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重返课堂的教育实践探析
2011-12-27康红梅刘向阳
康红梅,刘向阳
(1.河海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江苏南京210098;2.四川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四川成都61006)
成人重返课堂的教育实践探析
康红梅1,刘向阳2
(1.河海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江苏南京210098;2.四川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四川成都61006)
教育制度和个体教育实践总是一个相互模塑的过程,成年人教育实践为成年教育制度的建立和完善提供现实基础和根据,而成人教育制度对成人教育起到促进或制约作用。立足于农村中小学教师在成年期攻读研究生学位的继续教育实践,从微观的角度探讨其在学术科研、生活状况、情感世界和职业期望等方面表现出来的苦恼、不安、焦虑、困惑、迷惘、沮丧、无奈等不适应问题,为成年教育理论的发展和成年教育制度的完善提供第一手经验资料。
成人教育;成人;压力
一、关于成年人教育的研究现状
对成年人教育进行研究在学术界已经取得了一系列的成果。这些成果主要体现在教育学领域里。在教育学的视角下,研究者们关注的主要是成年人如何学习,注重构建一套成年人学习的方法和教育模型。如徐琦,付容等较为系统地归纳了成人教育理论的变迁。[2]王瑾对成人教育的内涵及其与终身教育和继续教育的区别和联系进行了探讨。[1]这些研究不断丰富了成年教育的发展,但是在成年教育的微观研究和宏观制度建设方面还存在着研究不足。时代的发展,全球化的进程,知识经济的发展要求我们把成年教育提到日程,对成年人教育的各个方面进行深入地研究。在教育领域里,对基础教育的主力军——中小学教师的继续教育研究就必然成为成人教育研究的一个重要部分。
本文试图通过对农村中小学教师在成年期进行继续教育攻读硕士学位过程中与其他研究生相比,在学习方式、经济负担、家庭和学业矛盾、职业展望等方面表现出来的独特性及其对成年人教育制度的需求和期望来透视我国目前成年人教育的走向和制度建设的要求。
调查采用“质性研究”的思路,运用教育人类学的视角对笔者周围群体的50位熟悉中年研究生进行调查,试图通过从微观个案角度来探索成人教育中存在的问题。调查的资料通过多种途径获得:QQ、邮件、电话、面谈等等。采取目的抽样获得50位同学的基本资料。他们大多是笔者的熟人,或是邻居、同事,或是朋友和同学。他们在返校读研前都是教师。而笔者与他们有着共同的经历,在谈话内容,谈话方式,关注重点等方面与他们相似,沟通较容易,更容易获得较为真实的资料。
下面是50位被访成年硕士生的基本情况,遵循保密的原则,对其真实姓名进行虚构(见表1):
表1
从被调查个案的性别来看,女性22个占全体个案的44%,男性28个,占全体个案的56%;从年龄分布来看,女性平均年龄为33.45岁;男性平均年龄为34.96岁;从婚姻状况看,未婚女性占整个女性个案的比例是27.27%,占全体个案的12%;已婚女性占整个女性个案72.73%,占全体个案的比例是32%;未婚男性占全体男性个案的比例是21.43%,占全体个案的12%;已婚男性占全体男性个案的比例是78.57%,占全体个案的44%。对个案的访谈结果总结如下:
二、成年教育过程中的个体不适应表现
(一)学业上的压力
在工作过一段时间后,能够重返象牙塔学习,使每一个成年学生颇感自豪。“知识就是力量”的说法一点儿也不假,重新学习就是重获力量。可是,成年学生不像应届生一样学得轻松。很多原因都会造成成年学生学习效率低下,比如说记忆力衰退,重拾知识的困难,家庭琐事的羁绊等等。因此,在真正开始学习时,最初的那种自豪感就会逐渐淡化,逐渐被烦恼缠绕。他们的生活非常单调,除了学习就是科研,除了科研就是调研,这些任务形成一股强大的压力使其不堪承受。LXW如是说:
“读研究生看似轻松,其实压力还是挺大的,做学术是要耐得住寂寞的,关键是要把自己的研究成果变成论文发表,这个发表的过程的压力简直是无法形容的大。为了这些论文,我足足熬了半年,度过了无数不眠之夜,费了无数心血,觉得可以了才投出去,可是,有些说要等,有些杳无音讯。就要毕业了,我不知道怎么办……。”
LXW的学习压力,可以说代表了很大部分成年研究生的学习历程:整体查阅资料,搜集各种数据,呕心沥血地进行学术研究。高强度的脑力劳动加上繁重的精神负担不利于他们身体健康。在生活和学业的繁忙中,学业获得成功时,也伴随着他们的“满头白发”和很多个“不眠之夜”。
XGH也表示承担着同样的压力,他说:“开始来读研,费了好大的劲才把知识补上来,等补上来时就面临毕业了。论文我已经投了不少,但是却没有回音如石沉大海。如果论文不能按时刊出,明年毕业希望就会渺茫。我现在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但是想不出什么办法。”
对于成年研究生来说,学业压力大的原因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去分析:首先是新知识构成的挑战。在这个经济知识时代,知识更新的速度加快,很多新知识是成年学生以前从没有接触过的,故需要花费他们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弥补新旧知识的鸿沟,加大了他们学习的难度。其次,这些成年学生本身的知识筹备不深厚。跟应届学生相比,这些成年学生在工作后因为种种原因平时没有坚持学习,重新进入大学后,他们中的很多人发现自己的知识筹备远远不能满足本学科本专业的要求,这样也增大了这些学生学习的难度。还有很大一部分成年学生攻读研究生时的专业是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的,甚至与本科所读的专业相差甚远,或者完全无关。由于上述种种原因,这些成年研究生尽管珍惜重新学习的机会,勤学苦练,但随之而来的是学习压力巨大,精神上陷入困境无法排挤。
(二)经济压力
成年学生面临的经济压力往往高于应届生。成年人的社会角色定位是“顶梁柱”、“中坚力量”。社会对“教育”的看法是“未成年人社会化的过程”。随着知识经济社会的到来,知识的快速更新要求人们改变传统的教育观念,养成继续学习、终身学习的好习惯。但是在实际操作中,成年人进行继续教育缺乏制度保障和应对措施,因此成年人在进行继续教育时面临着更多的压力。作为中年人,肩负着对家庭经济贡献的重任,家庭的日常开支、人情往来、养老扶小等督促这些成年人即使是在学习的时候也在考虑家庭成员的生活状况和经济承受能力。WDG回忆起自己读研究生的艰辛时就无限感慨:
“你知道的,父母把本科送完了就差不多了,读研究生了哪还能要父母出钱呢?我读本科时候就开始到处借钱,到现在把硕士读完,我已经欠了四万元的债了。经济的压力使我买什么东西都要计算好,书买不起就去借,到图书馆或是别人那里去借,有很多时候是去书屋坐着看的。最难以忍受的是我买不起电脑,有时为了写点论文,下点资料要经常跑网吧或是去学校电子阅览室排队等着用电脑,你想想,读研了连电脑都没有,就像少了一只腿一样,做事的效率很低。”
面对经济的压力,这些成年学生也想过去兼职,也兼过职。但是由于我国兼职市场很不完善,兼职工作时间长而待遇低。另外,兼职工作和学习之间会产生矛盾。在处理读书和兼职的矛盾时,大多数成年学生宁可生活苦点也不会浪费太多的时间去兼职。
经济状况比较差是成年学生继续读研的普遍现象。这可能跟人们对教育的认识有关,目前教育仍然被人们看作向上流动和社会分层的工具,而不仅仅作为满足自己求知欲望,提高自己的品味和为已有工作寻求技术知识含量的途径。因此在面临经济压力时,苦闷、无奈的感觉是常有的现象。
(三)学业与家庭生活的矛盾
在这群成年学生中,另一重要的烦恼就是难以兼顾学业和家庭。家是社会的基本组织,成了家的研究生,由于在外地求学,夫妻自己两地分居,交流困难,感情方面会出现矛盾,引发了一些苦恼。夫妻之间的一方出来深造,另一方处于劣势,打破了婚姻之间的平衡。尤其是在家里的那方还要抚养小孩,独立支持起一个家时,这种夫妻之间的矛盾就更加严重,甚至使他们不能静下心来学习。所以在平衡婚姻情感方面这些研究生面临着很多的烦恼。
由于在学习上的继续深造使这些成年学生在考虑到自己的感情问题时候面临着多重选择,有很多的取舍。在学业、家庭、感情之间纠缠的矛盾中,他们表现出苦闷、无奈、迷茫等苦恼心态。
(四)就业前景迷茫
由于就业压力大,在地方教育政策中有这样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即如果哪个单位的职员要寻求“超学历培训”,那么就必须自动脱离原职,毕业后自己去劳动力市场重新找工作。当面临就业,面对更多年轻有才的竞争者时,这群成年学生感到沮丧和迷惘。在当今就业形式非常严峻的情势下,用人单位年龄条件极其苛刻,对年龄、性别、第一学历限制得比较多。一般来说,这些接受“学历补偿”的继续教育学生年龄一般比较大,原始学历比较低,在就业时面临的压力就大。
虽然很多成年人进行继续教育目的在于提升自己的能力,为了更好地胜任本职工作或是其他工作。但知识的增长并没有为他们的就业增加筹码。他们或者是被迫脱离原职,或者是碍于情面不愿意回到原来的岗位。但是他们在面对重新就业时,却受到了年龄、专业等多种限制……不管已经读完了的还是在读的,都感觉到预期的职业和现实相差较远,因而他们在面临职业选择时会感到烦恼和郁闷。
总之,这些大龄学生在整个教师群体里属于一个特殊群体。重返校园前的经历使他们珍惜重获的学习机会,也更重视理想的追求和生命的意义。现有的家庭(或小家庭或者大家庭)的负担,使他们困扰在学业和家庭之间,因而更加磨练了他们的意志和承受力;年龄偏大和所拥有的社会阅历,使他们在处理人际关系方面更显宽容和大度,但精神方面的压抑更突出表现为烦恼;性别歧视和年龄的排斥,造成就业上的劣势,使他们对未来感到迷茫。
三、成年人由“不适应”向“适应”转变的途径分析
这群成年期攻读硕士学位的研究生,作为流动人口中的一特殊群体,在他们的生命历程中“渴求实现那些最根本的愿望”而返校重学,按照他们自己实现内心最根本愿望的能力、条件和可能性,依照他们所扮演的多重角色冲突程度和协调能力表现出不同的烦恼程度。这种烦恼只能是处于这种情境下的成年学生所能体会到的,跟他们的生命历程相关,更跟镶嵌在他们生命历程中的社会结构变迁有关。
从个案在接受继续教育过程中表现出来的烦恼和痛苦等不适应现状我们可以得知,尽管法律法规保障了人们受教育的机会均等,保障了成年人拥有继续教育权利。但是由于种种原因,成年人接受继续教育表现出很多的烦恼,还面临着种种困境。个人的烦恼和困境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宏观社会结构的特点,是可以从完善制度建设和社会建设予以解决的。在对个案进行分析的基础上,笔者认为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进一步思考。
首先,关于继续教育的法律法规有待进一步完善。虽然国家颁布了一系列法规保障成年人进行继续教育。1999年教育部令第7号颁发的《中小学教师继续教育规定》是指导中小学教师进行职业教育的基础法规。地方教育机构可以根据该法规结合当地实际情况制定具体实施的办法。实际情况是当地学校为了节约开支,减少成本,一般不愿意职员接受提高学历层次的培训,对继续教育的可操作性规定还很不具体、很不完善。因此在继续教育的具体政策方面还缺乏对成年学生的支持。
其次,在就业政策方面,要放开市场,消除就业方面对年龄、性别的限制,为成年人或老年人进行继续教育提供一个公平合理的就业环境。处于知识爆炸的时代,知识更新的速度大大加快,终身学习成为了社会所需。而这些掌握着最新知识的成年学生在就业市场上却遭遇到年龄的歧视。知识的积累和传授是不分年龄、不分阶层的。社会应该给予这些大龄学生同等的竞争机会,这样才能消除不平等,减轻这些大龄学生的心里压力,缓解他们的烦恼。
第三,要建立一个多层次、多样化,多面向的开放式教育系统。在这个系统里,不同年龄、学历、职业的人都可以找到进行继续教育的资源,享有继续教育的环境。这个教育系统的办学模式可以多样化,办学方法可以丰富化,可以借助网络、电视、电话等传媒进行教学和学习,满足人们进行继续教育的需求。
第四,从物质支助上给予继续教育学生支持和资金保障。虽然“《中小学教师继续教育规定》中指出了中小学教师继续教育经费以政府拨款为主,多渠道筹措,在地方教育事业费中专项列支。但是由于基础教育收费制度的改革和农村实行免费教育后,农村中小学的各项经费完全依靠财政拨款。”[2]这样那些为了提高自身学历而进行继续教育的成年人就得不到足够物质支持和帮助。因此,为了鼓励中小学教师进行继续教育培训,可以从地方政府的财政支出中支出一部分加上教师本人的工资中提留一部分作为其接受继续教育的资金储备。另外还可以鼓励各社会团体,各大中型企业,其他社会募捐机构参与到中小学教师的继续教育中来,为中小学教师重返校园提供足额的培训费用。
最后,加强对成年学生的心理援助和服务。生命历程理论认为,个体在其一生中不停地去扮演社会规定的角色和事件,这些角色或事件的顺序是按年龄层次排列的,不同的年龄、成长经历和死亡等生物意义上的生命历程是由社会建构的,年龄层级也表达了一种社会的期望[3]。而处于成年期的学生,由于继续学习发生在工作之后,出现在担负社会责任最重的中年期,社会对他们的期望一般是按照成年人的标准来要求,成年人更多地是担负着一种“赡养老人、抚养小孩”的责任,所以这个阶段的学习生活会使他们在多重角色冲突中难以适从而表现出更多的心理问题,如烦恼、失意、郁闷、神经质等心理疾病。因此加强对进行继续教育的成年人以更多的心理服务就具有重要的意义。
综上所述,继续教育的宏观法规保障了个体进行继续教育的权利,而微观个体进行继续教育实践过程中所表现出的各种困境则需要进一步完善继续教育政策法规作为支持。只有在个体的继续教育实践和宏观的继续教育法规相互模塑的过程中,我国的继续教育实践活动才能进一步得到发展,以继续教育、终身教育为内涵的学习型社会才能最终形成,成人在接受继续教育时才会由“不适应”向“适应”转变。
[1]徐琦,付萍.成人教育理论的变迁[J].成人教育,2009(2):38-39.
[2]王瑾.终身教育理念下的成人教育与继续教育[J].成人教育,2008(5):43-45.
[3]李莉萍.我国农村教师继续教育研究综述[J].继续教育研究,2010(2):21-23.
[4]Jamet Z.Giele and Glen H.Elder Jr,1998.Methods of Life Course Research:Qualitative and Quantitative Approaches,London:Sage Publications.
On the education practice of adult’s returning to the classroom
KANG Hong-mei1,LIU Xiang-yang2
(1.School of Public Administration,Hehai University,Nanjing 210098,China;2.School of History and Culture,Sichuan University,Chengdu 610016,China)
Education system and individual educational practice are always a mutual molding process.The education practice of adult can provide a realistic basis for the establishment and improvement of the adult education.The adult education system plays a role on promoting or restricting adult educations.Based on teachers’continuing education practice from the primary and secondary school in rural areas to pursue the graduate degrees in adult,from the micro perspective,the article explores the teachers’plight in which they feel distressed,disturbed,anxious,confused,bewildered,frustrated,helpless in adult education in many aspects such as in academic research,living conditions,emotional and career expectations which can provide the first-hand experience materials for the adult education and adult education system
adult education;adult;pressure
G72
A
1673-9477(2011)03-0116-03
2011-04-10
江苏省农村人力资源培训开发研究项目(编号:C-b/2009/01/021)
康红梅(1974-),女,湖南娄底人,博士生,研究方向:教育社会学、城乡社会学。
[责任编辑:王云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