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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二记

2011-12-29曹丽琴

少年文艺 2011年10期

  大理古城
  
  一场小雨,将我带至念想已久的大理。
  在抵达你的身边之前,于我,你似乎更是一个幻想中的地方,从《天龙八部》的小说中走出,近二十年来入驻于我心里。苍山洱海,南诏古国的清远神秘……至于你现在所呈现的繁华、喧嚣的大理市,反而是我备觉遥远和陌生的。我想更多的人与我一样,对大理有着这样的审美距离。
  从车上下来,站在南城门外,雨点近乎让我混淆了季节。此刻,家乡苏州正是酷暑难当之际,若是下雨也是雷阵雨,势如破竹,来去匆匆。而大理飘飞的细雨,点点滴滴,诗意缠绵,有一点凉意,有一丝柔情,氤氲着一种久远年代的气息。这样的氛围最适宜营造和灵动一个古旧的梦。
  我撑着一顶紫色小花伞,抬头望着高高的城楼,“文献名邦”四个儒雅、丰厚的大字在淡远的天空下,显得更为庄重和大气。大理历史深远,此美名早已远扬并深烙在中国的史册上,更被现今的人所称道。我相信,只要沉下心,我们能够听懂石板街下的土地千年来诉说的语言,我们能触摸到每一块城砖的含义。大理,从来是偏爱那些静下性子、诚心寻访的人。
  有几株植株或稠密或零稀地从城墙上垂下,兀自鲜绿,使得城墙斑驳中透出一种岁月的风霜感。城门上“大理”两个金色大字,在纷扬的雨丝中更为醒目,令我的心为之震颤。据说这是重修南城门时,著名作家郭沫若先生书写。雨雾中,我怔怔地望着这两个字。大理,大理,一个熟稔已久的名字。这儿就是最初779年南诏王异牟寻迁都扩建的羊苴咩城,已有1200年建造历史的大理古城了吧?
  一路望来,苍山逶迤如一巨幅屏幛护佑着它。我想没有哪一座古城有它这般气势。东临碧波荡漾的洱海,西倚常年青翠的苍山,“一水绕苍山,苍山抱古城”。大理古城占尽了苍山的大美、洱海的温柔,它定是一座独特别致、生命力经久不衰的古城。所以在岁月的冲击和沉淀下,明朝初年,大理古城在南诏羊苴咩城的基础上得以恢复并保存,至今已历经六百年的风雨,成为大理人永生永世的骄傲和无尽的财富。
  静静地伫立在城楼一侧,竟不觉细雨濡湿了发丝和裙裾,只觉时光错位,仿佛穿越了时空的隧道,一脚踏上了遐想中的大理国土,来到了千年前的大理南城门外,走进去就是一个古国吧。
  细雨飘飞,我的思绪也翩飞。我不禁万般感谢这大理的雨了。烟雨朦胧间,它牵引着我走过城砖密集、古旧的城门,走上复兴路,一条长长的石板街。它泛着雨水的光泽,在古城的早晨显得有些安静和诗意。
  想起近日读大理作家李智红老师的散文《大理的魅力》。他在文中是这样描写大理的雨的:“行走在这烟雨朦胧的城郭间,会有灵气扑面而来,会有醉意扑面而来。这个时候,你便是那个离心灵最近的人,离灵魂最近的人,离梦想中的天堂最近的人。”读过这段文字后,让我对大理的雨更加向往。
  在古城的细雨中散步,心绪也被这透明、纤细的雨丝一遍遍涤净。时间这样辽远,历史这样深邃,个体的生命如一尘埃,是如此短暂和卑微,历经的一些其实真的不算什么。凡事都要看到温暖的一面,用怀念和珍惜的方式去看待曾经和现在拥有的一切,烦恼也会演绎成前进路上一种心灵的偎依了。匆匆间,让自己把时间集中起来感知、享受和创造美好才是最佳的人生之策。
  这样想着,心底豁然开朗,顿觉轻松,将心神尽兴陶醉在这片古城中,陶醉在大理的风花雪月里。复兴路两边是墨瓦朱窗的房屋,里面展示着各式银器、扎染、服饰等。走进去,一种深浓的白族民俗风情气息渐渐包围着你,让你一时难以定夺,似乎什么都喜欢,只为白族人的灵慧和手巧所叹服;当你恋恋不舍地走出,回望房屋上一个个门匾“风花雪银”“福顺祥”“白族印象”“吉利银器”……只觉它们同屋檐上的一丛丛瓦草一样,一月月一年年静默,与时光同在。你不禁要在心里赞上几句,大理古城的烟火气和古旧气相融得竟是如此和谐。
  往里走,复兴路两侧街巷幽深,如一行行诗行歌咏着古城这首隽永的力作。一些人在巷子里走,一些花在巷子边盛开。有人拐个弯便不见了身影,有人继续走着。日子过得不紧不慢。信步其间,小巷是一条条舒缓流动的河,世世代代以古城为家,流淌出历史的音韵,流淌出大理白族人生命的乐章。
  再走几步,五华楼高耸眼前,最早它是帝王会见和招待大臣、贵宾的地方。以天作幕的五华楼,与高大的南城门呼应,又与街巷老宅形成了对比。走在古城内,仿佛行走在南诏国、大理国。皇室与庶民生活的距离是如此接近,你能想到那一派祥和的盛世景象。那些雕梁画栋、斗拱飞檐,虽然在时间的长河中几经焚毁,几次重建,但那恢宏华丽的皇家气派,在迷蒙的天空下依然显赫。今天的五华楼可为人们观光、小坐、凝思,从它的兴衰中,我们可以了解古城所经的历史变迁,听到那些遥远的逝去的声音。
  若是这些抒写了古城的古韵与厚重,那么走进古城内的洋人街,则让你置身于古城的另一种氛围。它热闹而又宁静,新潮而又古朴,将传统与现代,西方与东方相结合,构成了古城内一条别具一格的步行街。来大理,不逛洋人街乃是憾事矣!
  雨依然飘着,洋人街笼罩在浅浅淡淡的雨帘中,有着别样的情调,等待着你去品味和发现。慢慢地踱着,静静地看着。古玩、玉器、扎染、木雕、泥塑……停下拍几张照,好奇地把玩一会,买或不买似乎已经不太重要,熙来攘往中,一种安闲和恬淡的气息在空气里萦绕,使人渐渐放下原来的步调,沉浸在这种宁静、缓慢的生活节奏里。
  街上多的是三坊一照壁、四合五天井的白族民居建筑,经营着风格不一的咖啡屋、西餐馆、酒吧、聊吧……走累了,择一家咖啡屋坐下,看书、听雨、观对面的风景和过往的行人,饮一口香浓的咖啡,多么舒适和优雅,时光也变得更加温馨和柔软。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这条小街会备受洋人们的青睐,视这儿为生命的第二故乡了。大理不愧是“文献名邦”,将越来越多的新兴活力融合、吸纳进洋人街,使之成为人人眷恋的家园。
  在这里坐久了,便不想离去,任时光沉下去,任飘逸的雨丝将古城的诸般意韵,如下关风的自由随意、上关花的恬美秀丽,苍山雪的高洁恒远、洱海月的闲适温情,一点一点,幽幽地融进心里,丰盈情怀,似这场飞舞的细雨亲近古城的每一条街巷、每一块石板一样,有种地老天荒的感觉。
  
  白族民居
  
  白族人有一个传统,喜兴土木,重视居住。
  从当地流行的俗语“大瓦房,空腔腔”,外地客籍人则是“茅草房,油香香”里可见一斑。意指生活百态,吃穿住行,可节衣缩食少行,但这住是定不能马虎和潦草的。白族人视拥有一座漂亮、宽敞、舒适的民居为奋斗目标和骄傲。这是导游阿霞介绍的,我们这些来自江南的游客有点似信非信。
  在辞别崇圣寺三塔旅游景区前往喜洲古镇时,沿路一户户人家,白墙青瓦,斗拱飞檐。崭新的房子因这别致的造型,透出一丝古朴雅致的气息。尤其是那墙檐上的雕刻,栩栩如生,且家家户户如此,可谓一道可观的建筑风景线,我们着实感受了一番。不由得信服白族是一个善于雕刻的民族,这“雕民”之称果然是名副其实。
  而阿霞言,这还只是大理普通的白族民房,要感受真正有代表性的白族民居则要在大理喜洲。它位于苍山和洱海之间,是茶马古道的重镇,有典型的白族建筑艺术和丰富的民俗文化,保存比较完整的明、清、民国年间建造的白族民居就有99院之多,是白族及其文化的代表和缩影。
  喜洲之名,给人以愉悦和吉祥之感。从未来过,但在老舍先生的笔下先有所闻。老舍对它评价极高,言“喜洲镇却是个奇迹”。想之就要抵达多年前书中所遇的地方,心里不免有所期待、静盼。
  车子,在一路边停下。细雨纷扬中的喜洲显得有些静寂。下得车来,前面的街巷交错纵横,甚至不见一个人影。又想起老舍的话:“山水之间这样一个镇市,真是世外桃源啊!”很多年之后,喜洲依然能给人心头掠过这一感觉,实属不易。
  
  未走几步就到了喜洲首富之子严宝成的府外。但是,这门并不十分阔气,墙面也显古旧,风雨侵蚀,不是门砖上“严宝成”三字,会让人误以为走错了地方。
  走进“宝成府”,才觉一股白族民居特有的浓郁气息向你周身漫来,不经意中你的目光已被这“三坊一照壁”“四合五天井”“六合同春”的民居格局所吸引,甚感惊异。它是有别于江南民宅风格的。院连着院,楼连着楼。雕梁画栋,古色古香。草木植株都很好地点缀在院中,有枝不经意地探出墙来,有花在墙边静静地开。当庭院里、楼梯上与美丽的白族姑娘擦肩而过时,她们会报以你微微一笑,让人如置家中。
  尤其是那典型的白族“三滴水”建筑,大方气派,门檐上雕有精致繁复的花鸟鱼虫,又不失清丽典雅,可见居家主人的身份地位和个性品位。从一个天井穿行到另一个天井,从一座楼来到另一座楼,移步换景。你可以品味“白族三道茶”,观看白族婚俗歌舞表演,欣赏白族洞经音乐演奏,领略白族特色风味菜系“土八碗”的滋味,观赏大理扎染技艺等。白族的民俗风情在这里得到了集中的展现,如中央电视台现场录制的一套套生动的主题节目在游客面前播放,让人渐渐走入这五朵金花的故乡,回味不已,俨然自己也是一位白族姑娘或者小伙了。笑容是亲切舒心的,举止是热情友好的。
  从白族独有的“置呢希”哭婚和掐婚表演的喜庆中出来,从天井的另一个小门出去,来到北院,这院比起前院来显得要安静。青石砖的照壁上赫然写着“廉吏家声”四字,这既是主人经历的写照,亦让人可见宝成府家风严谨。在院里的青石板上走走,抑或倚在木柱旁想想,依稀能看到主人和他的家人们在这府院里生活的一些模糊影像。
  庭院深深,品茗读书,花香语碎,岁月是闲适的,光影一点一点从庭院的东墙移至西墙,循环往复,日子如此安然。恰似品饮白族“三道茶”,一苦二甜三回味。在这样的民宅里生活度日便是属于人生的回味时分吧。白族人是聪慧的,用最简单的茶艺揭示着人生的三境。
  严家因为世代经商,富甲一方。严宝成的父亲严子珍是“永昌祥”商号的创立者。宝成府建于上世纪三四十年代,主人严宝成原本取名为“镜庐”。这镜庐岁月是足可让人细细思量的。想起进府时的那副对联:“人在名利行走,心在荒村听雨”。凡尘俗世,有些无奈,但终不灭内心的向往,一切就渐渐和谐了。最终成就了这一座远近闻名的白族名居,这恐怕是宝成先生生前始料未及的。
  从宝成府出来,又驻足回首了一番。我知道不管我们离去多远多久,宝成府和它的这些独特、丰厚的意境都将在这儿定固并流传。在现代商品经济和科技信息社会里,少数民族的服饰、饮食、居住、文化、艺术等正在无声地演变和消退,对它们的保护和延续就是对自己民俗风情的最大尊重和珍爱。刻不容缓。这些,无疑是大理白族的本色和资产。
  在喜洲,这样的白族名居还有很多,像杨品相宅、严家院、董家院、赵府建筑群等。由于此行匆匆,未能再一一走访。
  我想留着些遗憾和想象的空间,会在我们以后的日子里,更加怀念这些白族名片。
  发稿/徐斌 xubin389@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