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心结(散文)
2011-12-09囗刘绍良
囗刘绍良
大青树终于成交了,数不多,量了两天,用红漆号出了七百棵。
柳暗花明又一村。我在经济的穷途末路之时,蓦然间,出现了解我心结的情景。
数年前,我在育出了无数小苗之时,就作如是想:诚心把树种在房前屋后的人,我送他;诚心作买卖的人,我卖他。
上山来买树的人已经不少,诚心成交者其实寥寥。上山来要树人的其实也不多,送之,我便想象着来日他家门前的一片荫凉。
在村头,在门前,一棵树,一棵大树,它们撑起的,却是一代又一代雅气的眼睛里的天堂。生意人买走的不是树,是天堂鸟满蕴着欢乐的遮风避雨的巢。
雨水到来之时,干涸的土地在幸福地呻吟着。渐渐地,越来越浓的绿,湿润了我天生忧郁着的眼睛。
浓绿却让每棵树都分享不到足够的阳光,因而,每棵树都难以茁壮。
这是美好愿望与现实的冲突。这是在套种时对土地规律的无知。
这是一块暂时属于我拥有的土地。因为,每个人的最后,都带不走人世间的一切。土地是永恒的,在永恒着的土地上,能留下一片绿荫,便会成为许多崭新而更加精彩的童话的世界。
我就这么在距离县城十五公里的山坡上生活着,在一片充溢浓绿的果园经营着我的生活.我想,我的眼珠一定也变成绿色的了。
绿色的眼珠会很容易地看到人类的生存环境与自然界的关系。不过,当人类在赞美着、向往着飞禽走兽的时候,却明白自己不具备飞禽走兽的生物基因。因此,也就不具备实现与自然界亲密无间的可能。人类,曾经非常智慧,非常勇敢地从森林中突围出来。似乎,从那一刻起,便决定了没有寻找森林,重回森林的必要。
钢筋水泥堆砌的城市,便是人类向自然界的宣战。
飞机、火车的存在,便是人类对飞禽走兽的再造。
许多旅游接待环境依山而立,择地而建,取名山庄。在一座山庄的大门前,门柱上落了一只鸟。门柱是水泥做成的,极象半截大树,那凸起的龟裂的水泥树皮上,涂了些颜料,远看则惟妙惟肖。面对杰作,一个小孩说:“怎么不种两棵大青树呢?”
我很想把我的大青树种到那些我认为适合它们生长的地方。当然,这是我的感觉与别人的感觉不同的结果。有更多的地方还在荒凉着。荒凉着的地方,那里的人群一定很穷。因为很穷,即便有一两棵大树,最容易被很穷的群体卖成到城里去。城市正在对乡村实行着另一种意义上的掠夺。
不知为什么,本地人在本地绿化时,却竭力排斥着非常有着本地特色的大青树。极少数人在村头、村里的大青树下乘凉、烧香的时候,会有人说:“这树太阴,不吉利。”有人盖了新居,设想着在宽阔的院子里,或者门前的空地上种点什么的时候,也会有人说:“这树的根,会把房子拱了起来。”
城里有着许多单位。许多单位在绿化院子的时候,只要有人说:“那树太大。”单位头头便会改选那些长得慢也长不大的外地树种,甚至外省树种。他们忽视了云南是植物王国,忽视了”乡土树种”,忽视了我们的自然环境和人文环境所应当具有的不同于外的风格。不过,也不能为了风格而违背规律。这就象县城西郊的新公路上,让一排排本在高山茂盛的华山松风光了一段时间。我常常在那条路上行走,我想,华山松在假活了三五年之后,很难说会一株接一株地死去。死在水土不服,阳光灼热和汽车的尾气之中。我不忍看到绿化树的死亡,但没几年,这些华山松又实实在在地一株接一株地死去。这也许就是林业专家常说的”适地适树”的原则。
大青树是速生树种,它能拥有粗大的树干和阔大的叶片。会有那么一天,科研人员会测试出它在等量的前提下,能呼出多少二氧化氮,能吸入多少一氧化碳;以及,在炎热在夏天,能调节出多少优于其他树种的、让人适宜的荫凉。
在一次次经过那段公路的时候,我不止一次次地想象着用我培育的大青树取代不断枯萎着的华山松。
我想,我的那许多无言的大青树,它们也一定如我一样,为它们的命运焦灼着。他们也一定和我一样,总在遥望着远方的土地。
这,就是我多年的绿色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