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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主义视野中的文化思想

2011-12-29

人文杂志 2011年1期

  内容提要 马克思主义认为,文化是人类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产物,需要从人与自然的关系中研究文化的起源;文化的产生和发展是建立在一定的社会经济基础上的,文化的发展特别是精神文化的发展与经济发展不平衡,要受经济基础制约;但文化又积极地反作用于社会经济,特别是通过不同的途径和方式影响人们的思想和行为,促进或阻碍社会经济的发展,在社会生活中具有重要地位。
  关键词 马克思主义 文化 精神 思想
  〔中图分类号〕G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447-662X(2011)01-0096-11
  
  尽管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没有专门研究文化学理论,但是他们的论述中包含着有关文化的思想,蕴涵着研究文化的原则、立场和方法。
  马克思和恩格斯对文化现象进行了深入研究,把文化问题与人的发展问题结合起来,开辟了文化研究的一条新路,主要体现在马克思的《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德意志意识形态》、《政治经济学批判》、《资本论》、《哥达纲领批判》,恩格斯的《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劳动在从猿到人转变过程中的作用》等著作中。在马克思晚年的历史学、人类学笔记中也有很多涉及文化研究。本文试作简要的梳理。
  一、对文化概念的运用
  马克思和恩格斯有一些关于文化及文明的论述,但直接使用“文化”、“文明”概念的只有13处。①
  “文化”一词,有广义和狭义的用法,广义即文化对整个社会生活(物质生产、社会制度、精神生活)的涵盖,狭义则只用来表述精神生活、知识体系,甚至意识形态。
  马克思在1844年《评“普鲁士人”的“普鲁士国王和社会改革”一文》中说:“谈到德国工人总的文化、知识的水平或者他们的接受文化、知识的能力,那我就提醒读者注意魏特林的天才著作,不管这些著作在论述的技巧方面如何不如蒲鲁东,但在理论方面有很多却胜过他。”②这里将文化、知识并列,是狭义的用法。恩格斯在《论住宅问题》中说,工业革命创造了一种可能性,“在所有的人实行合理分工的条件下,比较进行大规模生产以充分满足全体社会成员丰裕的消费和造成充实的储备,而且使每个日都有充分的闲暇时间从历史上遗留下来的文化——科学、艺术、交际方式等等——中间承受一切真正有价值的东西”。《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第246页。在这里,文化主要指科学、艺术、交际方式,包括知识、精神生活和交往方式等。
  但他们更多的是从广义的社会生活方式、文明形态的意义上来使用“文化”概念。
  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批判了主张绝对平均主义甚至公妻制的粗陋共产主义,认为这是“对整个文化和文明的世界的抽象否定,向贫穷的、没有需求的人——他不仅没有超越私有财产的水平,甚至从来没有达到私有财产的水平——的非自然的单纯倒退,恰恰证明私有财产的这种扬弃决不是真正的占有”。《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第118页。这里将文化和文明并列,包含一个时期及其观念的意思。
  在《资本论》中,马克思说:“在文化初期,已经取得的劳动生产力很低,但是需要也很低,需要是同满足需要的手段一同发展的,并且是依靠这些手段发展的。其次,在这个文化初期,社会上依靠别人劳动来生活的那部分人的数量,同直接生产者的数量相比,是微不足道的。”《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第559页。这里的“文化”和文明没有严格的区分。
  在《哥达纲领批判》中,马克思几次使用了文化概念:“资产者有很充分的理由给劳动加上一种超自然的创造力,因为正是从劳动所受的自然制约性中才产生出如下的情况:一个除自己的劳动力外没有任何其他财产的人,在任何社会的和文化的状态中,都不得不为占有劳动的物质条件的他人做奴隶。”⑤⑥《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9卷,人民出版社,1963年,第15,17,22页。这里所说的“文化的状态”就是指人的社会性关系。“孤立的劳动(假定它的物质条件是具备的)虽能创造使用价值,但它既不能创造财富,也不能创造文化。”⑤将文化作为对财富的补充说明,强调了文化的非物质性,也即精神性质。“权利永远不能超出社会的经济结构以及由经济结构所制约的社会的文化发展。”⑥在这里,文化指与经济相对应的社会制度及其意识形态,相当于上层建筑,也是狭义的用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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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克思在行文中有时使用“文化意识”、“文化观”等概念。
  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中有一个著名的论断:“文化上的每一个进步,都是迈向自由的一步。”《马克思恩格斯选集》,2版,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456页。这是在社会发展状态意义上使用“文化”概念的。
  
  马克思晚年在《人类学笔记》中,也使用了“文化”概念。他认同摩尔根在《古代社会》中对“文化时期”的用法。有这样一段摘要:“例如非洲过去和现在都处于蒙昧时代和野蛮时代两种文化交织混杂状态,澳大利亚和波利尼西亚则曾经处于完完全全的蒙昧状态。美洲印第安人族系,和其他一切现存的族系不同,他们提供三个顺序相承的文化时期的人类状态。”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5卷,人民出版社,1985年,第331页。马克思对“两种文化”及“三个顺序相承的文化时期”划了着重线,对“人类经验的成果在相同文化阶段上的一切时代和地区中都是基本相同的”⑨之“文化阶段”也划了着重线。
  二、唯物史观是研究文化问题的方法论基础
  唯物史观是研究宏观的文化问题的方法论基础。有学者认为,唯物史观是一种系统论的文化历史思想,以经济结构作为文化的能动信息核心,认为一种社会文化的历史形态具有层次性和结构性的特征(区分为基础和上层建筑),文化的外部层次受到信息核心的控制和制约,又反馈和互动于信息核心等等。参见何新:《关于文化学研究的通信》,载《学习与探索》,1986年,第2期。
  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阐述了关于社会结构的理论,他说:“人们在自己生活的社会生产中发生一定的、必然的、不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的关系,即同他们的物质生产力的一定发展阶段相适合的生产关系。这些生产关系的总和构成社会的经济结构,即有法律的和政治的上层建筑竖立其上并有一定的社会意识形式与之相适应的现实基础。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制约着整个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过程。”③《马克思恩格斯选集》,2版,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32,93页。马克思明确揭示了社会结构的三个基本层次、两大基本过程和四个基本要素。三个基本层次是:社会经济结构(即生产关系的总和)、社会政治结构(即法律的和政治的上层建筑)、社会文化结构(即各种社会意识形式)。两大基本过程指社会的物质生活过程和精神生活过程,前者表现为物质资料的生产方式,亦即社会的物质关系;后者表现为人们的社会意识,亦即社会的思想关系。马克思把复杂的社会关系划分为物质关系和思想关系,用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涵盖其基本要义。四个基本要素是:生产力、生产关系、政治的上层建筑和社会意识形式。在这种社会结构框架中,划分出物质文化、制度文化、精神文化。这不仅精确地划分出各种社会和文化现象的类别,而且真正找到了社会和文化发展的各种辩证关系,也为后来的马克思主义思想家(特别是列宁和毛泽东)划分经济、政治、文化三大领域提供了启迪。
  马克思对人类社会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的关系做了富有逻辑性的描述:“不是人们的意识决定人们的存在,相反,是人们的社会存在决定人们的意识。社会的物质生产力发展到一定阶段,便同它们一直在其中运动的现存生产关系或财产关系(这只是生产关系的法律用语)发生矛盾。于是这些关系便由生产力的发展形式变成生产力的桎梏。那时社会革命的时代就到来了。随着经济基础的变更,全部庞大的上层建筑也或慢或快地发生变革。在考察这些变革时,必须时刻把下面两者区别开来:一种是生产的经济条件方面所发生的物质的、可以用自然科学的精确性指明的变革,一种是人们借以意识到这个冲突并力求把它克服的那些法律的、政治的、宗教的、艺术的或哲学的,简言之,意识形态的形式。”《马克思恩格斯选集》,2版,第2卷,第32-33页。
  
  马克思和恩格斯说:“迄今为止的一切历史观不是完全忽视了历史的这一现实基础,就是把它仅仅看成与历史过程没有任何联系的附带因素。因此,历史总是遵照在它之外的某种尺度来编写的;现实的生活生产被看成是某种非历史的东西,而历史的东西则被看成是某种脱离日常生活的东西,某种处于世界之外和超乎世界之上的东西。这样,就把人对自然界的关系从历史中排除出去了,因而造成了自然界和历史之间的对立。因此,这种历史观只能在历史上看到政治历史事件,看到宗教的和一般理论的斗争,而且在每次描述某一历史时代的时候,它都不得不赞同这一时代的幻想。例如,某一时代想象自己是由纯粹‘政治的’或‘宗教的’动因所决定的——尽管‘宗教’和‘政治’只是时代的现实动因的形式——,那么它的历史编纂学家就会接受这个意见。这些特定的人关于自己的真正实践的‘想象’、‘观念’变成一种支配和决定这些人的实践的唯一起决定作用的和积极的力量。”③
  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中说:“旧的、还没有被排除的唯心主义历史观不知道任何基于物质利益的斗争,而且根本不知道任何物质利益;生产和一切经济关系,在它那里只是被当作‘文化史’的从属因素顺便提到过。”《马克思恩格斯选集》,2版,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739页。
  这两段话说明,以往的历史观脱离日常的现实生活和生产,按照某种臆想的观念或政治、宗教和描述与概括,物质利益和经济关系被当作了从属因素写入了历史,特别是文化史。这里的“文化史”是与唯心史观等同的概念。
  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手稿中写道:“……(2)历史的观念论的历史叙述同现实的历史叙述的关系,特别是同所谓文化史的关系,这所谓文化史全部是宗教史和政治史。[顺便也可以说一下历史叙述的各种不同方式。所谓客观的、主观的(伦理的等等)、哲学的]。”《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人民出版社,1980年,第47页。这里的“文化史”用语也就是唯心史观的一种表述。
  这段话包含着几点很重要的思想,马克思认为:第一,旧文化史被归结为宗教史和政治史,这是不可取的;第二,应当探索现实的历史叙述与文化史的关系;第三,在史学中存在三种不同的历史编纂方法,即客观的、主观的(伦理的等等)、哲学的。
  马克思和恩格斯写道:“这种历史观就在于:从直接生活的物质生产出发阐述现实的生产过程,把同这种生产方式相联系的、它所产生的交往形式即各个不同阶段上的市民社会理解为整个历史的基础,从市民社会作为国家的活动描述市民社会,同时从市民社会出发阐明意识的所有各种不同理论产物和形式,如宗教、哲学、道德等等,而且追溯它们产生的过程。这样当然也能够完整地描述事物(因而也能够描述事物的这些不同方面之间的相互作用)。”⑦《马克思恩格斯选集》,2版,第1卷,第92,81页。
  马克思明确指出:“宗教、家庭、国家、法、道德、科学、艺术等等,都不过是生产的一些特殊的方式,并且受生产的普遍规律的支配。”④⑥⑩《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第121,123,96页。
  恩格斯说:“历史从哪里开始,思想进程也应当从哪里开始,而思想进程的进一步发展不过是历史过程在抽象的、理论上前后一贯的形式上的反映;这种反映是经过修正的,然而是按照现实历史过程本身的规律修正的,这时,每一个要素可以在它完全成熟而具有典型性的发展点上加以考察。”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2版,第2卷,第122,113-114页。
  文化作为人类的生存方式,它既不能脱离日常的现实生活和生产,又不能从属于物质利益和经济关系的精神和意识因素。
  三、文化的本质要由人的本质来说明
  文化的本质是人的本质的对象化
  文化的本质要由人的本质来说明。马克思认为,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人类通过自由劳动,使自己的目的得以全面实现,“以一种全面的方式,也就是说,作为一个完整的人,占有自己的全面的本质”。0FBN0+SKDEGjgaiCSUbWs6CM0h6cqtRYtFQebrz9Wm4=④在从全部社会关系中具体展开人的本质的同时,通过人的全面的实践活动,文化系统与文化结构的层次分析也就有了参照标准和依据。
  马克思指出:“培养社会的人的一切属性,并且把他作为具有尽可能丰富的属性和联系的人,因而具有尽可能广泛需要的人生产出来——把他作为尽可能完整的和全面的社会产品生产出来……”。⑧《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第392,49页。这就是文化的本质,并且说明了文化的社会意义和社会功能。或者说,文化的本质、意义和功能就在于人的发展,在于培养具有尽可能丰富的属性和联系的全面发展的人。
  马克思认为,人作为特定的社会地位、特定的社会职能以及人与人联系纽带的社会文化制度的承担者,乃是社会的产物。作为人类意识,他的观念、思考、感知等,从总体上讲,也是在自己的普遍性中作为思维着的存在物自为地存在着的,“人是一个特殊的个体……同样地他也是总体、观念的总体、被思考和被感知的社会的主体的自为存在,正如他在现实中既作为社会存在的直观和现实享受而存在,又作为人的生命表现的总体而存在一样”。⑥“意识一开始就是社会的产物,而且只要人们存在着,它就仍然是这种产物。”⑦
  马克思把早期人类差异比作“正常的儿童”、“早熟的儿童”、“粗野的儿童”。⑧他说:“为什么历史上的人类童年时代,在它发展得最完美的地方,不该作为永不复返的阶段而显示出永久的魅力呢?有粗野的儿童和早熟的儿童。古代民族中有许多是属于这一类的。希腊人是正常的儿童。他们的艺术对我们所产生的魅力,同这种艺术在其中生长的那个不发达的社会阶段并不矛盾。这种艺术倒是这个社会阶段的结果,并且是同这种艺术在其中产生而且只能在其中产生的那些未成熟的社会条件永远不能复返这一点分不开的。”⑨
  马克思说:“人则使自己的生命活动本身变成自己的意志和意识的对象。他的生命活动是有意识的。这不是人与之直接融为一体的那种规定性。有意识的生命活动把人同动物的生命活动直接区别开来。正是由于这一点,人才是类存在物。或者说,正因为人是类存在物,他才是有意识的存在物,也就是说,他自己的生活对他是对象。仅仅由于这一点,他的活动才是自由的活动。”⑩无论从理论方面,还是从实践方面来说,人的本质对象化都是必要的。对象化活动不仅产生出物质成果,而且导致了人的历史主体性。这样,文化的必要性也从人的主体性提升的角度得到确认。
  马克思说:“在再生产的行为本身中,不但客观条件改变着,……而且生产者也改变着,炼出新的品质,通过生产而发展和改造自身,造成新的力量和新的概念,造成新的交往方式,新的需要和新的语言。”《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第494页。这是说,在人类再生产过程中,不仅创造了自己,改造自己,扩大了交往,而且创造了新的文化。
  人类文化产生于人与自然的关系
  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说:“在实践上,人的普遍性正表现在把整个自然界——首先作为人的直接的生活资料,其次作为人的生命活动的材料、对象和工具——变成人的无机的身体。自然界,就它本身不是人的身体而言,是人的无机的身体。人靠自然界生活。这就是说,自然界是人为了不致死亡而必须与之不断交往的、人的身体。所谓人的肉体生活和精神生活同自然界相联系,也就等于说自然界同自身相联系,因为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③④《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第95,97,95页。“正是在改造对象世界中,人才真正证明自己是类存在物。这种生产是人能动的类生活,通过这种生产,自然界才表现为他的作品和他的现实。”③马克思肯定了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把自然称为“人的无机的身体”,在经过人改造之后,自然界就“表现为他的作品和他的现实”,即被人的实践活动打上印记的那部分自然界,这也就是文化。正是由于改造对象世界的活动,“这种生产是人能动的类生活”,是一种创造性的生活方式,显示出一种有别于自然的文化形式。
  
  马克思还强调,文化不仅产生于人对自然的改造过程,而且,文化本身是自然物的转化形式。“从理论领域来说,植物、动物、石头、空气、光等等,一方面作为自然科学的对象,一方面作为艺术的对象,都是人的意识的一部分,是人的精神的无机界,是人必须事先进行加工以便享用和消化的精神食粮”。④
  四、“全面生产”中的精神生产
  马克思、恩格斯曾经具体阐释了物质生产、精神生产、人自身生产、交往关系的生产等四种生产形式,并在此基础上提出了“全面生产”的理论。
  马克思说:“要研究精神生产和物质生产之间的联系,首先必须把这种物质生产本身不是当作一般范畴来考察,而是从一定的历史的形式来考察。”“其次,从物质生产的一定形式产生:第一,一定的社会结构;第二,人对自然的一定关系。人们的国家制度和人们的精神方式由这两者决定,因而人们的精神生产的性质也由这两者决定。”《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6卷(1),人民出版社,1972年,第296页。
  精神生产在一般意义上是指“思想、观念、意识的生产”,《马克思恩格斯选集》,2版,第1卷,第72页。它是人类创造观念形态产品的活动与过程,又称意识生产。在严格的意义上说,精神生产主要指精神生产者有意识、有目的地创造各种社会意识形式(如科学、艺术、道德、宗教、政治、法律、哲学等)和创造实践性观念(如方针、政策、规划、设计、模型、目的、计划方案等)的生产活动,以及精神产品的分配、交换、消费,即精神交往关系与过程。马克思曾按照产品和消费之间的相互联系,把精神生产区分为两种基本形式:一是“具有离开生产者和消费者而独立的形式,因而能够在生产和消费之间一段时间内存在”,如书籍、绘画、图纸、拷贝、录音、录像、计算机软件等;二是“产品和生产行为不能分离,如,一切表演艺术家、演说家、教员、医生、牧师等等情况”,以及某些个体劳动中的仅供自己当时劳作所用的,在自己头脑中所设计的目的、计划、方案的生产和消费的情况,这时,产品在精神生产者主体的运动状态中即被他人或自己直接用来消费掉了。《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8卷,人民出版社,1985年,第61-62页。我们有理由把这两种形式的精神生产分别称为延迟性间接消费的精神生产形式和即时性直接消费的精神生产形式。精神生产为人类提供理论观点、科学知识、价值取向、行为规范、目的、决策、行动计划和未来预见等,在这一生产过程中所体现出的人类创造观念形态的产品的自由、自觉的能动性能力便是精神生产力。
  生产力和上层建筑仍然可以发生直接的相互作用,并且,上层建筑也具有人类生产活动产品的性质,因为,作为政治上层建筑的相应制度与设施,即“社会结构和国家总是从一定的个人的生活过程中产生的”,《马克思恩格斯选集》,2版,第1卷,第71页。而作为思想上层建筑的具体内容则只能通过特定的精神生产活动生产出来。马克思和恩格斯曾说过:“人们的想象、思维、精神交往在这里还是人们物质行动的直接产物。表现在某一民族的政治、法律、道德、宗教、形而上学等的语言中的精神生产也是这样。”②《马克思恩格斯选集》,2版,第1卷,第72,81页。“语言也和意识一样,只是由于需要,由于和他人交往的迫切需要才产生的。”②
  物质生产与精神生产发展不平衡及相互作用
  马克思说:“关于艺术,大家知道,它的一定的繁盛时期决不是同社会的一般发展成比例的,因而也决不是同仿佛是社会组织的骨骼的物质基础的一般发展成比例的。例如,拿希腊人或莎士比亚同现代人相比。就某些艺术形式,例如史诗来说,甚至谁都承认:当艺术生产一旦作为艺术生产出现,它们就再不能以那种在世界史上划时代的、古典的形式创造出来;因此,在艺术本身的领域内,某些有重大意义的艺术形式只有在艺术发展的不发达阶段上才是可能的。如果说在艺术本身的领域内部的不同艺术种类的关系中有这种情形,那么,在整个艺术领域同社会一般发展的关系上有这种情形,就不足为奇了。”④⑤《马克思恩格斯选集》,2版,第2卷,第28,29,25页。“困难不在于理解希腊艺术和史诗同一定社会发展形式结合在一起。困难的是,它们何以仍然能够给我们以艺术享受,而且就某方面说还是一种规范和高不可及的范本。”④
  他认为,物质生产、经济制度虽然是政治、法律、哲学、伦理、文学、艺术等精神文化生产的基础,但是,“把经济范畴按它们在历史上起决定作用的先后次序来排列是不行的,错误的”。⑤精神文化的发展、观念的发展,并不是那些看来是合乎自然次序的东西决定的,而是由社会中的相互关系决定的。物质生产和精神生产并不是成比例的。从这一点出发,马克思认为资本主义的生产同某些精神生产部门如艺术和诗歌是相敌对的,现代人虽然在力学等方面超过了古代人,然而并不能创造出自己的史诗来,用《亨利亚特》来代替《伊利亚特》。参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6卷(1),第296页。在社会生产力发展较低的阶段,观念文化却可能是先进的,例如希腊神话。恩格斯也分析过,当18世纪德国的生产力低于欧洲其他国家的发展时,其观念文化(哲学、艺术)却扮演了第一小提琴手的角色。精神文化创造是一定社会形态下自由的精神生产,是在一定的历史地发展和特殊形式下按照精神生产的特殊规律进行的。
  马克思曾通过对比蜘蛛和织工、蜜蜂和建筑师的活动,十分精辟地论述了物质生产和精神生产内在融合的统一性关系,并把精神生产作为物质生产的前提,作为贯穿于物质生产全过程的内在环节。马克思写道:“蜘蛛的活动与织工的活动相似,蜜蜂建筑蜂房的本领使人间的许多建筑师感到惭愧。但是,最蹩脚的建筑师从一开始就有比最灵巧的蜜蜂高明的地方,是他在用蜂蜡建筑蜂房以前,已经在自己的头脑中把它建成了。劳动过程结束时得到的结果,在这个过程开始时就nxVpHWuzlIr4nHUbMtud+Q==已经在劳动者的表象中存在着,即已经观念地存在着。他不仅使自然物发生形式变化,同时他还在自然物中实现自己的目的,这个目的是他所知道的,是作为规律决定着他的活动的方式和方法的,他必须使他的意志服从这个目的。但是这种服从不是孤立的行为。除了从事劳动的那些器官紧张之外,在整个劳动时间内还需要有作为注意力表现出来的有目的的意志。”《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第202页。
  马克思说:“生产生活本来就是类生活。这是产生生命的生活。一个种的全部特性、种的类特性就在于生命生活的性质,而人的类特性恰恰就是自由的自觉的活动。”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第92,96-97页。“动物只是按照它所属的那个种的尺度和需要来建造,而人却懂得按照任何种的尺度来进行生产,并且懂得怎样处处都把内在的尺度运用到对象上去;因此,人也按照美的规律来建造。”⑨这里不只是在美学意义上,而更多地包含对理想的人性、理想的人的生活方式的理解。
  生产者的目的、在生产者的观念中先已建构出来的关于生产结果的表象、关于生产过程的规划,以及始终决定和控制着生产过程的注意力和意志、方式和方法等等都是在精神生产过程中所获得的观念性产品。这样,在人的所有物质生产活动之中,就必然同时相伴着精神生产的活动,并且,精神生产始终为物质生产活动提供目的性、计划性前提,以及操作指引、过程监控、结果评价和检验等实质性生产活动的内容和环节。
  不仅物质生产活动中交织和贯通精神生产的活动,而且精神生产活动中也交织和贯通物质生产的活动;不仅物质生产活动以精神生产活动为基础、前提和条件,而且精神生产活动也以物质生产活动为基础、前提和条件。人类精神的产物可以处于两种不同的状态:第一种是主观呈现或储存的状态,它具体存在于从事精神活动的人脑之中;第二种是客观储存的状态,它具体存在于认识主体之外的客体结构的相应编码结构之中。问题的要害在于,从精神产物的第一种状态过渡到第二种状态不是一个自然发生的过程,它必须借助于人类物质生产活动的中介,并作为物质生产活动的某种结果(产品)而具体呈现出来。一个最简单的知识输出活动,也必须依赖于书写、绘制、语声等相应的活动,并借助于笔墨、人体器官的中介,并在纸张、图版、空气的波形等物质基质的相应编码结构中实现。当代的科学认识活动已经进化为借助于庞大的中介工具和设施来实现复杂工程性生产活动,如,人类借助于射电望远镜、卫星、宇宙飞船对宇观世界的探索;借助于高速粒子加速器对微观世界的探索;借助于各种复杂的仪表、仪器对相应层次认识对象的定性定量分析。正在发展中的智能性电脑则更是着眼于替代人脑的部分认识加工和储存活动,并试图将人的思维过程和思维结果的储存过程作为某种客观工程性生产活动来实现。如果考虑到现代文化中知识的创造、储存和传播方式的日趋复杂化的情形,这不仅是指电脑排制、大型机械印刷、光盘刻制、数码拍录,而且还指电视、网络传播、虚拟现实系统的营造,另外还指作为精神产品的载体的日趋精美的艺术化设计与造型,等等,这一切都表明“精神产品”同样是物质生产活动的产物。
  
  在特定经济与社会发展的水平之上,在相应的生产和生产力发展的过程之中所创造出来的物质产品、精神产品,所创造出来的生产关系、上层建筑又会成为后续生产和生产力发展的前提和基础,并与现实发展的生产和生产力过程构成相互作用的矛盾性关系。这是一种在历史演化和生成过程中前后相继的不断生成、转化和多层级反馈环链相互作用。马克思和恩格斯写道:“个人的真正的精神财富完全取决于它的现实关系的财富……只有这样,单个人才能摆脱种种民族局限和地域局限而同整个世界的生产(也同精神的生产)发生实际联系,才能获得利用全球的这种全面的生产(人们的创造)的能力。”②③④⑤《马克思恩格斯选集》,2版,第1卷,第89,72,123注47,87-88,132页。
  马克思、恩格斯写道:“思想、观念、意识的生产最初是直接与人们的物质活动,与人们的物质交往,与现实生活的语言交织在一起的。人们的想象、思维、精神交往在这里还是人们物质行动的直接产物。表现在某一民族的政治、法律、道德、宗教、形而上学等的语言中的精神生产也是这样。”②
  交往形式的生产即是社会、国家、制度的生产
  马克思在提出“交往形式本身的生产”③的同时又强调指出交往形式的生产即是社会、国家、制度的生产,因为“市民社会”是“过去一切历史阶段上受生产力制约同时又制约生产力的交往形式”,④“国家不外是资产者为了在国内外相互保障各自的财产和利益所必然要采取的一种组织形式”,⑤而社会组织则是“直接从生产和交往中发展起来的”。《马克思恩格斯选集》,2版,第4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506页。就交往乃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制度乃是这种关系的习惯的、政治的、法的形式而言,任何社会的制度形式都可以看成是交往形式生产的产物。
  根据马克思和恩格斯的论述,人们的交往关系并不仅仅是什么外在于生产活动的形式,而其本身同时就是生产活动的内容。在与其他形式的生产活动普遍交织、贯通和融合的现实运作过程中,人的交往关系既是人的生产活动的前提和基础,又是人的生产活动的内容、过程和产物。与交往关系的生产相伴,人们通过物质生产、精神生产、人本身生产和交往关系的生产的内在统一融合的“全面生产”的发展,不仅生产出物质产品、精神产品、个人与他人的生命与生活的产品,而且同时生产出人与人的关系,进而生产出整个市民社会、经济的、政治的、国家的关系、结构和体制,以及创造性地生产出人类赖以生存和发展的全部属人的“整个世界”。
  马克思和恩格斯还有如下论述:“各民族之间的相互关系取决于每一个民族的生产力、分工和内部交往的发展程度。……不仅一个民族与其他民族的关系,而且这个民族本身的整个内部结构也取决于自己的生产以及自己内部和外部的交往的发展程度。”②③④《马克思恩格斯选集》,2版,第1卷,第68,71,122,100页。“以一定的方式进行生产活动的一定的个人,发生一定的社会关系和政治关系……社会结构和国家总是从一定个人的生活过程中产生的。”②“共产主义所造成的存在状况……只不过是各个人之间迄今为止的交往的产物。”③
  随着劳动生产力的发展,只有到了家庭及私有制出现以后,并且以阶级对立为基础的国家形成以后,血缘关系才真正让位于社会关系,人的种的生物属性才让位于社会属性,社会文化制度及种种意识观念才真正摆脱了血缘关系的支配。
  统治阶级力图在思想领域占据统治地位。“每一个企图取代旧统治阶级的新阶级,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得不把自己的利益说成是社会全体成员的共同利益,就是说,这在观念上的表达就是:赋予自己的思想以普遍性的形式,把它们描绘成唯一合乎理性的、有普遍意义的思想。”④
  观念文化具有相对独立性
  恩格斯在致梅林的信中说:“历史思想家(历史在这里应当是政治、法律、哲学、神学,——总之,一切属于社会而不是单纯属于自然界的领域的简单概括)历史思想家在每一科学领域中都有一定的材料,这些材料是从以前的各代人的思维中独立形成的,并且在这些世代相继的人们的头脑中经过了自己的独立的发展道路。当然,属于本领域或其他领域的外部事实对这种发展可能共同起决定性的作用,但是这种事实本身又被默认为只是思维过程的果实,于是我们便始终停留在纯粹思维的范围之中,而这种思维仿佛能顺利地消化了甚至最顽强的事实。”⑥《马克思恩格斯选集》,2版,第4卷,第726-727页,485。
  恩格斯在致康•施米特的信中说:“每一个时代的哲学作为分工的一个特定的领域,都具有由它的先驱传给它而它便由此出发的特定的思想材料作为前提。因此,经济上落后的国家在哲学上仍然能够演奏第一提琴。”⑥
  五、文化进步与人类学的研究
  文化立足于人类自身的创造物之上,文化的民族性和多样性成熟和发展起来,它在世界交往普遍发展的基础上,产生着文化发展与社会经济、政治发展的差异性。人类文化进步的特征,是全面发展的人的个性的形成。
  两类文化:自然史与人类史
  马克思和恩格斯说:“我们仅仅知道唯一的一门科学,即历史科学。历史可以从两方面来考察,可以把它划分为自然史和人类史。但这两方面是不可分割的;只要有人存在,自然史和人类史就彼此相互制约。”《马克思恩格斯选集》,2版,第2卷,第66页。他们把历史科学划分为自然史和人类史两个相互联系、相互制约的方面。
  “自然史,即所谓自然科学”,它是人类在认识、改造、适应和控制自然界的过程中所取得的成果,表现为自然科学、技术、知识等智能文化以及由此创造出来的工具、建筑物、器皿、机械等物质文化。它是人类生存的基础,为人类生活提供了基本的物质条件。
  人类史,即人文社会科学,它是人类在创造物质文化和智能文化的过程中,认识、改造、适应和控制社会环境所取得的成果,表现为社会组织、制度、政治和法律形式以及风俗、习惯、伦理、道德、语言、教育等规范文化和宗教、信仰、审美意识、文学、艺术等精神文化。它是人类生存的样式和自我完善的方式。
  这里所谓历史科学,也可以看做是马克思主义的文化科学,包括两类文化的交互作用、相互影响、相互促进的全部历史过程,就构成了人类的文化史;同时,对这两类文化的研究,就构成了自然科学和人文社会科学的内容。
  马克思对世界进行类的区分,一个是自然界,一个是人,还有一个没有统一表述的类,就是人的创造物,如“人化的自然”、“人类学的自然界”、“世界历史”、“人的本质的对象化”、“人所采取物化形式的本质力量”等等。这些实际上都属于文化的范畴,是作为与文化同等程度的概念而存在。
  马克思说:“整个所谓世界历史不外是人通过人的劳动而诞生的过程,是自然界对人说来的生成过程”,②③④⑤《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第131,128,126-127,140,120页。“历史本身是自然史的即自然界成为人这一过程的一个现实部分”。②“在人类历史中,即在人类社会的产生过程中形成的自然界是人的现实的自然界;因此,通过工业——尽管以异化的形式——形成的自然界,是真正的、人类学的自然界。”
  他还说:“通过私有财产及其富有和贫困——物质的和精神的富有和贫困——的运动,正在产生的社会发现这种形成所需的全部材料;同样,已经产生的社会,创造着具有人的本质的这种全部丰富性的人,创造着具有丰富的、全面而深刻的感觉的人作为这个社会的恒久的现实。”③
  马克思认为,克服对象化关系中的异化现象,“只有通过共产主义的实际实现才能完成。要消灭私有财产的思想,有共产主义思想就完全够了。而要消灭现实的私有财产,则必须有现实的共产主义行动。历史将会带来这种共产主义行动,而我们在思想中已经认识到的那个正在进行自我扬弃的运动,实际上将经历一个极其艰难而漫长的过程。”④
  
  “共产主义是私有财产即人的自我异化的积极的扬弃,因而是通过人并且为了人而对人的本质的真正占有;因此,他是人向自身、向社会的(即人的)人的复归,这种复归是完全的、自觉的而且保存了以往发展的全部财富的。这种共产主义,作为完成了的自然主义,等于人道主义,而作为完成了的人道主义,等于自然主义,它是人和自然界之间、人和人之间的矛盾的真正解决,是存在和本质、对象化和自我确证、自由和必然、个体和类之间的斗争的真正解决。它是历史之谜的解答,而且知道自己就是这种解答。”
  ⑤
  民族社会和文化、历史研究
  马克思对有关民族社会和文化的研究,涉及从原始社会到他们所处的资本主义社会、从原始民族到文明民族的整个社会和文化。马克思不仅研究了人类社会的普遍规律,而且研究了不同地区、不同民族社会发展的特殊规律,特别是对非欧洲国家的社会和文化发展所进行的研究,显示出一种新的历史哲学和文化人类学的观点。
  马克思在《中国革命和欧洲革命》、《俄国的对华贸易》、《波斯和中国》、《鸦片贸易史》、《不列颠在印度的统治》、《不列颠在印度统治的未来结果》等著作中,对中国和印度给予了很多关注。马克思认为,中国天朝是一个由官僚体系和宗法制度为支柱的社会,这种官僚体系和宗法制度过去能够维持而在现代世界竞争中发生悲剧,一个重要原因是“不顾时势,仍然安于现状,由于被强力排斥于世界联系的体系之外而孤立无依,因此竭力以天朝尽善尽美的幻想来欺骗自己”。⑦《马克思恩格斯选集》,2版,第2卷,第26,20页。马克思认为,中国所进行的保存民族的战争是人民战争,对这种战争“不应当根据公认的正规作战方法或者任何别的抽象标准来衡量,而应当根据这个起义民族所已达到的文明程度来衡量。”⑦恩格斯在《论日耳曼人的古代历史》、《爱尔兰史》、《英格兰和爱尔兰历史手稿》等著作中,对欧洲日耳曼民族、爱尔兰民族进行了研究。他们在《论波兰》、《论波兰问题》等著作中,对波兰民族问题做了研究。
  马克思在晚年,把很大精力转向了人类学的研究,详细摘录了四位人类学家的著作(包括马•柯瓦列夫斯基的《公社土地占有制,其解体的原因、进程和结果》,摩尔根的《古代社会》,亨利•萨姆纳•梅恩的《古代法制史讲演录》,约•卢伯克的《文明的起源和人类的原始状态》等)。他着重研究了公社土地占有制到私有制发展的经济、文化、法制、家庭和国家产生的经济背景下各民族的独特发展道路。马克思通过大量的历史学、民族学、人类学研究成果的探讨,认为不应以西方社会和西方文化的发展道路作为唯一标准去认识世界和其他类型的社会和文化发展。马克思阅读了大量的著作,准备了资料,并加了自己的批语和意见,但没有来得及进一步阐明其意义。马克思对摩尔根的《古代社会》做了如此摘录:
  “现在,财富的增长是如此巨大,它的形式是这样繁多,以致这种财富对人民说来已经变成一种无法控制的力量。‘人类的智慧在自己的创造物面前感到迷惘而不知所措了。然而,总有一天,人类的理智一定会强健到能够支配财富……单纯追求财富不是人类最终的命运。自从文明时代开始以来所经过的时间,只是人类已经经历过的生存时间的一小部分……凡是人类要经历的生存时间的一小部分。社会的瓦解,即将成为以财富为惟一的最终目的的那个历程的终结,因为这一历程早包含着自我消灭的因素……这(即更高级的社会制度)将是古代氏族的自由、平等和博爱的复活,但却是在更高级形式上的复活’。
  人类出于同源,因此具有同一的智力资本,同一的躯体形式,所以,人类经验的成果在相同文化阶段上的一切时代和地区中都是基本相同的。”《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5卷,第397-398页。
  这可以看作是摩尔根对未来社会的展望,也是马克思对未来的共产主义文明形态的看法。
  马克思在一生的最后几年对俄国的村社制度进行了深入研究,在写给俄国《祖国纪事》编辑部的信中说,他不希望把“关于西欧资本主义起源的历史概述彻底变成一般发展道路的历史哲学理论,一切民族,不管他们所处的历史环境如何,都注定要走这条道路”。马克思给俄国《祖国纪事》编辑部的信,在他逝世后由恩格斯抄写寄出。参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9卷,第130页。他坚持认为各民族社会、文化发展是多样性的统一,要根据具体的情况进行分析。
  恩格斯在《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中,用唯物史观阐明了摩尔根等文化人类学家著作的意义。他在致劳•拉法格的信中说:“摩尔根在他自己的研究领域内独立地重新发现了马克思的唯物主义历史观,并且最后还对现代社会提出了直接的共产主义的要求。”《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6卷,第113页。
  恩格斯晚年在关于唯物史观的通信中,探讨了有关文化的问题。恩格斯在致康•施米特的信中提出:“必须重新研究全部历史,必须详细研究各种社会形态存在的条件,然后设法从这些条件中找出相应的政治、私法、美学、哲学、宗教等等的观点。在这方面,到现在为止只做了很少的一点工作,因为只有很少的人认真地这样做过。”⑤⑥《马克思恩格斯选集》,2版,第4卷,第692,726,732页。“很少有人下一番功夫去钻研经济学、经济学史、商业史、工业史、农业史和社会形态发展史的”。
  恩格斯在致梅林的信中说:“我们大家首先是把重点放在从基本经济事实中引出政治的、法的和其他意识形态的观念以及以这些观念为中介的行动,而且必须这样做。但是我们这样做的时候为了内容方面而忽略了形式方面,即这些观念等等是由什么样的方式和方法产生的。这就给了敌人以称心的理由来进行曲解或歪曲”。⑤恩格斯对此做了反省,为了驳倒唯心史观,他们不得不在较长时间内,把论证的重点放在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方面,而没有充分展开论述整体性的系统内部的复杂关系。
  恩格斯在致符•博尔吉乌斯的信中说:“政治、法、哲学、宗教、文学、艺术等等的发展是以经济发展为基础的。但是,它们又都互相作用并对经济基础发生作用。并非只有经济状况才是原因,才是积极的,其余一切都不过是消极的结果。这是在归根结底总是得到实现的经济必然性的基础上的互相作用。”⑥
  恩格斯用曲线来说明历史发展与人的意志、思想的复杂关系:
  “人们自己创造着自己的历史,但是到现在为止,他们并不是按照共同的意志,根据一个共同的计划,甚至不是在某个特定的局限的社会内来创造这个历史。他们的意向是相互交错着的,因此在所有这样的社会里,都是那种以偶然性为其补充和表现形式的必然性占统治地位。
  历史上所有其他的偶然性和表面的偶然性都是如此。我们所研究的领域愈是远离经济领域,愈是接近于纯粹抽象的思想领域,我们在它的发展中所看到的偶然性就愈多,它的曲线就愈是曲折。”《马克思恩格斯选集》,2版,第4卷,第726页。上层建筑及观念文化与经济基础的距离不一样。
  威廉斯认为:“既然马克思主义强调社会现实的所有因素彼此依存,既然在分析中强调运动及其变化,马克思主义者应当合乎逻辑地在‘整个生活方式’——一种总体的社会过程——的意义上,使用‘文化’概念。”雷蒙德•威廉斯:《文化与社会》,北京大学出版社,1991年,第359页。
  世界文化
  在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看来,“只有当交往成为世界交往并且以大工业为基础的时候,只有当一切民族都卷入竞争斗争的时候,保持已创造出来的生产力才有了保障”,②③④《马克思恩格斯选集》,2版,第1卷,第108,88-89,276,276-277页。 世界文化才会出现。
  
  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指出:“各个相互影响的活动范围在这个发展进程中越是扩大,各民族的原始封闭状态由于日益完善的生产方式、交往以及因交往而自然形成的不同民族之间的分工消灭得越是彻底,历史也就越是成为世界历史。……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不是‘自我意识’、宇宙精神或者某个形而上学怪影的某种纯粹的抽象行动,而是完全物质的、可以通过经验证明的行动,每一个过着实际生活的、需要吃、喝、穿的个人都可以证明这种行动。”②所谓“世界历史”,是指国家间的界限被逐渐打破,世界正在成为一个整体。
  马克思、恩格斯认为:“资产阶级,由于开拓了世界市场,使一切国家的生产和消费都成为世界性的了。……过去那种地方的和民族的自给自足和闭关自守状态,被各民族的各方面的互相往来和各方面的互相依赖所代替了。物质的生产是如此,精神的生产也是如此。各民族的精神产品成了公共的财产。民族的片面性和局限性日益成为不可能,于是由许多种民族的和地方的文学形成了一种世界的文学。”③这句话中的“文学”(Literatur)一词,泛指科学、艺术、哲学、政治等方面的著作,亦可看做是精神文化产品。所谓“世界文学”,也就是指世界的科学、艺术、哲学等精神文化产品。
  马克思、恩格斯勾勒了这种“世界文化”的基本面貌:“资产阶级使农村屈服于城市的统治。它创立了巨大的城市,使城市人口比农村人口大大增加起来,因而使很大一部分居民脱离了农村生活的愚昧状态。正像它使农村从属于城市一样,它使未开化和半开化的国家从属于文明的国家,使农民的民族从属于资产阶级的民族,使东方从属于西方。”④
  在全球化时代,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不论是物质的东西,还是精神的东西,都突破了过去那种孤立的、局部的、狭小的范围,越来越具有全球性。它不仅表现了世界市场的力量的支配,也表现了个人文化的尺度与世界文化尺度的一致性。
  文化是人类的创造物,就文化本身的价值来说,它是人类社会的共同财富,对于个人和社会都有一种世界的、普遍的支配作用,具有一种普遍的社会联系。当文化的共同本质在普遍的社会联系中被人们认识的时候,即当它作为一种世界文化出现的时候,正是原来本质属性的复归,扩大为整个人类社会的普遍属性。
  马克思主义认为,文化是人类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产物,需要从人与自然的关系中研究文化的起源;文化的产生和发展是建立在一定的社会经济基础上的,文化的发展特别是精神文化的发展与经济发展不平衡,要受经济基础制约;但文化又积极地反作用于社会经济,特别是通过不同的途径和方式影响人们的思想和行为,促进或阻碍社会经济的发展,在社会生活中具有重要地位。对马克思主义关于文化的思想,还有待于更加全面深入的研究。
  
  作者单位:中国人民大学学报编辑部
  责任编辑:杨立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