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淇《城市交响》选读
2011-12-29耿林莽
散文诗 2011年12期
“他的作品表明,他是一位能够融汇古今中外的大师。”王幅明先生是这样称许许淇的。当代散文诗领域中,他是最富开拓精神和学养丰厚、胸怀宏阔的几位大师之一,最近出版的《城市交响》一书,再次提供了具有说服力的明证。改革开放三十多年过去,散文诗中的城市题材作品依然不多。其实城市不过作为背景而存在,关键在于现代化带给社会尤其是人的状态的变化这一深刻的课题,尚远未得到重视,许淇当之无愧地成为开拓者与先驱,理应受到历史的尊重和足够的重视。
打开书,想从喜欢的篇目中挑几章介绍给读者,最后选定的,并不是他为中国或欧洲城市画像或剪影的哪一篇,也不是他着意于“交织、复沓、重叠、并列”这样的“交响音乐”,而是颇为“另类”的几章。也许,由于我的偏爱,也许应了常言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意插柳柳成荫”的说法,作出的成功创造。往往是其艺术修养成熟和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最是自然、独特和天衣无缝。
《呜咽》的不过是小提琴和大提琴。并非交响,然而却包容了比交响尤为复杂的“非人间的语言”。全诗的奥妙恰恰在于诗人从中昕出了人间的“痛苦之上的痛苦”、“生的无奈和对转瞬即逝的祭祷”,这便是在单纯中涵纳了繁复,最具有散文诗的文体特征,或诗性特征,不是实录,不是什么“报告体”,也不是交响音乐的直接演奏,不是。而是经由诗人消化了的,加入了自己丰富体验和想象力改造过,重新奏出的独特的“音乐”。“呜咽是灰色的。”诗人用了一系列“犹如”淋漓尽致地给“呜咽”着色,其语言之多彩多姿,堪称一绝。“呜咽是一条老狗”的一段,尤见突出,这呜咽其实恰恰是现代人内心世界的一个“音响造型”,它“绕着街心公园的一棵树,绕着河流桥墩暗绿的倒影”已确凿无疑地锁定在现代城市的环境中了,而“城市,轰轰然矗起新浴的婴孩般的楼群”这一结尾更画龙点睛地点出它的“时代”胎记。这章散文诗的成功告诉我们,现实、生活的原型等等原始的素材越是经过诗人的消化、转型、加工而升华了,也许越能深刻地表现生活的本质。散文诗不是报告文学,也不是一般的散文,她是诗,是散文诗。
《拨弦渡尔卡》便是为现代化城市中的某种人画像的了。是人拨“弦”,还是“弦”拨人?我看,恐还是“时势造英雄”。“你当过流水线插件工,你当过制版工……”这个“不断跳槽”的“你”,不是一个“个体户”,而是类型化了的,看起来是“你随意拨动那上帝的琴弦”,其实是“市场”或社会的“上帝”在“拨动”你,问题的诡秘性在于“你”早已被拨成仿佛“自动”和“自觉”的一根“弦”了。“你是玩家”,这“玩家”二字,恰好掩盖了被“玩”的真相和实质。
“商品个个似胸脯丰满的女人和奶色西装挺括的‘白马王子’。你口袋里有‘卡’。你要的是多元的布局和充分选择的自由”,这就十分准确、深刻且形象地揭示了那只“拨弦”之手来自于哪里的现代商品社会的面目了。
语言之跳荡、灵动与形式的起伏多变也是这章散文诗的特色,显示了充分的“现代”气息。尤以“从这根弦到那根弦,拨这弦、那弦:压、跳、勾拢……”这一节段最为出色。
《一天》是别具特色的一个杰出的散文诗短章,他的语言风格和出奇地冷隽几近于残酷地极写人世匆匆,这一人的悲剧命运的主题,被他处理得如此完善,我以为无论在许淇的散文诗作中,还是在当代散文诗佳作的长廊里,都有其不可忽视的价值。
夸张原是古今中外许多文学作品常用的手法,许淇在状写人世匆匆这一个尽人而知的现象时,如果仅止于写实性的平铺直叙,便不足为奇了,他用了“早晨”“中午”“黄昏”和“夜晚”这一天中的四个时序,所取的意象都十分新鲜、形象、生动,丝毫不落俗套,显示了他非凡的语言魅力。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这样的语言。
“鸽子窝棚里,从婴儿到老朽仿佛只相隔一天”,以及“这弄堂,这亭子间,这阁楼”和“我在烟纸店拷酱油,从踮起脚到佝偻背,仿佛只相隔一天”。
所撷取的“生活细节”,全部来自底层人民,弱势群体。“穷人的命不值钱”这一副题,便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