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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佛教造像手印的现象学思考

2011-12-29游力

人民论坛·学术前沿 2011年3期

  【摘要】佛教的造像手印是佛教的重要组成部分,同一尊佛有不同的造像手印形式,造像手印不仅是受到当时审美的影响,关乎到佛像的整体美感;更重要的是因为它直接指向了佛法佛理或者说是佛本身,在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说和佛教精神理念是同一的,这关乎到造像者对佛法本身的领会。
  【关键词】造像手印 佛法佛理 语言思维 形象思维
  
  引 言
  在寺庙里我们会发现这样一个问题:一尊佛或者一尊菩萨往往有好几个不同的形象——可能是表情不同,可能是颜色不同,也可能是姿势不同。尤其是密教的造像,造型复杂、样式多变,其变化多体现在手势与持物的多样性上,而这种代表不同意义的手势称为手印。佛菩萨形象虽然在佛经中已有所表达,但是对于修行中个人来说,其关注到的形象实际上却是内在自信心的表达,以个人的自觉对形象加以诠释。形象的完成必须依据严格的仪轨,并参照不同经典,以及造像者对形象象征意的理解,是造像者在造像过程中与佛法佛理的契合。
  
  佛教的形象思维
  
  佛像的意义总的说来主要是为了传教和观想。佛教,又被称为“象教”,意思是说佛把他的教言教理通过各种比喻形象地表达出来,正所谓“事以理成,而理由事现”。那么“既然把佛所说的经看作‘喻’,看作‘譬’,认为它只具有‘像’的功能,其蕴含的真正佛‘道’,佛‘法’,佛‘理’须待挖掘”,①佛教中描述的各种形象是作为佛言说的一个重要部分,也是按照佛教教义的精神理念加以改造塑造出来的,体现着佛教的某种教义或者精神。在诸多典籍中,我们可以发现,佛教认为用形象进行思维是我们认识外部世界与自身的必然选择。当人们去礼拜身领的时候,需要领会把握佛教的精神,去发现实相真如。这也就是说,形象在佛教中成为唯一的媒介,它连通了娑婆世界与西方净土,并且通过它,个人能够于业力轮回、缘起不绝的因陀罗法界中正见正行。所谓正见正行,即是通过形象去把握里面蕴含的“理”。佛教造像手印的作用就是引领关注他的人全身心地投入到佛教教义的精神理念中去;不仅仅是去正确理解,更重要的是在正确解读的过程中体察自身以起正行。而语言的真实存在就是当我们听到话语时,我们就能接受并参加进去;语言的精神现实也就是把我和你统一起来的现实。因此,比起一般的把佛教视为艺术作品观点而言,把佛像视为语言更恰当些。
  
  佛教的语言思维
  
  文字语言作为概念的表达方式,根本上是一种“执”,或者说是一个封闭的系统结构,作为文字语言最小单位的“词”的任务就是表现预先规定的概念,这也就意味着两点:一、文字语言是词的组合——文字语言是结构性的。二、词的有限性(规定性)决定了文字语言的有限性。确切地说,这既不是错误的,又不是令人满足的,正所谓谈论佛是困难的,但谈论佛经却是容易的,因为文本就摆在那里——这意味着可能出现文字和精神的分歧,也就意味着佛与佛经在某种程度上可能脱节;而这对于追求大圆满、追求“事事无碍”的佛教来说是绝对不能容许的。词语是命名,惟词语才使物获得存在。然而,佛教拒绝名相之物,唯有“词语崩解处,一个存在出现。崩解意味着:宣露出来的词语返回到无声之中,返回到它由之获得允诺的地方中去,也就是返回到寂静之音中去——作为道说,寂静之音为世界四重整体诸地带开辟道路,而让诸地带进入它们的切近之中。”②因此,佛经中鲜有类似“A是B”这样的主客观对立的话语结构,禅宗甚至提出了“教外别传,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的“以心传心”传教模式,这就有了日后的“当头棒喝”的“机锋”、“公案”。而手印——以造像这种艺术形式为载体的言说方式比文字更具有无可比拟的直接性——以一个具体的形象来指引——指向大道——某个东西与我们遭遇,与我们照面,造访我们,震动我们,改变我们。而这种指引也是语言,只不过这是内部语言。
  佛教手印的形象思维和语言思维解读
  比如,观音是藏区佛教供养中最普遍的一个菩萨,其中又以“莲花手”和“六字明王”为最常见最典型的形象。我们这里主要讨论六字明王的形象。一般来说六字明王的形象为:两个主臂当心合掌结成王者印,后右手持念珠,后左手持白莲,莲花在耳旁开放,左肩批仁兽皮,身体洁白如雪,饰以诸宝,头顶中心变现阿弥陀佛为顶严。在有些画像中,头顶还有无量光,座下还有六字大明咒。在《大乘庄严宝王经》中对六字明王的造像法有如下描述:“……于佛左边,安六字大明,四臂肉色白如月色种种宝庄严。左手持莲华,于莲华上安摩尼宝,右手持数珠。下二手结一切王印。于六字大明足下安天人。种种庄严,右手执香炉,左手掌钵满盛诸宝。于曼陀罗四角列四大天王,执持种种器仗。”
  也有把六字观音称作“六观音”——六字观音既然是六字明王的形象,而且由抽象的音声文字代表的咒语到用具体的形象来表现咒语,这是佛教特有的表达方式,因此毋庸置疑,此尊菩萨形象所要表达的理念应该与六字大明咒的理念同一。首先我们先看看六字大明咒所表达的含义:“唵,除天道生死之苦;嘛,除阿修罗道斗诤之苦;呢,除人道生老病死之苦;叭,除畜生道劳役之苦;咪,除饿鬼道饥渴之苦;吽,除地狱道寒热之苦。”③也就是说,六字大明咒所要表达的是“摄诸佛密意为其体性,摄八万四千法门为其心髓,摄五部如来及诸秘密主心咒之每一字为其总持的陀罗尼”④的解脱之大道。“唵”表示“佛部心”,念此字时要身、口、意与佛成为一体,才能获得成就,“嘛、呢”二字,梵文意为“如意宝”,表示“宝部心”,又叫嘛呢宝。据说此宝隐藏在海龙王的脑袋里,有了此宝,各种宝贝都会来聚会,故又叫“聚宝”。“叭、吽”二字,梵文意是“莲花”,表示“莲花部心”,比喻佛法像法像莲花一样纯洁。“咪”表示“金刚部心”,是祈愿成就的意思,即,必须依靠佛的力量才成达到“正觉”成就一切、普度众生、最后成佛的境界。藏传佛教将这六字视为一切根源。又,六字此喻六根六尘不染着义——如意宝珠即出现,乃能破我执,一切如意具足;然若为六根六尘八识盖覆,即成障碍也。
  从上我们可以看到六字大明咒的几个基本点:一、六个字分别对应轮回六道的解脱。二、因为藏传佛教将此六字视为一切根源,加上又是解脱之道,所以,这六字大明咒可谓“大道”;而作为解脱之大道,自然是绝对的、时时在场的。
  亚里士多德认为,字母是声音的符号,声音是心灵的体验的符号,心灵的体验是事物的符号。而语言乃是作为寂静之音而说话。我们要注意这两者间的不同,亚里士多德认为的字母、声音、心灵、事物都是彼此的他物,这是行走在形而上学的道路上的,而佛像的言说并不是这样指向一个有别于自我的他物的,众生皆佛,毋宁说佛像的言说是指向自身的。就对佛像的言说而言,不是“是什么”的问题,而是“作为……而说”的问题。正如伽达默尔所认为的那样,言语本身就是一种生存方式。因此,在这个意义上,这是和现象学的观点基本一致的。
  《楞伽阿跋多罗宝经》中说:“非一切刹土有言说。言说者是作耳。或有佛刹瞻视显法。或有作相。或有扬眉。或有动睛。或笑或欠。或謦咳。或念刹土。或动摇。大慧。如瞻视及香积世界。普贤如来国土但以瞻视。令诸菩萨得无生法忍。及殊胜三昧。是故非言说有性有一切性。大慧。见此世界蚊蚋虫蚁。是等众生无有言说而各办事。”语言是世内存在者的语言,是终有一死者的语言,因此,语言作为名相是可以有多种形式的,但是“世尊。非言说有性,有一切性耶。世尊。若无性者,言说不生”,“若无性者,言语不生。”中之“性”使语言得以可能,“道说”是“人言”的本源,也是“作为语言的语言”,是根本意义上的语言。人归属于“大道”,总是已经在“道说”着,倾听“道说”而有所“说”;人之所以能听,是因为“大道”已经赋予人以“栖留之所”,人已经在“道说”着,人在那里“回答”。人始终是作为终有一死的世内存在者的人。而佛家认为世间是被烦恼缠缚之三界及有为有漏诸法之一切现象,对与世间的分类也是有几种意见,但有一点是共识,即轮回六道是属于世间这个范畴的。那么,换句话说,轮回六道的终有一死者乃是世内存在者。
  “道路乃属于我们称之为地带的那个东西,地带作为地带化的东西乃是有所开放的澄明,在其中被照明者与自行遮蔽者同时进入敞开的自由之中,地带是开放和庇护,是那种开辟道路的运动,这种开辟道路的运动产生出那些归属于地带的道路。”⑤,而这种开辟的道路也就是大道之展开,即“道说”。⑥道路是让我们通达的东西,它让我们通向那个由于与我们相关而伸向我们的东西。六字明王的手印让我们通达,乃是因为六字大明咒早与我们相关,正如禅宗所说“一切众人皆有佛性”一般。造像因此拉近我们。而此开辟的道路乃是语言的本质。道说的本质在于澄明着和掩蔽着之际把世界端呈出来,即“让显现”。⑦正如六字明王让六字大明咒显现那样,佛教造像手印让佛法佛理显现。(作者单位:西南石油大学政治学院;本文系西南石油大学校级科技基金资助,项目编号: 2010XJR028)
  
  注释
  ①魏道儒:《中国华严通史》,南京:江苏古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