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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教育理想

2011-12-29张国骥

书屋 2011年1期

  人在青少年时会有许多梦想和理想,想成为科学家,想做大官,想成为将军,想成为大富翁,想成为艺术家,想飞到天上去,想干出许多惊天动地的大事,想入非非,异想天开。我想,这是青少年时期的美妙之处。但到了中年以后,才渐渐知道,绝大多数人一生即使尽力去做事,也干不了什么大事,能干成一件到两件像样的事情,就是不错的了。当你老了走不动、思维迟钝的时候,坐在树荫下仰望天空,看看蓝天白云,朝霞暮霭,听听鸟鸣蝉噪,流水潺潺,回首往事,总结一生所走过的路,所做的事,你会发现人生三分之一的时间在睡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谋生,为自己,为家庭,为父母;三分之一的时间在干一点事,这干事之中,还做了许多废事。如果把握不好,人一生就只有空手而来,空手而去,空手走向坟墓,而无可奈何的。
  我小时候同样有着许多梦,但到中年以后,我才发现自己对教育情有独钟,我爱教育,我爱学校,我爱孩子,我上了讲台,面对孩子时,就激情澎湃,充满活力。我看到孩子们活泼天真,茁壮成长,以及孩子们脸上的笑容,看到孩子们在受到教育之后的那种文明智慧,文质彬彬,我会由衷地高兴。如果说,在学校工作,一切都是十分艰难的,有着无限的责任无尽的担心,实在是少快乐可言,但唯一使我感到幸福和快乐的是,每天能看到孩子们天真的笑脸,能感受到孩子们纯洁的心灵,是培养了人才,小孩成人成才了。这一点足可以消除那些烦恼与沮丧,使人忘却那些令人不快的事。这一点是促使我钟情于教育的不竭动力,其中有着快乐!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我深深地知道,教育可以改变人生,好的教育可以使人生变得美好。教育使人幸福,教育使人自由,教育使人的人生空间和人生舞台更宽广。罗素讲,什么是幸福的人生,幸福的人生就是充满激情而又有知识指引的人生。教育可以完善自己,提高自己。好的教育能提高人生的境界,开阔人的视野,使人从家庭走向社会,从乡村走向城市,从家乡走向世界,从粗俗走上礼貌,从无知走向有知,从狭隘走向豁达,从自卑走向自信,从偏激走向包容,从野蛮走向文明。
  古语云:玉不琢,不成器。人不能不受教育,就是天才,也要受教育。教育能把人的潜能发挥出来,帮助每个人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兴趣和长处,挖掘每个人的潜能是教育的主要功能。那种认为教育只是为了就业,找一份糊口的工作,这没有讲到教育的真谛,真正的教育不仅仅是这样。文盲也能找到工作,动物也能谋生。通过教育,增长人们的知识,启蒙人们的思想,激发人们的理性,使人过上有质量的生活。
  我赞同英国宗教领袖、教育家纽曼的教育主张,在谈到大学教育时,他曾经说过:“如果一定要赋予大学教育一个切实的目的,我的主张是培养社会的好公民。大学教育的艺术就是社会生活的艺术,其目的就是使人适应这个世界。大学教育是一条通向伟大而平凡的目标的伟大而平凡的途径。大学教育旨在提高社会的知识氛围,培养国民的公心,净化国民的情趣,为浮躁的公众提供真正的公理,为公众的理想提供确定的目标,扩大时代的思想库并注入冷静的思考,促进政治权力的行使,提高人际交流的质量。大学教育应让人合理地认知自己的观点和判断,并正确地发挥,雄辩地阐述,有力地强调。大学教育应教会人们看清事物的真实面目并直接抓住要害,教会人们解开思想的缰结,发现其中的诡辩之处,舍弃其中的不相关之处。大学教育使人做好准备,可靠地胜任任何职位,轻松自如地掌握任何科目。”
  他还说:“大学教育教会人们如何适应他人,如何设身处地为人着想,如何把自己的想法转达给他人,如何影响他人,如何相互理解、相互宽容。与任何群体的人相处,他都融洽自然;与任何人交往,他都有共同之处。他明白何时该说话,何时该沉默;他善于交谈,也善于倾听;当自己没有什么可述说的时候,他能够中肯地提出问题,并适时地接受教诲;他总是跃跃欲试,但从不妨碍他人;他是一个让人感到愉快的伙伴,让人可以依赖的朋友。旨在教诲人们所有这些的技艺,正是大学教育追求的目标,它与获取财富的技艺、获取健康的技艺同样有用,尽管相比较而言,这种技艺更不易掌握,更不可琢磨,更难以确定,更不易完全具备。”
  百年大计,教育为本。邓小平为景山学校题词说,教育要面向世界,面向未来,面向现代化。这是千真万确的,但真正对这些话有深刻理解的人不是很多,去竭尽全力于教育事业的人也不是很多。为什么呢?如今是一个急功近利的社会,做什么事都求立竿见影,吹糠见米,会有多少人去尽力于既不能升官又不能发财的百年大计的教育呢?
  但教育的作用可谓大矣。一个国家要走向现代化,要成为一个民主、自由、文明的现代化国家,教育是根本。一个愚民的社会,会产生无穷的野蛮和贫困,无穷的残酷和专制,无穷的混乱与纷争。特别是一个现代民主自由国家的基石是公民社会,公民社会是民主政治的基础。
  这一点,我想起了二百三十多年前美国第三任总统托马斯·杰弗逊对教育的看法。他认为教育能在天生的基础上塑造新人,改造人性中的邪恶与堕落,使之具有道德和社会的价值。教育也是民主政治的保证,一个民族不可能长期保持在无知而又自由的状态。他认为,教育的任务主要有两个:一是训练公民懂得自己的社会责任,使之既能与专制独裁领袖作斗争,又能审理重大的有争议的问题;二是造就倾向于按民主方式进行治理的有知识的领袖。他认为,一个没有受到良好教育的公民的国家,不可能建立起一个自由民主的国家,自由民主的国家是建立在受到良好教育的公民社会的基础之上的。要防止权力堕落为暴政的有效手段,便是在实际可行的范围内普遍地启迪人民的智力和理性,这就是教育。他强烈批评当时的一些当权者不懂教育,不知道教育的重要性,他说:“知识就是力量,知识就是安全,知识就是幸福。”
  杰斐逊把教育提升到人民自由幸福、国家长治久安、保障政治民主以及执政者廉能的高度,真是高瞻远瞩,振聋发聩,这虽是他在二百三十多年前的教育思想,但至今闪耀着光辉。
  实际上,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们,国家要长治久安、繁荣昌盛,永远离不开四点:一个是受到良好教育的公民社会;一个是民主制度;一个是市场经济;一个是信仰。这四条相辅相成,而受到良好教育的公民社会是基石。教育是打开现代化之门的钥匙。罗斯福讲人类四大自由,言论自由,信仰自由,免于贫困的自由,免于恐惧的自由。要建立这样的世界,我认为还要加上一条,人类要有免于愚昧的自由。我想,这些的关键都在于公民有良好的教育。
  世界上最神圣最难的工作就是教育和政治,世界上最难造就的家是教育家和政治家,要成为别的家都十分难,但最难的是真正的政治家和真正的教育家。
  中国几千年的历史,能称得上教育家的人不多。从春秋战国时期一直到晚清,称得上是教育家的没有几个,真正耀眼的名副其实的是孔子。到了中国近代,才出现了一批教育家。为什么教育家这样少呢?这不仅因为教育家的产生和成长需要有合适的土壤,而且教育家实在是比任何其他家都要求高。
  教育家要有始终如一的教育理想,即教育救国和教育兴国的理想,抱着这一理想,终生不渝,义无反顾,不因为清贫而改变理想,也不因为艰难而改变理想。这是教育家之所以成为教育家的不竭动力。
  他由衷地热爱学生,大爱无疆,用博大的胸怀去爱学生,去包容学生,包括学生的优点和缺点,包括美丽和丑陋。他要通过教育,让孩子们内心充满希望。这样的爱,没有任何私心,没有任何杂念,是纯洁的爱,是无私的爱,是博大的爱,是学生一天骂你八遍也不变的爱。因此说,没有爱就没有教育,这种爱不是耍嘴皮子,不是作秀,而是他的血液,是他的灵魂,是生活方式,是思维方式,是一切言行。
  
  他有高境界,有人格魅力。他无私,他大度,他文质彬彬,人格是高尚的。他正义,正直,心灵是纯洁的,像万里蓝天无一朵乌云,他做事做人不是以利为动机。冯友兰讲,人生有四种境界,由最低的说起,这四等是:天然的“自然境界”,讲求实际利害的“功利境界”,“正其义,不谋其利”的“道德境界”,以及超越世俗,自同于大全的“天地境界”。教育家达到了第三种道德境界或第四种天地境界。他超然物外而又济世育人,他履行佛家所说的:以出世之心做入世之事。他坚持追求至真、至善、至美的崇高境界,以及对人类的终极关怀。
  他知识渊博,博古通今,学贯中西,尤其是在今天这个全球化、信息化的时代。有人说,他须知天知地,知古知今,知人知命,如司马迁所说的“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他在研究学问和处世为人的过程中,充满激情,始终充满着对学问对教育的执著。
  他知道古今中外的优秀文化传统,吸收全人类在历史长河中所创造的优秀文明成果,通过自己的消化,找到一个切入点,把古今中外的优秀的文明成果嫁接起来,行诸教育实践。他有包容的情怀,包容万物,包容美丑。他知道知识的重要性,尊重知识,尊重人才,尊重创造,
  他懂得教育规律,他有先进的教育理念和教育思想,并努力把这种思想、理念付诸实践,在教育实践中实现自己的教育理想。他知道有教育理想,有教育理念,而无教育实践,不是教育家,充其量是教育学家,而要成为教育家,须有实践上的不懈探索。他不是空谈家,而是扎扎实实的实践者。
  在实践中的方方面面要能体现他的教育理想和教育思想,并产生出很好的效果。
  因此,他心目中的学校是一种自由、开放、民主式的探寻知识和学术的殿堂。对于大学,他很清楚,不管社会风气如何变化,也不管社会风气如何影响大学,大学不能随波逐流,更不能同流合污,大学应有自己的清高与圣洁。大学所坚守的大学精神是使大学成为创造和保存人类文明的场所,成为培养智者的地方,成为人类精神资源传递和知识创造的最佳学堂,成为一个充满创造和创新的具有独立品格的思想熔炉,成为一个拒绝庸俗、坚持操守、努力用思想知识、精神呼唤社会良知,引导社会前行的精神家园。
  他还清楚,学校的核心是知识,是传播知识,以及创造知识。传播知识就是要向学生以及社会传播人类历史当中,人类所创造的知识宝库中的最佳的知识,而不是传播过了时的落后的知识,或者是伪知识。这一点做到就十分艰难。而创造知识,就是创造发明。要给人类知识宝库中增添一点什么,哪怕是一粒米,一滴水,这就是科学研究,创造知识。他要在实践中,以文化去引领社会,去为社会立下标杆,去影响人类社会,去影响国家,甚至去改变历史。
  教育家懂政治但不玩政治,他要权力但不玩权术,他以权谋公,决不以权谋私。他总是能把握世界潮流,以人类历史发展的眼光去看教育,从人类文明发展的角度去办教育,他追求真、善、美,也能包容假、丑、恶,他用教育和感化的心灵去逐渐转化假、恶、丑。
  他知道学校文化的力量,他知道学校文化就像一个磁场,一只无形的手,是学校的空气和雨露,他知道学校的教育是“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他循循善诱,充满耐心,他把目光始终放在现在,更放在未来。他不急功近利,好大喜功,而是扎扎实实工作,一点一滴积累,不计名利,不计报酬。他知道教育与政治、经济、科学的相同和不同之处,他知道政治讲权,经济讲利,科学讲真,而教育讲爱,他会始终把握真与爱。但他也知道,教育与政治、经济、科学最终会殊途同归:追求真、善、美。
  教育家这样的理想和境界,使我肃然起敬,他们是靠思想和心灵以及行动而伟大的人。
  因此,我仰慕我们的大圣先贤孔子。两千多年前的春秋时期,孔子以教育事业为其终身的事业。他有教育信仰,他有不懈的追求,他的教育实践取得了很好的效果。他的有教无类、因材施教、诲人不倦、学而不厌、知行统一和学思结合的思想,对培养人才的无穷乐趣,而且一生义无反顾,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朝闻道夕死可也的精神,令几千年以后的我们仰慕不已。
  我追崇孟子,他对教育也是锲而不舍,他对教育人才也有无穷的热情和乐趣,他说人生有三大乐,“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是其中一大乐。
  到了中国近代,中华民族处于生死存亡之际,救亡图存是当时的第一大任务,无数志士仁人怀抱救国理想,赴汤蹈火,置个人生死于度外。每次想到他们,我就热血沸腾,崇敬之心油然而生,同时也心生惭愧,他们的伟大无私令我深感惭愧。这其中,诞生了一大批教育家,灿若星辰,在中华民族的教育发展史上大放异彩,至今令人高山仰止。
  我仰慕蔡元培,这位大教育家,他集政治家、教育家、革命家、学问家于一身,他使北大真正成为世界一流的大学。他把他的“思想独立、学术自由、教授治校、兼容并包”的教育思想付诸北大教育实践,产生了巨大的力量和效果,使中国高等教育史上不致于与西方比较而暗淡无光。他说:“大学者,‘囊括大典、网罗众家’之学府也”,“大学以思想自由为原则”,“近代思想自由之公例,既被公认,能完全实现之者,厥惟大学。大学教员所发表之思想,不但不受任何宗教或政党之拘束,亦不受任何著名学者之牵制……此大学之所以为大也”。更仰慕他为了教育,那种大无畏的精神,坚韧不拔的意志,义无反顾的勇气。
  我仰慕梅贻琦,他把自己的教育思想付诸清华大学实践,他提出“通才教育、教授治校、学术自由”,并将之贯彻于教育实践中。他主张通才教育,提出了一个振聋发聩的人才培养的观点:他认为对于中国的工业化而言,需要的不仅是技术人才,而且是组织人才,所谓“工业建设的领袖”,其“重要性至少不在技术人才之下”,“真正的工业的组织人才,对于心理学、社会学、伦理学,以至于一切的人文科学、文化背景,都应该有充分的了解”。他认为大学教育“重心所寄,应在通而不在专”,“通识为本,而专识为末,社会所需要者,通才为大,而专家次之,以无通才为基础之专家临民,其结果不为新民,而为扰民!”他还说:“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他以《礼记·大学》中的名言寄托心中的大学理想:“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我仰慕南开大学的张伯苓,他说:“国家积弱至此,苟不自强,奚以图存?而自强之道,端在教育,创办新教育,造就新人才。”他穷其一生心血甚至生命办教育,要他去当天津市市长,他拒绝了;蒋介石几次要他去台湾,他拒绝了。他说我的事业在南开,在教育,我不喜欢政治,我热爱学生,热爱南开。张伯苓为南开营造良好的育人环境,塑造独特的办学实践,培养既体现了学校文化物质又兼具时代特征的大学精神:“允公允能,日新月异。”这一“南开精神”就是热爱、服务社会的奉献精神;自强不息、愈挫愈进的奋斗精神;严谨求实的科学精神;敦品诚信的重德精神,博学乐育的人文精神。燕京大学校长、著名教育家司徒雷登称赞张伯苓有“英雄般的品质”:“有一个乐观的性格,有卓识远见,有无尽的热情,有洁白无瑕的道德品质。”
  而复旦大学的创始人马相伯践行“学术自由,思想自由,政罗教纲无羁绊”的复旦精神;金陵大学校长陈裕光努力发扬“爱国主义思想,学术自由思想”为本的“共和精神”;沪江大学校长刘湛恩提倡“团结、民主、进步、学术、自由”的“沪江精神”,都令人心驰神往。
  我仰慕西南联大的精神,在抗日战火纷飞的时候,在生死不可预卜的情况下,西南联大以大学应有的超凡品格,卓然立于世界大学之林,担当民族大义,培养救国人才,探寻科学真理,坚守民主精神。冯友兰先生在西南联大解散时的纪念碑文上总结时说:“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小德川流,大德敦化,此天地之所以为大。斯虽先民之恒言,实为民主之真谛。联合大学以其兼容并包之精神,转移社会一时之风气,内树学术自由之规模,外来民主堡垒之称号,违千夫之诺诺,作一士之谔谔。”这就是大学之精神,大学之品格,大学之境界。
  
  我仰慕燕京大学创始人司徒雷登校长,他是一个美国人,但在华五十年,精通中美文化。他办燕大的目的是办一所“对中国有用的大学”。他说:“燕大应当是中西两种文明中那种永恒价值的融合场所。”他做到了。他的校训“因真理得自由以服务”,在今天看来,就是自由、实事求是、追求真理、为人民服务的精神,他以此培养人才,由此,燕大造就了一大批优秀人才,对中国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他曾筹集巨款办燕大,却晚景凄凉,但他一生热爱学生,热爱燕大,他在美国去世,临终之前,遗嘱是把他的骨灰安葬在燕园。他至死情系教育,情系燕大。
  北大如海,辽阔汪洋,恣肆奔放;南开如山,坚韧严谨细致;燕大如水,中西合璧,中西一治,水乳交融;清华如天,蓝天白云,透彻无瑕。
  还有很多,这时一大批教育家诞生了,他们都有共同的品质:他们人格高尚,他们都有对人类的终极关怀,他们有教育救国和教育兴国的理想,他们有先进的教育理念,他们博古通今,学贯中西,他们热爱学生,大爱无疆,他们有追求教育的坚忍不拔的意志,有义无反顾的勇气。他们在教育实践中取得了辉煌的成绩,他们所留下的教育遗产至今还在惠及我们今天的教育。
  秉承先贤的教育理想和精神,我以他们为榜样,孜孜不倦地学习。他们在我心中始终是一座座丰碑。但我十分清楚,他们是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我不断地学习,从古今中外中学,从实践中学。我深知自己的浅陋。我先后两次到美国加州大学和英国牛津大学学习教育,领略世界教育的先进精神。我从古今中外的教育先贤中学习,学思想,学人格,学精神,学理念。在中国,我要学习春秋战国时期的诸子百家学说,以及他们的精神,特别要学习中国近代的教育家、教育学家的实践和学说,吸取精华,充实自己。
  我从事教育二十年。这二十年中,我最大的满足是我大体知道了一点教育应该怎么办。虽然愚笨,懂得太迟了,但毕竟是懂了一点。亡羊补牢,犹未为晚。所谓是朝闻道夕死可也,最怕最可悲的是从事教育一辈子而不知道教育为何事,如何办教育,贻误子弟,贻误国家。
  我知道办教育很艰难,但不论怎样,要努力去做,能做一点就做一点,尽人事而听天命。我曾经听人说过:教育事业是千秋万代的事业,教育事业是千家万户的事业,教育事业是千辛万苦的事业,我们还得千方百计地去办教育事业。我曾经好几次想放弃教育事业,但我还是回到现实,对教育割舍不下,学校、学生的印象始终在我脑海中浮现,教育成了我的生命。
  于是,我提出了一些教育理念,我结合现实以及可行性,把古今中外的一些教育文化优秀成果结合起来,提出了办大学的几点理念:
  我重新厘定了校训,把国师的院训重新作为校训,即“仁爱精勤”,并进行了阐述:始终倡导师范仁道,追求高尚;始终倡导爱人以德,追求和谐;始终倡导研精思覃,追求真理;始终倡导勤奋踏实,追求卓越。
  我提出大学要有五种精神:敬业精神、奉献精神、博爱精神、包容精神和创新精神。
5YoUf+tsKHXuc0N9/2MO/w==  我提出了大学之境界:国际视野,天下情怀,探索不止,追求卓越。
  我提出了立足于国际化来培养人才的四点规则:模式上着眼国际视野,文化上注重开放包容,价值观走向普适伦理,规则上接轨国际惯例。
  我提出了治校的方略:人才强校,学术立校,改革兴校,民主治校。
  我想,既要吸取古今中外教育的先进理念,也要体现时代精神,大学的表现形式多种多样,而真正大学的宗旨是不会变的。
  我一点一滴地实践这些理念,我想,做一点就算一点,不求惊天动地,不求跨越式发展,但求小步快跑,日有所得,水滴石穿。我相信,古语讲得好: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垒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我行走在教育崎岖的道路上,我有喜悦,也有沮丧,但还是坚持走下去。虽然我做不了什么大事,做点小事还是可以的。回到文章的开头,其实,人生很多理想都会破灭,如同柳絮,飘得无影无踪,能保留下去又能追求不懈的就剩下了这么一点,我想这也是幸福的。我知道,我一生不管如何努力,都成不了教育家,这有先天的不足,也有后天的困顿。虽然教育家是我梦寐以求的理想,但其德,其才,其境界,其意志,我都与教育家无缘。但教育家的理想我还是要有的,中国有一句老话:法乎其上,得乎其中;法乎其中,得乎其下。理想大一点,目标高一点,这样会促使我不致于懈怠,不致于颓废,但求无愧于心,不贻误国家,不误人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