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里戏外

杨晓雄

抢到绣球

如今，越来越多的老百姓衣食无忧，爱上了旅游。这不，高山村这些年富得流油，兴起了旅游热。这回，在村主任老区的率领下，乡亲们组成了一百多人的旅游团，浩浩荡荡地外出观光了。

这天，他们被导游带到了一个具有明清风情的古城。从一个旧衙门出来后，导游扯着脖子嚷：“大家加快脚步哟，前面有美女抛绣球招亲，时间快到了！”

大伙来到一座绣楼前，抬头一望，果然上面站着几个漂亮的姑娘，穿着古时候的服装。当中一个小姐打扮的女孩最漂亮，此时正双目流盼，害羞地打量着下面黑压压的人头。

这时，一个腆着肚子的胖老爷说了一阵话，那小姐拿起一个绣球，作势要扔。下面顿时炸开了锅，无数双手举到头顶，都盼着绣球落到自己头上。老区在人群中看得直乐：这些家伙可真会搞名堂！

小姐扭捏了一番，把绣球一抛，那球竟然直冲着老区掉下来。老区下意识地伸手一接，没想到旁边有个家伙一蹦三尺，把绣球抢了去，接着紧紧地捂在怀里，嘴里直嚷嚷：“是我的，是我的！我有老婆啦！”

老区一瞧，这个幸运儿居然是村里的二牛，不禁扑哧一笑，心说这小子恐怕真来桃花运了。

几个家丁跑下楼来，挤到二牛跟前，恭恭敬敬地说：“恭喜恭喜，请新姑爷上楼拜堂！”

二牛乐得不知天南地北：“好好好，拜堂拜堂！”他兴高采烈地抱着绣球跟人家走。

老区想了想，眉头一皱，赶紧跟了上去，只见二牛走到绣楼门口，那几个家丁正围着他讨要红包：“恭喜新姑爷，给个进门红包吧，这是规矩！”几只手齐刷刷地伸到他面前。

二牛乐呵呵地说：“好好好，给红包！”他往口袋一摸，一人给了一张百元大票。

老区在后面一瞧，又好气又好笑，这小子倒挺大方！他正要跟进去，家丁却把他拦住了，说只有新姑爷能上楼，其他人只能在下面看。

老区哈哈一笑：“我不是外人！咱们两家是亲戚呢，我是新郎官的村长，拜堂这么大的事，男家一个人都没有，不像话吧？”

二牛也冲他招手：“村长快来，看我拜堂！”

家丁只好让他上去了。上了楼梯，那儿站着两个丫环，笑嘻嘻地向二牛道喜：“恭喜新姑爷！”说罢，两只纤纤小手伸到他跟前。

二牛一愣：“还要红包啊？”

家丁在后面解释说：“这是小姐的贴身丫环，你要想见到小姐，就得先买通她们。”

二牛高兴地说：“原来是这样啊！”二话不说，掏出钱就给，又是一人一张百元大票。老区见状张开嘴巴想劝阻，想想又忍住了。

过了两关，终于登上了绣楼。下面一大片全是高山村的人，一见二牛和老区，顿时嘻嘻哈哈笑起来。

一个管家打扮的家伙高声吆喝道：“请新郎官拜见岳父岳母大人！”

二牛一听，冲着老爷和夫人倒头就拜，“砰砰砰”一气磕了几个头。老爷和夫人却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管家在二牛耳边轻声提醒他：“快给你岳父岳母大人红包，他们才准许你们拜堂。”

二牛急忙又往口袋掏钱，管家又说：“这是给岳父岳母的，怎么也得一人二百吧？”

二牛恭恭敬敬地给老爷、夫人一人递上二百。老爷接了钱，这才笑了：“贤婿免礼，快快请起！我今天把女儿许配给你，你可要好生对待她！”

二牛一骨碌爬起来，拍起了胸脯：“请岳父大人放心，我们一定会恩恩爱爱，白头到老。”

这时，管家朝下面大声宣布：“吉时已到，开始拜堂！”马上就有丫环利索地把二牛打扮成新郎官，让他和小姐牵着一条红绸带，像模像样地拜起了堂。二牛乐得傻了，嘴巴咧到了耳朵根，晕头转向地由着人家摆布。

三拜过后，管家还从屁股后摸出一张结婚证书宣读起来，最后把手一挥：“兹准予新郎新娘入洞房，行周公之礼！”下面顿时哄堂大笑，高山村的乡亲们更是冲二牛嚷道：“二牛，大白天的，你莫乱来哦！”

丫环推了一把乐呵呵的二牛：“抱新娘进洞房呀！”

二牛“哦”了一声，走过去就要抱新娘，谁知新娘也不知害羞还是怕，往旁边一躲，让二牛扑了个空。二牛又抱了几次，新娘都躲开了，下面的人笑得人仰马翻。

丫环忙给二牛提醒：“快，给新娘红包，哪这么轻易就能把新娘抱进洞房呀！”

二牛这才恍然大悟，急忙掏了把钱，一起塞到新娘的手里，接着再抱，新娘果然不躲了，任他抱在怀里，大步走进了洞房。

老区看到这儿，正想也跟着进去，管家站在洞房门外一拦：“洞房重地，闲人不得进去！”

老区说他是新郎官的村长，管家乐了：“村长？家长也不行啊，人家在洞房，你进去参观哪？”

老区没办法，只好站在洞房门外等着。

假戏真做

过了几分钟，突然里面传来新娘的惊叫：“你干什么？快来人啊，非礼啊！”

管家急忙冲了进去，老区也跟在后面。一看，二牛和新娘正坐在一张婚床上，二牛抓着新娘的手，愤愤地说：“不能走，你是我老婆，刚拜完堂你就忘了？”

管家忙问怎么回事，新娘哭笑不得地说：“我告诉他表演结束了，让他从屋里的楼梯离开，可他死活都不肯，我要走，他也不让！”

管家“呵呵”一笑：“这位先生，我们的表演已经结束了，如果你还想当新郎官，可以在下一场继续抢绣球呀！”

二牛愣了一愣，叫道：“胡說！什么结束不结束的？我们刚才已经拜过天地、拜过岳父岳母了，已经是两夫妻了呀！明天我就带她回我家去，恩恩爱爱过一辈子，永远不分开！”

管家和新娘一听，目瞪口呆，怔了半晌，管家才笑着说：“先生，你在开玩笑吧？”

“开什么玩笑？”二牛瞪大双眼说，“我娘早就盼着有个媳妇了，我娶了个这么漂亮的新娘，她一定会高兴坏的。”

管家看看他不像说笑的样子，疑惑地挠挠头，回过身来向老区求助：“村长，这人是你村里的，这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老区严肃地说，“他是个傻子！他不是在跟你们开玩笑，他是当真的，把你们搞的这些玩意儿当成真的啦！”

管家和新娘顿时“啊”地叫了一声，管家吃惊地说：“那怎么办？村长啊，麻烦你快点带他回去吧！”

老区摇摇头：“我可没办法！他脑袋是一根筋，凡是他认定的事，你就是拿枪指着他也没用！”老区告诉他们，二牛最喜欢看古装戏，而且老是把戏台上演的戏当真。有一回看戏，上面在演拜堂，他竟然跑上去大骂那个新娘，说是昨晚已经嫁给一个书生了，今天怎么又嫁给老爷啦？

管家和新娘听罢，啼笑皆非，管家对二牛一本正经地说道：“先生，我们刚才确实是一个表演项目，现在已经结束了，您还是去玩别的吧。”

二牛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走不走，我什么都不玩了，我要带新娘子回家！”

管家火了：“你再这样捣乱，我只有叫保安了！”说罢，他就要出去喊保安，就在这时，老区把手一举：“慢！你们想硬来啊，等会儿！”说着，他走出洞房，冲下面高声一喊：“高山村的人呢，站出来！”

大伙儿都在楼下等着呢，一听喊声，立马齐刷刷地涌过来。管家一看这阵势，慌了神，冲老区连连拱手：“村长啊，您想个法子把他带走吧！”

老区板着脸说：“没法子，干脆你们报警吧，这小子服警察。”

管家一愣，脸上笑得比哭还难看。老区估计他不敢报警，像他们这种巧立名目给游客设消费陷阱的勾当，警察来了才好哩，不把他们封了才怪！

果然，管家支支吾吾，说报警就不必了，不要伤了和气。请老区行行好，无论如何把他弄走。

老区“嘿嘿”一笑：“他当真了，你们演了这么多回，不妨也当真一回算了，让他把新娘带回家去。”话音刚落，新娘“妈呀”一声大叫起来：“我不干，我死也不跟这个傻子回去！”

二牛愣愣地望着新娘，着急地说：“我不傻呀，我会好好待你的，不打你不骂你，还给你捉虫子玩。”新娘气得把头一扭，不理他……

笑看结局

管家哭丧着脸说：“村长，这怎么行呢？这都是假的呀，演戏……”

“假的？”老区冷冷一笑，“红包是真的吧？人家给的钱可是实打实的真货！”

管家额头渗出了汗珠，他走到楼梯口喊道：“都上来，都给我上来。”

不一会儿，老爷夫人、家丁丫环都走了上来，管家没好气地冲他们挥挥手：“把红包都还给人家！”

他们面面相觑，极不情愿地摸出红包还给了老区，那新娘也忙不迭地把红包还给二牛：“给，你的洞房红包，快拿走！”

二牛却不干：“不行不行，我不要红包，我要老婆！”

管家抹了把汗，望着老区：“村长，您看……”

老区淡淡一笑，打开随身带的行李包，掏出一件古代的戏服和一顶官帽，往身上一套，变成了个威风凛凛的县老爷。

管家看得两眼发直：“您也是演戏的？太厉害了，随身还带着这些玩意儿！”

老区笑道：“也就是个票友而已。不带这些东西，怎么敢把一个傻子带出来玩？”说着，他叫管家在大厅中央摆上一张案桌，叫几个家丁拿根棍子站在两旁，然后自己往案台后一坐，把惊堂木一拍：“带新郎新娘上堂！”

很快，家丁把二牛和新娘子带到。二牛进来一看，拉着新娘就双双跪在地上，口中大呼：“青天大老爷，请你给我做主啊！”说着，又一指旁边的新娘，“我们刚刚拜堂成亲，结为夫妻，可她却要反悔，不肯跟我回去！”

老区点点头，打量了一下新娘，猛地大喊：“哎呀，原来又是你这个妖妇，你可知罪？”

新娘吓了一跳：“我、我……什么罪？”

老区怒道：“你本是青楼女子，勾结恶人，假装与人成婚，实际上却干着谋财害命的勾当。洞房花烛夜，夜深人静时，你的同伙便将新郎杀害，是不是？本官已缉拿你多日，没想到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二牛一听，吓得立刻松开了新娘的手，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脑袋。老区对他说：“新郎官，你上了这个妖妇的当，差点就小命不保，幸亏本官及时发现。现判你们两个离婚，你快快下去吧！”

二牛慌忙磕头：“老爷英明！”说完，他一骨碌爬起来，一把扯掉新郎官的衣服帽子，逃也似的跑下了楼。

在场的人顿时松了口气，管家冲老区一竖大拇指：“村长，您这招真高！”

老区“哈哈”大笑，意犹未尽地一拍案台：“来呀，把这个害人的妖妇押下去，打入死牢！”

（发稿编辑：朱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