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心渠

孟宪歧

连心渠

孟宪歧

乡长终于要讲完话。

乡长最后说：“今年秋天的农田基本建设工程，各村做得越大越好，我只要结果，不要过程！”

散会后，秋玲稍晚走几步。

她见乡长回了办公室，就也跟了过去。

秋玲问乡长：“乡里给点奖励不？”

乡长嘿嘿笑：“你就知道要奖励。”

秋玲说：“你要给奖励，我就把工程弄大点，要没有，就闹小点呗！”

乡长立即求饶：“我的小姑奶奶，你可别吓唬我，我还指望你出彩呢。你就放心吧，奖励一定会有的。”

秋玲问：“你说不要过程，只要结果？那你活着不要过程只要结果行不？”

乡长马上答：“我要过程，不要结果！”

秋玲便也嘿嘿笑起来。

乡长是秋玲的一个不近也不远的姐夫，秋玲敢跟他斗嘴，但秋玲是玉带河村的支书兼村主任，玉带河村可是乡里挂号的先进村，啥事都走在前头。

秋玲回到村里就有些犯愁。

这些年分田到户单干，你种大豆，我种高梁，井水不犯河水。还想跟过去一样，搞啥工程，都是红旗飘飘，人山人海的，已经不可能了。今年夏天来个“卡脖旱”，眼见那玉带河的水绕村而流，冒烟的地里就是得不到一滴水。结果，秋天的收获轻飘飘。

这要在过去，想到过去，秋玲就想起了她小时候唱的歌：“胸有愚公志，不怕万重难，老天不下雨，也要夺丰年。”

秋玲后来才知道，这首歌，原来就是写他们村“幸福渠”的。

那年，玉带河村在村东头挖了一条大渠，把玉带河水引过来。整个工程凿通了一个山洞，架起了一个渡槽，全长两公里。

渠水引来那天，县里来了许多领导，县文化馆的作曲家即兴创作了一首 《幸福渠》的歌曲，教给全村人唱。

秋玲正在小学读书，她还拿着花环去跳舞庆祝幸福渠竣工呢。

可分田到户不久，村民们就把在自家地边的渠填平了。如今，那条如巨蟒般的水渠早已不见踪影。

第二天，秋玲领妇女主任大菊和会计沿着当年那条幸福渠往玉带河边走，她们发现，当年凿的山洞已经被一些垃圾堵死了，但清理不费事，那个五十米长的渡槽依旧凌空而卧，整体结构没有问题。秋玲很激动，如果把这条水渠重新修起来，遇到旱年，村民心里可就有底啦。

秋玲把自己的想法跟大菊和会计说了，她俩也认为行，可这样大的工程谁来干？秋玲跟大菊和会计一米一米地把大渠的位置，都经过谁家的地里，每家要分多少米的挖渠任务，通通做了详细统计。

开村民代表会那天，秋玲说：“今年夏天卡脖旱，河里有水不能灌，秋天收了一把草，家家粮食都减产。大家说，我们应该怎么办？乡里号召要把农田工程建，咱村不能靠边站，幸福渠的精神呼唤咱，玉带河水任咱牵。”

秋玲刚闭嘴，大家就给她鼓掌，说她真会整词儿，一套一套的。但对挖渠工程兴趣不大。

有人说劳民伤财，有人说种地没希望，还有人说渠好挖不好管理。

秋玲悄悄跟大菊和会计说：“明天让全体党员参加一次义务劳动，把大渠的施工路线用白灰划出来，然后你们把自家地边那块渠按要求挖出来，做个示范带头作用。”

起初，大菊家挖，会计家挖。接着大菊弟家挖，会计哥家挖，秋玲妹家挖。

很快，就有许多家都自觉动手挖起来。

秋玲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她偷偷跑到乡里找乡长说：“姐夫，你给我们村弄台推土机使，我们会给你一个惊喜的！”

乡长大喜：“好啊！你先回去，推土机的事，明天就落实！”

乡长说话算数。

第二天，那推土机就轰轰轰地开到了玉带河村挖渠的工地上，大家一看有推土机助威，都精神大振，挖渠的人多了，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很快，村里凡是地边有挖渠任务的，不用动员，就都来挖，不几天，那水渠就有点模样了。

秋玲可顾不上挖渠，她得去县里想法弄柴油呢。

那推土机喝柴油就跟牛喝水，咕咚咕咚没个完。牛喝水不要钱，推土机喝柴油可得要钱。秋玲往农牧局跑，水利局跑，农业开发办跑，反正，能靠上边的，她都跑了。

秋玲这一跑不要紧，这局那局的领导，知道玉带河村的农田建本建设搞得有声有色，就都来了，谁也不白来，水泥，塑料管，都带来了，还有带钱来的。

乡长到工地一看，惊得目瞪口呆，嘴里连呼：“真想不到！真想不到！”

乡长亲自一数，挖渠的竟有231人，最大的王老伯，76岁，当年他是修幸福渠的老模范，他跟乡长说：“看着幸福渠被毁了，心疼；看着它又活了，高兴！”

自打开始挖渠，村民早上一块结伴去，晚上一块结伴归，你帮帮我，我帮帮你，喝口你带的矿泉水，喝口我拿的绿豆汤，那亲热劲儿，让人觉得大家都是一家人似的。

不到一个月的工夫，水渠挖完了。

乡长给玉带河村拨了 1万元扶持基金。

水渠竣工那天，乡长亲自主持竣工大会。

乡长说：“我受宋支书委托，主持这个仪式。因为宋支书正在医院输液。她说，这个水渠，就叫连心渠吧。因为修它，我们村的村民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有力出力，没力出钱。张老万在外听说家里修水渠，捐了一千块钱，邱四关在外面当老板，没工夫回来挖，他雇了人回来挖；还有宋支书，带病坚持在挖渠工地上，可她家却没地。好啦，就按宋支书的意思，现在我宣布：玉带河村连心渠开闸放水！ ”

清澈的玉带河水欢笑着一路奔跑，它流淌在大家的心田里……

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