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2011-12-29谭旭东
少年文艺·我爱写作文 2011年6期
今天是父亲节,想起远在湘南老家的老父亲,想起他几十年来为我做过的许多事情,付出过的难以形容的辛劳,心里突然觉得有很多话要说,特别是想大声地说一声感谢父亲。
父亲出生在地道的湘东南丘陵地带的农民家庭。他对我说过,小时候,为了读书,他给人放过鸭,才换来两担谷子做了学费。在那个贫困的年代,父亲和母亲白手起家,拉扯大了姐姐和我们仨兄弟。
父亲读过高中,刚开始工作时,在村小教书,后来调到县里的完全中学教书,直到1978年才正式转为公办教师。父亲有一段特殊的教书生涯,大概是我最早的童年记忆。那好像是1975年,在离我家十多里的一座山上要建五七大学,因为父亲表现好,就被调到那里做校长。那所学校的学生都是高中生,但当时办学主要是为了劳动,父亲和几位老师,还有一位老红军,带着几百名学生,在那里做砖,盖房,种西瓜和蔬菜,自力更生,硬是在一座黄土山峦上建起了一所像模像样的学校。我在一个暑假去过五七大学,在父亲的身边待过十几天,记得吃过不少西瓜,父亲那时候除了上课,还带着两个学生做木工,学校里的门窗和桌椅大部分都是父亲的作品。
五七大学办了大概三四年就要停办了,父亲回到乡里中学教书。过了两年,又到了邻乡中学教书,退休前在本乡中学从事初中地理和数学的教学,这是后话。父亲在村小教书时,正是家里最贫困的时期,我们四张小嘴,天天都等待着食物,可是父亲微薄的工资只够他一个人生存。母亲没日没夜地出工,到自留地里种菜,喂猪养鸡,以补贴家用,于是,母亲的身体每况愈下,父亲为了额外挣点钱,不得不每天天还没亮,就拿起扁担、砍刀和麻绳,到远远的山里打柴,待我们吃早饭时,发现父亲已经佝偻着腰,费力地担着一担木柴回到了屋前的土坪上。然后,他和我们一起喝一大碗红薯粥,到学校里去上课。我一直记得父亲四十岁的时候,他到镇上拍过一张黑白全身照片,瘦弱的身体,背过早地弯曲,当时看了没有多想,现在想起那张照片,我的心里就有一股寒凉。
有一件事情,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1978年暑假的一天,吃过早饭,母亲拿出一个空酒瓶,给我一卷软软的毛票,对我说:“东崽,今天公社和教育局的干部要到家里来,你去买二两油。”我赶紧跑到离家两三里路的供销合作社,买了二两茶油。那天中午,母亲把家里仅有的一只老母鸡杀了,用这二两茶油烧了一顿辣子烧鸡招待了两位干部。原来,父亲要转正了,他即将真正成为每月拿几十元工资的国家干部了!那天,看着两位来考察的干部吃着香喷喷的鸡肉,喝着家里的米酒,我们几个孩子非常羡慕。一年到头,我们家从来没有烧过这么美味的一顿饭,可惜我和弟弟都不敢伸出筷子去夹鸡肉。父亲说:“客人来了,要给他们吃!”等客人走后,听着父亲和母亲开心地谈笑,我和弟弟还有姐姐很快从没有吃到鸡肉的沮丧中提起神来,也跟着父亲和母亲开心地笑起来。
父亲后来转正了,还开了一家个体经销店,家里生活越来越好,父亲也从小学调到邻乡的中学里去做骨干教师。后来,我考上了大学,父亲年龄也大了,母亲觉得不需要做那么多事情,小店就关门了。但父亲的辛劳依旧,每当回到家里,他还要做木工,还要去种菜,他和母亲一起,在退休后,还帮着两个弟弟盖了两栋三层楼房。
去年,母亲最终还是因为癌症去世了,我在北京,小弟弟在广东,只有大弟弟在家行医,也忙忙碌碌的,父亲一个人过。我知道父亲有些孤单,但父亲是有韧性的,喜爱劳动、吃过很多苦的他,会从各种劳动中获得乐趣,获得安慰。大半辈子的贫困生活以及对一个大家庭的操劳,已经让他养成了承受苦难的习惯,他是经得起岁月和世事的。因此,远在京城,我还是对父亲度过晚年有限的时光很有信心。
不过,父亲,我会更加惦记您!我会尽量地多回老家看看您,陪您说说话,谈谈心,一起吃几顿饭。
发稿/沙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