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深处的碎片
2011-12-29毅剑
散文诗 2011年12期
捡柴的孩子
比冬天还冷的是那些日子,比冰雪还寒的是那些时光,比石头还重的是那些岁月,比浓云还湿的是那些心情……
一个孤独的孩子瑟缩着,穿梭在村北后的林地。在三十年前一个暮冬深处,他的背影犹如一节在风里抖动的枯枝。
脸红肿,手皴裂,一双破旧的手工棉鞋拖一路清冷。
那时,他不知道春天的路还很长。
不知道,一个人的一生中,总得有那么几个冬天,要一日日艰难地捱过。
晃动的鸟巢
许多年了,总有一只鸟巢在我生命的风里晃动。
老榆树伫立在小院的南墙边,一篷浓密的枝叶点亮夏天,伸出的枝臂在风里张扬,捧着一群鸟的歌和一只晃动着的鸟巢。
那时,我似乎并没有家的概念。不知道许多年后,我也是一只远走高飞的鸟。
时过景迁。如今,早不见了老榆树。
当年,那只远走高飞的鸟,还能找回自已失落的家园吗?
村头的木桩
这是一根曾用来拴牛的木桩。现在。只拴着半截曾拴过牛的缰绳。
走过的人走过了,走来的人又走来。从不走动的木桩总是无动于衷。
牛的“哞”声渐远,它远去踉跄的脚步伴着皮肉的分解融入主人的食欲。
夕阳西下。戳在村头的木桩犹如一根顶门的棒子,深情地望一眼,它是否就能打开小村记忆的大门?如果说它是小村的某种见证.倒不如说它是一头牛的墓碑。
暮色深处,风走来,悄悄拉动那半截土黄色的缰绳,依然有一种沉重的蹄声。
那座桥依在
那座砖砌的小桥依在,只是与其连接两端的路早已断了。
在他折转身每次返回小村的日子里,他总是习惯一次次地走近它。凝视着它残破的桥洞和被水流浸损的桥身,这时,总有一个男孩子的身影在他的脑海里晃动着闪过,像岁月深处的一颗流星。
那是一个孤独的影子,他瘦小而倔强,三十多年的岁月如风。从此。他落叶般的脚步卷一路又一路尘沙,在许多孤苦的日子,他高昂的头颅是父亲一生的骄傲。
记忆里总是有着过多的伤痛。但他依然过早地学会了感恩,感恩于这片贫瘠土地的养育。
因为他知道,也一直明白:有些事情,是可以遗忘的;有些事情,是可以纪念的;有些事情,能够心甘情愿为之付出;有些事情,一直无能为力。他深爱着这片记录着自己过多伤痛的土地,像一个人习惯了舔舐自身的疤痕。这也将是——他终其一生的劫难……
等父亲归来
霞光散尽,就连最后的一只小鸟也在暮色的尽头消失。
父亲,农耕的父亲依然没有归来。
地瓜干面粥喂养的日子又瘦又长。失血的年轮依然机械地旋转,生长的拔节声如破冰的脆响,在我生命的深处,最初的童音是饥饿的呐喊。炊烟早巳散尽,灶间最后的火星也熄灭多时,只是在田里劳作的父亲还没有回来。
在门坎上蹲了许久,我又一次提提裤子,只是不再向门外张望,更没有力气一口气跑到村口,我木然地呆坐如一尊少年雕塑,任凭湿凉的晚风掀乱我破旧的书页……
只是。农耕的父亲依然没有归来。
一些草枯了
一些草开始渐渐枯萎的时候。另一些草也开始了蓄谋已久的返青。就像一些人的一天天老去,而另一些人的一日日长高。
许多年前的风里。当我孤独地跨过村头的小桥,背负起母亲依恋的泪眼走向远方,身后的小村在暮色深处渐渐被淹没。那时,我就知道:生命的延续,原本就是用一种生命的牺牲兑换着另一种生命的成长。
一些草枯了,另一些草开始返青。当许多年后的今天我重返故里。一大群我不认识的年轻后生,让我感悟生命的轮回和岁月流经的不可改变。
苦楝花开
老院子仍在。
只是不见了苦楝树,不见了苦楝花开,不见了初夏的黄昏中老祖母倚门的伫望。
新砌的院墙让人陌生,记忆是一条长链,似曾相识的面孔,似是而非的场景,如梦如幻。一切的一,一的一切,都是一片影子的重叠。
苦楝花开——一片浓郁的苦香穿透岁月。在那个饥饿的年代定格。
没有楝实,那金黄的果粒是心底的沉重,在花喜鹊的啄食中,一个又一个伸缩的冬天渐远,只留下剥蚀的土墙,土墙下一队搬家的蚂蚁啃食着残破的记忆。
苦楝花开——一串流年的种子发胀吐芽。在陈封已久的心的冻土如刺,一夜夜让我失眠!
那钟声一直在响
一种岁月与岁月交替碰撞的声音总在我的匆匆忙忙中轰鸣。
许多苦捱的日子里我望天,望天际的云,望路的尽头那一片若隐若现的天光。我知道,我的生活在别处,我的灵魂在别处,我的梦想和归宿也在别处。这需要一个马不停蹄的赶路过程,需要子弹的力量和箭的速度.需要一匹马的奔跑和一只鹰的飞翔。
我想,我的一生将以此为伴。
于一种持久的恒远轰鸣中,在前进中前进,在寻找中寻找。
不能停息,因为那钟声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