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时代主题转换与苏联解体
2011-12-24王宝堂焦一强
王宝堂,焦一强
(1.商洛学院外语系,陕西商洛726000;2.兰州大学政治与行政学院,兰州730000)
论时代主题转换与苏联解体
王宝堂1,焦一强2
(1.商洛学院外语系,陕西商洛726000;2.兰州大学政治与行政学院,兰州730000)
自1991年底苏联解体以来,国内外学界从诸多方面对苏联解体的原因进行了深入广泛的探究。本文认为,正是由于对属于高层次战略判断的时代主题问题认识有误,贻误了经济建设,最终把苏联拖上了解体之路。从时代主题转换这一新的角度来分析苏联解体的原因,对在全球化背景下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具有重大的理论和实践借鉴意义。
时代主题;和平与发展;苏联解体;原因;借鉴
1991年12月25日,苏联解体。苏联的解体不仅极大地改变了世界地缘政治版图和国际秩序,而且对人类社会历史的发展进程产生了重大影响。根据“历史合力论”的观点,国内学界普遍认为苏联解体是各种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近二十年来的研究主要侧重于从政治、经济、民族、历史、对外战略、文化等因素来诠释苏联解体的原因,很少有学者从时代主题转换的角度出发,将苏联置于国际形势变幻的时代大背景下来论证其走向解体的原因。事实上,上述因素固然是导致苏联解体的根本或直接原因,但不可否认,导致苏联解体的以上诸多原因都与随着战后国际形势变化而转换的时代主题不无关系,正是由于没能及时敏锐地洞察到国际形势的变化以及对时代主题的错误判断,才使得苏联在制定国家发展战略和内外政策上发生了偏差,颠倒了内政外交的主次关系,使国内政策服从于对外战略,其最终结果是国家偏离了正确的发展道路,贻误了发展良机,将苏联引上了一条解体之路。
(一)
“时代”一词是一个有着非常广博内涵的概念,可以从不同视角加以诠释。在此我们所言的“时代”是指能够在社会历史领域中综合反映人类社会发展进程的一个全局性概念,即列宁所说的“大的历史时代。”自从国际社会形成以来,每个时代都有其特定的生活内容和主题。所谓时代主题,就是由该历史发展阶段基本矛盾所决定的、具有全局性和战略性的问题。时代主题不是一成不变的,它随着世界上代表矛盾各方面的力量对比、相互关系的变化而发生转换。19世纪末20世纪初,随着自由资本主义向垄断资本主义的发展,世界资本主义开始向帝国主义阶段过渡。列宁通过对垄断资本主义,即帝国主义阶段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之间的矛盾、帝国主义国家之间的矛盾以及帝国主义国家和殖民地半殖民地国家之间矛盾的科学分析,指出在资本主义发展不平衡规律的作用下,资本主义固有的各种矛盾加剧,形成了全面的、深刻的危机,帝国主义战争不可避免,从而为无产阶级革命准备了客观条件。鉴于此,列宁提出当时国际政治的主题就是帝国主义战争与无产阶级革命。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和1917年俄国十月社会主义革命的胜利以及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爆发和1945-1949年期间欧亚一批社会主义国家的诞生,是对列宁上述论断的最好验证。[1]
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时代主题究竟何时由“战争”与“革命”演变为“和平”与“发展”,长期以来国内学术界对此问题的争论十分激烈,时至今日依然是一个存有争议的学术问题。对时代主题转换时间与标志的划分界定,学者们也是众说纷纭。自上世纪80年代中期,邓小平同志明确提出关于“和平与发展”是当代世界两大问题后,国内学术界掀起了一股关于时代主题问题的争论热潮,目前在学界比较流行、具有普遍性和代表性的观点有以下几“说”:即“50年代中期说”、“70年代说”、“80年代说”以及“二战胜利说”。[2]主张“50年代中期说”的学者认为,战争与革命的周期到50年代中期就已基本结束,社会主义革命的高潮也早已过去,帝国主义的殖民体系也被战后风起云涌的民族解放运动所冲垮,国际力量对比出现均势,各国都回到经济建设的轨道上来,世界经济呈现快速增长,新的科技革命迅猛发展,虽存在冷战,但世界发展的主要趋势和基本特征已不是战争而是和平了;“70年代说”则把民族解放运动作为“革命”内容的一部分,认为20世纪50年代、60年代先后有90多个国家宣告独立,进入70年代这股风暴已逐渐过去,因此主张时代主题的转换发生在20世纪70年代;“80年代说”主要是着眼于邓小平提出的“和平与发展”论断以及国际形势出现的全面缓和局面;“二战胜利说”的出发点是,认为“二战”这一重大历史事件为战后各种力量的消长变化及基本秩序奠定了基础,应以此为世界主题的转折点。由于“二战”彻底铲除了法西斯势力、以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阵营也日趋壮大,作为一支重要的和平力量维护者,第三世界的崛起乃至核力量均衡等诸多因素在很大程度上制止了战争的爆发,最终没能酿成世界大战。诚如邓小平同志在确立“和平与发展”时代主题依据时所言的那样:“因为我们讲的战争不是小打小闹,是世界战争。”[3]这从一个侧面说明了和平是相对于世界大战而言的。因为资本主义战后也面临着发展的问题,需要医治战争创伤。为此,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资本主义通过大调整发生部分质变,从传统资本主义转化为现代资本主义,进入相对稳定的发展时期,是帝国主义战争从不可避免变成不大可能。”另外,“第三次技术革命的突飞猛进大大推动了世界经济的发展和人类文明的进步,还成为大国之间冲突的一个制约因素,”因而战后“虽然局部战争从未间断,且不可避免,但终究没有爆发世界大战;同时谁也不能否认,世界经济与科技是以人类历史上无与伦比的速度在发展。”[4]日本和西欧正是利用战后这一历史机遇来发展本国经济,从而迅速崛起,创造了70年代“美、日、欧三足鼎立”的世界经济格局,将社会主义苏联远远地抛在了后面。
(二)
时代主题问题是一个具有重大理论和现实意义的极其复杂的问题。对时代主题问题的认识属于高层次的战略判断。所以科学观察和分析时代特征、正确估量和把握时代主题,是正确制定内外政策的基础和依据。长期以来,国内学界普遍认为苏联解体最根本的原因是经济建设没搞好。诚然,这的确是导致苏联解体的最直接的原因。那么,究竟什么又是促成苏联经济建设没搞好的因素呢?难道仅仅是学者们所常归咎的以两个“高度”(政治上高度集权,经济上高度集中)而著称的“斯大林模式”吗?现在看来,苏联解体的原因表面上看固然是经济原因,但在经济现象的背后却蕴藏着更为深层的原因,那就是苏联长期因对时代主题缺乏正确的认识而发生战略判断失误,没能及时将国家发展的重心转移到经济建设的轨道上来,从而使经济问题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而酿成了解体的悲剧。
从上述对时代主题的分析来看,战后国际形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时代主题已逐渐演变为和平与发展。但是,战后历届苏联领导人对时代主题这一事关国家命运的重大战略决策问题始终缺乏正确的认识,即便是赫鲁晓夫以及后来的戈尔巴乔夫对时代主题问题虽说有所认识,但却没能采取正确的态度并及时调整国家发展战略。由于对时代主题存在战略判断上的错误,才使得苏联在制定政治、经济和对外政策等一系列重大决策上发生了偏差。具体而言,就是苏联执政者对时代主题的认识和判断长期停留在“战争与革命”的层面上。受此观念影响,苏联长期混淆了内外政策的主次关系,错误地坚持对外政策优先于对内政策,并把国家的发展重心放在了对外战略上,最终使国家发展道路偏离了正确的方向。
在“二战”前,苏联全力以赴来应付战争是有其历史特殊性和合理性的。但在国际形势逐渐发生变化的战后依然坚持错误的战略,这不能不说是苏联的悲剧。总的来说,整个冷战期间苏联的国家战略重心几乎是全部围绕着其对外战略而运作的。概括而言,就是苏联始终把推动“世界革命”和无产阶级国际主义作为其对外战略的最终目标。尤其是“世界革命”这一理念已长期成为苏联对外政策形成的指导思想。当然,“世界革命”思想并非苏联时期所特有,该思想在俄国有着悠久的历史和渊源。可以说,俄罗斯民族东正教的“弥赛亚”宗教使命意识是“世界革命”思想的理论渊源。自从皈依东正教,尤其是莫斯科成为“第三罗马”之后,俄罗斯民族就以上帝代言人自居,自认为其负有拯救全人类的使命。“第三罗马乃是沙皇强盛的表现,乃是国家威力的表现。第三罗马演变成了莫斯科王国,以后变为帝国,最后则变成第三国际。”[5]正是东正教的救世主思想和帝国理念为历代沙皇的对外扩张提供了理论依据,也为其进行社会动员提供了精神动力。十月革命胜利以及苏联成立之后,社会主义苏联虽说在一定程度上抛弃了帝俄的扩张侵略理念,但列宁在“帝国主义论”中对资本主义的一些片面认识使苏联从未放弃过“世界革命”。受列宁这一理论的影响,苏联长期坚持“资本主义总危机论”,认为资本主义是腐朽的、垂死的,帝国主义是无产阶级革命的前夜,是资本主义发展的最后阶段,将很快会被社会主义取代。可以说,“从布尔什维克党在俄国取得胜利起,它便把自己置于资本主义的对立面,把消灭资本主义当成自己的历史使命。”[6]因此,在对待资本主义的态度上,苏联长期以意识形态划界,将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对立起来,视资本主义为洪水猛兽而加以拒斥。列宁去世后,其继任者斯大林乃至其后的历代苏联领导人置经济发展规律于不顾,一贯错误地奉行“两个市场平行”理论,拒绝与资本主义国家合作,拒绝吸收资本主义所创造的优秀文明成果。“对西方文化则采取一概排斥的态度,如把遗传学称之为伪科学,并把西方国家科学文化中出现的新理论、新学说如系统论、控制论等也一概称之为唯心主义的邪说。”[7]苏联长期自我封闭,游离于世界经济体系之外,致使其未能参与以资本主义国家为主导的世界市场经济并分享第三次科技革命的成果,这对苏联国家经济发展产生了十分消极的影响。
尽管战后时代主题发生了很大的转变,资本主义国家的发展战略积极转向致力于发展经济和进行科技革命,但苏联由于缺乏对时代主题的深刻认识仍然继续把推行“世界革命”,推翻资本主义作为其重大的对外战略,并进而将这一战略上升为苏联的国家发展战略。于是,在战后和平与发展日益成为时代主题的国际背景下,苏联却颠倒了内政外交的关系,把发展经济,提高人民生活水平这一事关国家兴旺发达、本应优先考虑的国内发展战略错误地定位于为其谋求世界霸权的对外政策服务,从而走上了军事强国主义的道路,整个国家经济建设的发展重心也由此偏离了正确轨道。军事强国主义是俄国的历史传统,也是斯大林强国思想的核心。在这一理念的支配下,为了谋求世界霸权、与美国抗衡,苏联的国民经济被军事化。长期以来,苏联都是依据国防军事建设的需要,将经济发展的重心向重工业尤其是军事工业倾斜,而事关国计民生的轻工业和农业则得不到应有的重视和发展,从而导致了苏联的国民经济结构畸形扭曲、发展比例严重失调。在1954年出版的《政治经济学教科书》中,苏联就把优先发展重工业视为社会主义建设的必然规律,并认为这是社会主义同资本主义工业化道路的根本区别。苏联注重军工生产早在战前特定的环境下就已开始,当时为了打破帝国主义的武装干涉以及为了卫国战争而备战,迫使苏联优先发展军事工业本是无可厚非。但战后的国际局势已远非战前,苏联的安全环境也并非像其历届领导人所估计的那样严重,而苏联依然不断穷兵黩武,向世界输出革命,结果是劳民伤财,不但耽误了本国经济建设,而且也损害了社会主义的形象。据统计,为了争夺世界霸权,同美国搞军备竞赛并保持战略平衡,苏联把85%以上的工业投资用于发展重工业和军事工业,大量增加军费预算。苏联军费从1965年的326亿美元增至1981年的1150亿美元,增长3.75倍。而苏联消费品工业投资在国民经济全部投资中的比例大约为4%~5%左右,1988年只占3.7%。[8]为了同美国保持核平衡,在上世纪60年代初,苏联的原子能工业有100家工厂和机构,在其中工作的有100万人。1965年在导弹—宇航工业企业中工人超过35万,另有科学家、设计师、工程师和高度熟练的工人10万人在相关的科研设计部门工作。1956~1965年,军事企业数量增加了50%,工人数也增加了50%多,按可比价格计算,军事企业总产值增加了21倍,达到18288亿卢布。这一时期,经济畸形结构进一步强化,1955年重工业在工业中的比重上升到70%,1960年达到72.5%。[9]自斯大林去世直至苏联解体的38年里,尽管历届苏联领导人对经济结构进行了改革调整,但都因无法跳出“斯大林模式”的窠臼而无果而终,就连戈尔巴乔夫上台后兴师动众的所谓“根本改革经济”计划依然没有放弃重工业优先的发展战略。结果是苏联在经济领域困难重重,加之军备竞赛的沉重包袱,终于将苏联这个超级大国拖垮。
(三)
作为20世纪人类历史上最震撼人心的重大历史事件之一,苏联解体的悲剧留给我们的教训是极其深刻的。通过上述分析,苏联解体的一个最重要原因就是对时代主题问题的认识不足,没能与时俱进、及时利用时代主题转变所提供的和平契机把国家发展战略的重心转到经济建设上来,由此引发了一系列诸如政治、经济、对外战略等方面的问题,最终使其在各种“历史合力”的作用下走向解体。相比之下,中国的改革开放正是邓小平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高瞻远瞩,审时度势,在对时代主题做出正确判断后的伟大创举,从而挽救了中国的社会主义建设事业。同样都是社会主义国家,由于对时代主题的认识不同,所导致的结果也是天壤之别。诚如郑必坚先生在2005年回应美国副国务卿佐利克时所言的那样:“同样都叫共产党,在同一个1979年,各自做出了性命攸关的重大战略决策:勃列日涅夫的苏共在这一年决定出兵阿富汗,进一步走上了打着‘世界革命’旗号实行军事争霸谋求世界霸权的自取灭亡之路;而中国共产党则做出了改革开放的历史性决定,走上了一条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在同经济全球化相联系而不是相脱离的进程中独立自主地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道路。”[10]这充分说明了正确认识时局、科学把握时代主题对一个国家制定正确的路线方针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
深刻认识世界,准确把握时代主题,提出符合人类文明发展大势、反映时代进步要求、实现中国人民和世界人民根本利益的内外政策,是中国共产党执政六十多年治国理政的重要经验。以胡锦涛为总书记的新一届党中央继承发扬我们党关于时代问题的基本战略思想,科学判断时代条件的发展变化,创造性地提出了顺应历史潮流、应对时代问题、引领时代前进方向的系统的时代创新理论。主要包括,深刻变革论、和谐世界论、共同发展论、共担责任论和中国积极参与论。[11]胡锦涛的时代观站在历史和战略的高度,深刻认识时代特征,锐敏把握时代发展方向,是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和引领时代发展的强大思想武器,为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指明了前进的方向。
总之,苏联解体已近20年,但时至今日,从和平与发展这一重大时代主题的角度来反思并总结研究苏联解体的原因和历史教训,对我国的社会主义建设事业无论是理论上还是实践上都具有重大的警示和借鉴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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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751.2
A
1002-7408(2011)04-0057-03
王宝堂(1964-),男,陕西洛南人,商洛学院外语系讲师,研究方向:思想政治教育;焦一强(1965-),男,陕西洛南人,兰州大学政治与行政学院副教授,博士,主要从事俄罗斯问题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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