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年的“临床经验”

　　美国经济史是理论家和决策者为改进国家经济和人民福利而持续努力的“临床经验”。美国经济史学者乔纳森·休斯和路易斯·P·凯恩所撰写的《美国经济史》明确地指出这一点，也深刻且丰满地表现出这一点。
　　此书以编年体写法，按照重大转折，描述和分析了美国四个世纪以来五个时期的经济社会发展史。这五个时期的发展经验，既有各自独立的意义，在连续的历史中更有过程的意义。从1607年开始的殖民地时期，英格兰对美国历史产生了最关键的影响。美国与英国拥有共有的语言、法律、风俗和商业道德与惯例。殖民地时期的制度和政策，例如习惯法和保障产权，对美国经济特征的形成，起到了决定性作用，也是美国经济发展的起点。在现代法律体系中，习惯法作用大大减弱，但在英格兰的所有殖民地中，在处理个人与政府关系、解决私人之间纷争时都遵循习惯法，美国也采用习惯法。而政府干预的传统主要是带来现代的消费和投资市场体系。直到今天，美国经济的主要特征还都“源自于这些遥远的起源”。
　　独立战争之后至南北战争之前，是新生国家成长的前70年，重点是在保障产权的基础上所进行的基本的体制、法律制度建设。首先是西进运动，然后是人口和劳动力，这一时期的人口增长延续了殖民地时期的特征——增长很快，且城镇人口大量增加。同时，城市和农村的出生率出现了显著差别。农村家庭生育孩子数量较多，原因之一是孩子可以看成像汽车那样的耐用品，而城里有更多花钱的方式，可替代选择集较多，因此城镇家庭规模小。另一个原因是孩子可以看成是用来产生收入的投资品，农村孩子可以在相对较小的年龄就开始干农活，农村家庭生育孩子的投资回报率较高，因而农村家庭规模较大。
　　接下来便是法律与美国古典资本主义的兴起。法律和公共选择过程是理解历史和经济的一种工具。不可思议的经济增长伴随着不可思议的变化。经济史的责任就是去解释这种变化，而“法律就是这种解释的一个必要组成部分”。
　　南北战争至第一次世界大战，是美国的工业化崛起阶段，是美国真正的变化期——在不到半个世纪里，美国从林肯的农业国变成西奥多·罗斯福的工业国。1860年－1900年间，美国人口增长了近三倍，以不变价格计算的国民生产净值增长了六倍，人均GDP的年增长率在1.4％－1.6％之间。美国的经历与马尔萨斯的理论正好相反：人口在增长，生产力增长得更快。
　　其实，工业发展得益于创新活动和企业家精神。这一力量长期以来一直是推动美国发展的动力。美国社会和法律一直鼓励企业家行为。回望当时私人企业和联邦政府的关系，将会惊奇地发现：联邦政府对私人经济活动的日常运营几乎没有任何控制。现今大量存在的控制机构当时完全不存在。1890年美国通过第一个反垄断法——《谢尔曼法案》，之后，联邦法庭陷入工业和经济管理的漫长工作中，再也无法脱身。
　　从“一战”至“二战”结束，即20世纪上半叶，美国经济经历了一次“过山车”，首先是十年看似无限的经济增长，随后是十年令人困惑和失望的经济萧条，然后再次爆发战争。20世纪20年代被称为“沸腾的年代”，是美国经济和社会历史中的一个传奇。是什么造就了这个传奇？近年来学者们将1929年及随后发生的很多事情，乃至2008年的金融危机，都主要归咎于金融系统出现问题。这是事情的全部吗？大萧条时期的失业、工资、商业条件、金融是什么样的情况？对大萧条的解释，书中介绍了货币主义、凯恩斯主义和国际三种观点，以此呈现历史的复杂性。
　　较之赫伯特·胡佛和“新时代”、林登·约翰逊和“伟大社会”，罗斯福和新政为什么会更多地成为现代意识的一部分？作者给出的答案是：“对个人灾难最低保障网的‘社会’责任思想，从殖民地时期一直是地方层次，首次提高到联邦层次并且一直保留至今。不仅联邦发起的社会保险，而且联邦政府通过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对总量繁荣的责任，都给新政戴上历史上大胆创新的光环。”
　　“二战”结束后，美国成为世界经济的“巨人”。它的工业、科学、农业和富饶给了它的人民无比的优越感。
　　不可否认，美国这个“自由而年轻”的国度对中国人散发着神秘而不可抗拒的魅力。但历史不能被抛之一边。可以说，产权保障、法治、企业家与创新、必要的社会责任，便是美国经济史展现给我们的最主要的“临床经验”，它们既是共时的，又是历时的。
　　《美国经济史》，（美）乔纳森·休斯、路易斯·P·凯恩著，邢露等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年1月
　　作者为中国科学技术发展战略研究院博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