发现对战双方哪一个更有战略头脑,更精于此道。
看了约莫一个小时之后,这个游戏开始变得乏味。安德已经明白了其中的规律和电脑的思维模式,这个游戏已经毫无挑战性了。他想战胜的对手是人,是别的孩子。
“我想和你玩一局。”他对一个刚刚取胜的孩子说。
“天哪,这是什么玩意儿?”那个孩子说,“是个怪胎还是虫族幼虫?”
“刚刚新来了一帮侏儒。”另一个孩子说。
“这东西居然会说话,新家伙会说话,以前你听说过吗?”
“我看出来了,”安德说,“你不敢跟我玩三局两胜。”
“打败你,”那个孩子说,“就跟洗澡时撒尿一样简单。”
“乐子还赶不上洗澡撒尿的一半。”另一个孩子说。
“我叫安德·维京。”
“听着,呆瓜。你啥都不是,明白吗?懂吗?啥都不是!首次斩获之前你根本啥都不是。明白吗?”
他哇啦哇啦满嘴行话地骂了一大通,这些行话安德学得很快:“我真要啥都不是,那你为什么不敢跟我三局两胜?”
其他孩子开始不耐烦了,“快点儿,赶快把这小子做掉,咱们好接着玩。”
于是安德坐上了位子,摸到了陌生的控制台。他的手很小,但操控装置很简单,试几下就明白了哪个按钮控制哪种武器,控制飞船移动的是一只三维轨迹球。刚开始的时候,他的反应有点慢,那个还不知姓名的孩子很快占了上风,但是安德学得很快,游戏结束的时候他已经有点上手了。
“满意了吗,新兵蛋子?”
“三局两胜。”
“我们没三局两胜的规矩。”
“这是我第一次玩这个游戏,你才能打败我。”安德说,“要是你不能再赢我一次,那就根本不算数。”
他们又较量了一局,这次安德熟练多了。他施展了一些那个孩子显然从未见过的小把戏,对方脑子里的死套路开始应付不WgAjda/k5WKItRBMPmCcPw==过来了,安德艰难地取得了胜利。
高年级学员停止了说笑。第三局进行的时候周围一片死寂。这一次安德很快就把他打了个落花流水。
游戏结束时,一个高年级学员说道:“他们真该把这台机子换掉了,这游戏太简单,现在连小屁孩儿都能打穿了。”
安德走开的时候,周围没有一句祝贺的话,仍然是一片寂静。
他没有走远。安德来到稍远处,眼看着下一个玩游戏的人试着重复他刚才用过的战术。小屁孩儿?安德无声地笑了,他们会记住我的。
安德的心情很好。他取得了胜利,而且击败的是高年级学员。虽然他可能不是他们当中最优秀的,但是现在,他不再有前几天那种力不从心的恐慌,不再担心自己应付不了战斗学校的一切。他只需细心观察,弄清楚游戏规则,就可以操控游戏,直到胜过游戏。
最难熬的是等待和观察,在这期间他必须忍耐。摔断胳膊的那个孩子每时每刻都在琢磨着怎么报复他。安德很快便知道那个孩子名叫伯纳德。他念自己的名字时带点法国腔,这是因为自负的法国人坚持他们的孩子必须先学法语,到四岁才允许学习世界语,到那时法语已经是根深蒂固了。伯纳德的法国口音让他带点异国风情,挺有意思;断臂让他成了个英雄;残酷的本性又使他成为一个核心,周围聚集了一伙喜欢欺凌弱小的人。
安德成了他们的公敌。
都是小事:每次进出踢他的床,打饭时故意撞翻他的盘子,上下楼的时候给他下绊子。安德很快学会了把所有东西都锁在箱子里,还学会怎么迅速移动脚步以保持身体平衡。“呆鸟。”有一次伯纳德这样叫他,这个绰号很快就传开了。
有时候安德非常生气。当然,伯纳德不值得他发火,他就是那种天生喜欢折磨别人的家伙。真正让安德愤怒的是,其他人竟然心甘情愿地追随他。他们知道伯纳德的报复是不公正的,也知道在飞船上是他先动手招惹安德,安德只是以牙还牙,但他们却假装压根儿不知道有这么回事似的。就算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单凭伯纳德的言行也能看出他是个阴险狠毒的家伙。
还有,他并不仅仅欺负安德一个人。伯纳德想的是建立自己的小王国。
安德冷眼旁观,看伯纳德怎么看人下菜碟,一步步树立自己的权威。有的孩子对伯纳德有用,他就无耻地巴结他们;有的孩子自愿充当他的奴仆,他就毫不客气地辱骂他们,即便这样,他们还是心甘情愿地为他跑腿,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但是也有一些人对伯纳德的统治心怀怨恨。
从旁观察的安德知道谁恨伯纳德。沈的个子很小,自尊心却很强,特别敏感。伯纳德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蠕虫。“因为他小得跟虫子差不多。”伯纳德说,“还会蠕动,不信你看,他走路的时候屁股一扭一扭的。”
沈气得扭头就走。笑声更响了。“瞧他的屁股!回见,蠕虫!”
安德没有和沈说话,那样就太明显了,别人会看出他在组织自己的抵抗力量。他坐着没动,膝头放着电脑,装出最勤奋的样子。
其实他没在学习,只命令电脑隔三十秒就向中断队列里插入一条信息,持续发送。这条消息发送给所有人,简洁明了,直插要害。难办之处在于不能让别人知道这条消息是从哪里发出的。这一点教官办得到,但学员们发送出去的信息总是在结尾处自动附上他们的名字。安德还没有破解教官的电脑系统,无法用教官的身份发消息。他可以做到的是,创建一份假的学生档案,并且给这个子虚乌有的学生起了个异想天开的名字——上帝。
一切准备就绪。现在可以给沈一个暗示了。他这会儿正像其他孩子一样看着伯纳德和他的亲信们又说又笑,开数学老师的玩笑。那位老师经常一句话说到一半便断了线,一脸茫然地东张西望,好像忘了自己在什么地方似的。
过了一会儿,沈偶然向四周扫了一眼。安德朝他点点头,指指自己的电脑,笑了笑。沈瞧上去有点摸不着头脑,安德把自己的电脑稍稍抬高一点,朝它指了指。沈伸手拿过自己的电脑。就在这时,安德送出信息。沈立刻看见了,读了一遍,放声大笑起来。他询问地看看安德,是你干的吗?安德耸耸肩,意思是说,我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反正不是我。
沈又笑了起来。一些和伯纳德关系比较疏远的孩子也到自己的电脑旁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每过三十秒钟,这条消息便在所有电脑上显示一次,在屏幕上迅速绕行,随即消失。孩子们都开始哈哈大笑。
“什么事这么好笑?”伯纳德问。他扫视着整个房间,安德没有露出丝毫笑容,而是装出和别人一样的害怕的表情。沈当然是笑得最痛快的一个,丝毫没有掩饰挑衅的意思。过了片刻,伯纳德叫他的一个手下拿来一台电脑,他们一起看着这条消息:
遮住你的屁股,伯纳德正在偷看。
——上帝
伯纳德气得满脸通红,“这是谁干的?”他大叫道。
“上帝。”沈说。
“肯定不是你这个混蛋。”伯纳德说,“你这只蠕虫根本没这个脑子。”
五分钟后,这条信息消失了。没过多久,安德的电脑上显示出一条来自伯纳德的消息:
我知道是你。——伯纳德
安德连头都没抬,好像根本没看见这条消息一样。伯纳德只是想诈我,看我会不会露馅。其实他不知道捉弄他的是谁。
当然,知不知道都一样。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伯纳德肯定会变本加厉地整他。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别人对他的嘲笑,他一定要让大家看清楚谁是老大。那天早上,安德在浴室被人撞倒在地。伯纳德的一个手下假装绊倒在他身上,趁机用膝盖狠狠顶了他的小腹一下。安德默默忍了下来。他继续观察。他才不会公开跟伯纳德干仗呢。
但是在另一条战线,在电脑战场上,他的第二次进攻已经准备就绪。他从浴室回来的时候,伯纳德正气得发狂,愤怒地踢着床铺,冲着大伙儿大喊大叫:“不是我写的!都给我闭嘴!”
一条消息正在每个人的电脑上反复闪现:
我爱你的屁股。让我亲亲它吧。
——伯纳德
“我根本没写这条消息!”伯纳德咆哮着。吼叫一会儿后,戴普出现在门口。
“你们吵什么?”他问。
“有人用我的名字发送消息。”伯纳德愠怒地说。
“什么消息?”
“是什么消息并不重要!”
“对我来说很重要。”戴普拿起最近的一部电脑,是安德上铺那个男孩的。他读了那条消息,不易察觉地微微一笑,把电脑还给了它的主人。
“有意思。”他说。
“你不想查出是谁写的吗?”伯纳德质问道。
“哦,我知道是谁写的。”戴普说。
没错,安德想。系统太容易攻破了。他们就是想让我们去攻破它,或者破坏它的某个部分。他们知道是我。
“是谁?”伯纳德大叫道。
“你是在冲着我大喊大叫吗,士兵?”戴普淡淡地说。
房间里的气氛顿时一变。无论是愤愤不平的伯纳德的同党,还是高兴得快要抑制不住的其他人,忽然间全都吓得悄然无声,戴普准备显示他的权威了。
“不是,长官。”伯纳德说。
“人人都知道,系统会自动在消息末尾附上发送者的名字。”
“不是我写的!”
“还叫?”戴普说。
“昨天有人发了一条消息,署名是上帝。”伯纳德说。
“真的吗?”戴普说,“我还不知道他老人家也登录了咱们的系统呢。”他转过身,走了。房间里顿时一片笑声。
伯纳德想成为统治者的努力失败了——现在只有一小撮人还追随着他,但他们也是最坏、最危险的一群人。安德知道,除非自己来个大打出手,这伙人就不会停止整他。但是电脑阻击已经成功。伯纳德的野心被遏制了。现在,稍有品行的孩子都已经脱离了他的团伙。最让安德高兴的是,他战胜了伯纳德,而又没有把他送进医院,这次的结局比上次好多了。
然后,安德开始着手做一项重要工作,为自己的电脑编写一套安全系统。学校自建的安全系统实在是不堪一击,既然一个六岁的孩子都能攻破它,那么很明显,它只是一件摆设而已,是教官们安排的另一个游戏。我正好擅长这样的游戏。
“你是怎么做到的?”吃早饭的时候沈问他。
安德不动声色,但他注意到了,这是第一次在吃饭的时候有同一新兵队的学员坐到他身边来。“做什么?”他问。
“用假名发消息,还有用伯纳德的名字发消息!真是太棒了,他们现在都管他叫‘屁股观察员’,当着教官只叫他‘观察员’,不过人人都知道他观察的是什么。”
“可怜的伯纳德,”安德低声说,“真是个敏感的人哪。”
“得了,安德。你攻破了系统。你是怎么做的?”
安德摇摇头,笑着说:“谢谢你抬举我。我只是碰巧第一个看到那条消息,就是这么回事。”
“行啊行啊,你不用告诉我。”沈说,“不过,确实棒极了。”两人默默吃了会儿饭。“我走路的时候真的扭屁股吗?”
“没那事。”安德说,“只有一点点扭。别迈那么大步子就行了。”
沈点了点头。
“只有伯纳德才会注意这种事。”
“他是猪。”沈说。
安德耸耸肩,“其实,猪没那么坏。”
沈笑了,“你说得对,我不该侮辱猪。”
他俩一起笑了。另外两个新学员走近他们。安德的孤立状态打破了,但这只是刚刚开始,前面的路还长。
(节选自万卷出版公司出版的“少年安德”科幻系列,当当、卓越网、新华书店有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