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高调推TPP的虚与实

　　无论奥巴马政府如何推动TPP，它在经济上的概念性将远远大于实质性。但TPP的概念，确实可能给美国带来一种政治上的主动权。
　　11月中旬在夏威夷召开的亚太经合组织峰会，因为美国高调力推“跨太平洋伙伴关系（TPP）”而引发持续的关注。美国总统奥巴马12日表示，美国已和其他八个国家就TPP贸易大纲达成一致，并预计在2012年底之前签署“新一代贸易协定”，亚太地区又一个规模巨大的自由贸易区似乎呼之欲出。
　　显然，从9个TPP谈判国的构成和分布来看，仅仅从经济原因来解释美国对TPP的浓厚兴趣是不够的。TPP最早在2006年由智利、新西兰、新加坡和文莱四个小国提出，长期得不到地区大国的注意。2009年奥巴马政府上台以后，美国开始加入和推动TPP的发展，甚至积极拉拢与美国已建立自由贸易协定的澳大利亚、秘鲁等国参加。但即便如此，直至今天，正式参与TPP谈判的另外8个国家，除澳大利亚外都是中小型国家，跟美国的贸易关系相对有限。而更重要的是，这些国家分布范围广大，许多国家跟美国相比，甚至就在地球的另一面。这样一个“自由贸易区”，能产生多大的区内贸易额，对美国低迷的经济能够带来多大拉动，仍然让人怀疑。
　　美国推动“跨太平洋”的经济合作，显然有着更深远的政治考量，那就是防止美国被排除在亚洲经济合作机制之外。美国多年来的亚洲政策有一个基本思路，就是要用“环太平洋”的平台取代“亚洲”的平台，用“亚太经济合作”的概念来取代“东亚一体化”的概念。亚洲越是成为全球经济的发动机，美国越是要把圈子划到太平洋对岸，只有这样，美国才是地区合作无可争议的领导者，而不止是一个“外部大国” 。
　　随着近年来亚洲区域合作快速发展、中国经济的崛起和全球金融危机爆发，美国这一自冷战结束以来就持续至今的亚太战略已经变得高度迫切。奥巴马政府上台以后，美国全球战略重心明确转向亚洲。美国一方面着力分化和延滞由亚洲本地国家主导的“10+3”、“东亚峰会”等区域合作机制，另一方面加速推动“环太平洋”区域机制的发展。TPP就是美国主导下的APEC机制在自由贸易协定方面的新发展，也是把一个空洞的地区经济论坛落实到具体的区域经济一体化安排的关键举措。
　　实际上，无论是APEC还是TPP，美国设计的“环太平洋经济合作”概念本身具有重大的缺陷，那就是很大程度上脱离“区域合作”本身的经济意义。“区域合作”或者“区域一体化”建立在一种经济现实基础之上：那就是地理上邻近的国家，经济交往的成本小，经济关系往往更加密切。正是现实的经济相互依赖状况为区域性的经济合作和制度安排提出了要求。而美国发明的“环太平洋”概念，涵盖了五个大洲、大半个地球，这看起来简直不是区域经济合作，而是“东半球经济合作”。地理范围过广、参与国家过多，就是APEC始终停留在论坛层次上、长期难以深入发展的原因。
　　因此，无论奥巴马政府如何推动TPP，它在经济上的概念性将远远大于实质性。但TPP的概念，确实可能给美国带来一种政治上的主动权。首先，如果地区大国宣布加入TPP，就等于承认美国在地区合作中的领导地位。日本近期宣称考虑加入谈判，增大了其他地区大国向TPP示好的压力。此外，美国还可以利用TPP影响区域合作规则的制订标准，如提高环保和劳工保护条件等。这些标准被认为是针对中国等发展中制造业大国，有可能冲击亚洲地区现有的经济合作规则，如“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
　　因此，中国在战略上不必过度担心TPP会把中国排除在外。亚洲地区任何一个有全局性、实质性意义的经济合作组织，都不可能最终把中国排除在外——除非它根本就没有实质经济意义。反而，中国应该在战术上积极准备应对美国亚洲政策的战术转向。美国“回归亚洲”前两年，靠挑动安全议题和玩弄地缘政治的战术逐渐面临瓶颈，美国必须想办法介入区域经济合作这一冷战后亚洲地区政治发展的主流。也许TPP标志着美国亚洲政策的重心正在转向经济介入，转向多边舞台，转向概念创新、舆论引导和规则制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