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汉翻译中“眼”的隐喻比
——基于英汉平行语料库的考察
2011-12-08王丹宇
王丹宇 王 欣
英汉翻译中“眼”的隐喻比
——基于英汉平行语料库的考察
王丹宇 王 欣
运用英汉平行语料库,通过分析对“眼”的隐喻语义进行分类,考察在英汉翻译过程中对“眼”的认知模式是如何从英语中转换到汉语中的,从而考查基于“眼”的概念隐喻在英汉语认知理解的阐释过程中的共性和差异。
眼;概念隐喻;翻译;英汉平行语料
一 引言
认知语言学认为我们进行思考和行动的概念系统是具有隐喻性质的,而隐喻系统不是任意的,其中基于人体体验是很重要的一部份,Lakoff&Johnson认为人类认知源于身体经验和外部世界的交互,所以人的身体及其感觉体验在隐喻意义形成中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不同文化背景下人们都有共同的身体体验和物质体验,因此由身体部位构成的隐喻表达在不同语言中都有共性的一面。近年来国内学者从认知语言学的角度对英汉语中的身体部位和感觉体验方面的隐喻概念作了大量研究,譬如:王文斌等对“心”的隐喻类型、英汉隐喻概念对比等进行研究;高明乐等对“手”的隐喻领域转移、语义体系等进行研究等。在人类几种感觉中,视觉是最重要的感觉,心理学研究表明,绝大部分信息是通过视觉获得的,在概念和意义的形成过程,视觉比其他感觉起到更为突出的作用。许多语言事实表明,视觉词汇可以通过隐喻的方式引申出各种不同的抽象意义。戴卫平(2006)探讨了视觉词的思维隐喻;张学忠,戴卫平(2007)通过对英语中“eye”的分析,认为基于眼的本义可形成容器隐喻,情感,通感和颜色隐喻;王茂,项成东(2010)以汉语中含有“眼”和“目”的复合词、成语为语料,分析了眼指代视力和指代心智两个概念转喻;覃修桂(2008)提出了英汉两种语言中“眼”存在四大方面,十四个项目的概念隐喻等。
从这些研究中可以看出英汉中“眼”的概念隐喻系统都存在下面这些隐喻意义:基于眼是视觉器官(实体),因而有形状(圆孔状等);核心地位(珍贵等);借代(人或眼线)等特征,基于眼的功能有注意;角度;鉴别;见识等隐喻意义。
虽然视觉词汇隐喻概念所表达的意义在不同文化背景下是有认知基础的,产生于一个认知域向另一个认知域的结构映射,基于“眼”的实体、功能等隐喻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下会呈现出同质性,隐喻是人类在身体体验过程中在事物之间建立的关联,它不能独立于特定的文化之外,因此在不同文化中隐喻概念也存在差异,这就是隐喻的异质性。
鉴于此,本文试图通过对英汉平行语料库“眼”的检索分析,考察其英译汉的翻译过程,来分析基于“眼”的隐喻概念在跨文化翻译时如何将原文中的认知模式转移到译文中去,以此为基础来探寻不同文化中对同一物“眼”的隐喻认知的同质性和异质性程度。
二 语料来源和处理方法
1.语料来源及提取。
本研究使用的语料库源于厦门大学海外教育学院卢伟教授2005年开发的“二语星空”英汉双语平行语料库。其语料库容量约为300万词次,对应的汉译文约500万字次,英汉双语句对齐语料215713句,其原始语料选自各种英汉对照文本,包括日常生活、小说、新闻等语域的口语和书面语语料。因本文侧重考察英语“eye”在汉语中的翻译情况,语料的选择是以英文为原创文本的英汉平行语句。
通过检索,选出带有“eye”的英文句子和这些英文语句所对应的汉语译文,通过分析,筛选去掉不符合研究的例子,最后得到了相应的英文句子903例。
2.语料的分析。
在检索出来相应的英汉语料后,我们首先根据“eye”在英文中隐喻含义对语料进行了分类,这样分类一方面是通过数据统计更明确“eye”的隐喻意义分布情况,另一方面在其后的语义考察过程中可以这些语义分类为基础,考察在英译汉过程中,隐喻认知模式从英文源文到汉语译文所发生的变化。
在进行隐喻意义分类时,首先涉及隐喻的概念问题,关于隐喻的概念历来有狭义和广义之分,狭义的隐喻指修辞学中所界定的隐喻,而基于认知语言学对隐喻的研究有别于修辞领域中的界定,从认知角度看,转喻,提喻等都可以归入到隐喻研究的范围,为便于覆盖更多语料,本研究采用了广义隐喻概念,以期能更全面探讨“eye”在翻译成汉语时的情况。在对“eye”的隐喻意义分类时,以王茂(2010),覃修桂(2008),张学忠(2007),周健(2005)等研究为基础,对“eye”进行了比较细密的分类,共包括:A.视力;B.实体或眼孔状物;C.珍贵的人或物;D.人或侦探;E.注意或关注;F.角度或观点;G.判断或鉴别能力;H.见识;I.爱恋或情感;J.打算和意愿;K.监管和照看;L.时间;M.态度;N.要点关键。根据该划分框架对前面检索出来的语料进行隐喻意义分类统计,其结构如下:
表一
尽管这种分类覆盖面比较广泛,划分比较细致,但在实际操作中也会遇到些麻烦,有些语料具有双重性,甚至是多重性,很难绝对的将其纳入某一组中。所以表一中的统计数据是把握“眼”的隐喻认知分布的一个参考。
三 在英汉翻译中考察“眼”
认知语言学认为,翻译绝不仅是语言的转换,这个过程之中还有人类的认知活动,翻译是一个把源语中大量存在的隐喻认知转移至目的语中去的过程,隐喻既然是一种认知工具,是“人类将其某一领域的经验来说明或理解另一类领域的经验的认知活动”(束定芳,2000),这就等于说翻译是将一种文化中语言所表现的认知方式用目的语传递到另一种文化中去的过程。因此下面将通过考察英文中的“eye”在汉语中的翻译情况来分析译者如何处理两种文化背景下认知上的相同相似或差异之处。
通过对检索出来并处理过的903对英汉平行例句进行考察和分析,发现通常有下面几种翻译方式:将源文中的隐喻映射完整移植的;源文中的隐喻映射部分移植的;重新设喻的;解释法;回避不译的。
1.隐喻映射完整移植。
虽然外部世界有其客观性的一面,人类面对相同的物质世界,能基本获得相似的概念机构,英汉中都存在很多含有“眼”的隐喻表达,而且很多表达在两种语言中是相通的,这说明以“眼”为始源域的认知模式,基于人们诸多相同或相似的身体体验在跨文化交流时是能够被理解和接受的,譬如:英汉语中的眼睛都可指代视力,通过眼睛移动到目标上的光束来表示“看见”。这是一个很常见的意象图式“始源域-路径-目标域”,基于这一隐喻概念,英语中便出现了这样的表达:
When in the park,she could never take her eyes off the lovely children.
Would you mind casting an eye over these calculations to see if you can spot any obvious mistakes?
在这些隐喻表达中,“看见”就是“接触,触及”。这一隐喻结构通过由具体概念“接触,触及”的始源域到抽象概念“看见”的目标域的映射得以实现。上述英文例句翻译成汉语时,可以将源文中的映射结构基本完全移入到汉语中。
在公园里,她总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可爱的孩子们。
请你过目一下这些计算数字,看看是否有明显的错误,好吗?
从上述例子中可以看出在翻译时的完整移植是指源文中的隐喻认知结构可以基本完整地移植到译语中去,能够被译语读者接受,不产生歧义。
2.隐喻映射部分对等翻译。
虽然隐喻表达与人类在自然和社会环境中的实践密切相关,但毕竟英汉两个民族使用的语言系统迥异,其所处的文化背景更是有着千差万别。许多情景下,就算人人都有也基本都可感知的视觉“眼”在不同文化中也是存在差距的。因此,译者有时不能完整地将源文中隐喻认知结构移植到译文中去,他只能部分保留源文中的认知结构,为达到译文的可读性,对隐喻结构中的某些部分通常是目标域作些适当的调整。例如:
We must discuss the situation eyeball to eyeball.我们要面对面地研究一下这种情况。
隐喻翻译看似对等,其实还是存在一定差异的。英文中的“eyeball to eyeball”表达源于实体隐喻,从人体域映射到非人体域,便可喻指面对面的等等,采用了“eyeball to eyeball”表达多强调距离极近的相对、对峙。在翻译成汉语时,译者保留了从人体域向非人体域映射这一特征,但源文中的始源域被替换掉了,“eyeball”的三维特点也被“面”的二维性取代了。例如:
Avarice blinds our eyes.财迷心窍。
这里“eye”作为始源域可以投射到认知与情感域,也就是说从人的外部感觉经验域投向人的内在心智、情感域,该投射也就是Sweetser的“以身喻心”的观点。汉语中虽然“眼”也可以用来喻指心智,但基于“心智能力就是视力”和“心智容量就是视野”等隐射认知,“眼”更多地用来描述“能力”和“见识”,如:眼光,眼力等。除此之外,汉语中与情感和思维活动更紧密相关的人体器官是“心”,“心”也就成了思想、感情等抽象概念的外在表现。因此这句英语谚语在翻译成汉语时,译者仅保留了实体隐喻的特征,替换了始源域。
3.重新设喻。
文化总是根植于一定的社会背景,不同民族所依存的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等各方面存在诸多差异造成了人们不同的思维方式和价值观念,因此同一事物在不同语言中会采用不同的隐喻表达方式,即某一隐喻表达在不同文化中具有异质性。当译者无法在目的语中找到一个和源语中认知结构、映射方式相吻合的已有的隐喻表达来传递源语中的信息和经验时,而他若将源语中的信息进行逐字逐字的直译,目的语文化的受众群体难以理解源语文化的隐喻含义,那么该隐喻表达就无法保留,这种情况下译者在译文中不保留源文中的隐喻认知结构,而是重新构建一个隐喻结构,以此来传递类似于源文中隐喻表达的抽象概念和认知经验。例如:
He married her with his eyes wide open.他娶她时心里有底。
该句中的 with one’s eyes open基于眼睛是容器隐喻结构,通过眼睛“睁开,看得清楚”表达“明确了解”,这是一个很常见的认知结构,非常具体和外显,翻译成汉语时“心里有底”比较内隐,稍有抽象,更突出了主人公的心里活动。
上述例子中,译者不能把源语中隐喻表达及其认知方式全部或部分转移到译语中,因为出现了不同文化下认知方式的冲突,为了使译语语言理解通畅,不得不使用译语中的认知方式来替代源语中的认知方式。
4.解释法。
当译者不能把源语中的隐喻表达全部或部分移植到译语中去,在译语中也找不到可表达类似抽象概念的隐喻结构时,便不得以将源文中隐喻表达变为铺陈、直说、阐释等,以此来解释源语中的隐喻表达所传递的信息。如:
With stars severely in my eyes,I suspect the talent scout is probably still wondering what happened to me.我盲目乐观地猜测,那个星探大概还在纳闷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英文中常用stars in my eyes来指“(因爱情、天真、过分乐观而产生的)幸福感”,也就是“美滋滋的”,汉语中尽管也可以用眼睛里的光喻指感情,如:
姑娘的眼睛里放着惊奇的光。
她看见邹杰颤抖着,眼睛里有一点火光在跳动。
但汉语的喻指方式并不像英文中“stars in eyes”中“星光”那样具体。因此翻译中译者使用了比较直白的方式来阐释源文中相应的隐喻概念。
5.回避不译。
当译者发现源文中的某些隐喻结构在译文文化中是缺省的,另一方面,在某些特殊情况下源语中的某些隐喻结构在译语中只能采用舍形求意的译法,以避免译文累赘、可读性差。或者译者把源文中某些信息认为是冗余的信息,其存在与否并不影响译文的可读性,便对其回避不译。例如:
We bought a run-down old house but in my mind's eye I could see what it would be like when it was restored.
我们买了一幢荒废的房子,但在我的想象中,我可以设想出它重建后的样子。
英语中的mind是一个比较抽象的词汇,指记忆,思想等,与eye搭配使用,凸现eye的容器隐喻,而汉语中“想象”或“心”就来源于实体的“心”,因此其最明显的特征就是空间性,所以源文翻译成译文后,若再逐字逐句的翻译,便是累赘了。
在分析了语料中的英汉隐喻翻译后,为了从整体上把握英文中“eye”翻译成汉语时的情况,我们将上面五种方法在实际翻译中出现的频率作了一个大致统计,结果如下:
从该图表可以看出在翻译过程中使用频率较高的是完整移植法,而其他几种方法使用频率相对较低,如前所述,完整移植是将源文中“eye”的隐喻认知结构基本完整地移植到汉语中去,这一方法出现频率较高,一方面是英汉语言在人体隐喻使用上存在着同大于异的特点,两种语言在该领域所具有的跨语言的对称性大于非对称性。这种表现由不同文化背景下,不同民族具有相同或类似的生理和心理特征所决定的。另一方面译者在翻译时会受其本民族文化影响,潜移默化地将其固有的对“眼睛”的认知模式搬迁,尽量将这种模式从英语中搬迁出来移入到汉语去,以取得符合其阅读习惯的可读性。
此外,解释法的使用频率也是比较高的,可能有文化和语言上的原因,英汉两个民族的生活存在一定差异性,两个民族由于所处的地理位置不同,语言文化、民族心理、风俗习惯等各异,认识事物的认知参照点也不一,造成各自民族对“眼睛”的认识以及关注程度不尽相同。在选择与眼睛相关的表达来传达相应的认知活动状态时,由于这些生活经验和独特语言文化等因素的影响,对不同的认知域产生了不同的意义映射,构成不同的概念结构,从而形成了不同的语言表达。因此进行翻译时,不得已采用了解释说明来达到不同文化间的沟通,也是权宜之计。
至于回避不译,在翻译中不可避免的会遇到譬如意识形态或文化缺省、接受美学、读者反应等方面问题,译者有时因为这些因素约束和限制而不得不放弃源文中信息,不得不采用回避策略来翻译原作,能看得出大多数情况下,译者是非常审慎的采用回避不译这样的方式,以期能最大程度地将源文信息传达给译语读者,以至于回避不译所占比重极低。
四 结语
笔者尝试通过英汉平行语料库检索来考察英汉中“眼”的隐喻翻译情况,英汉语中基于“眼”隐喻映射存在着很多的共性,这些共性或对称性是基于英汉两种文化中的相同或相似的隐喻认知,由此在对英文中“eye”汉译翻译进行处理时,译者多采用完全移植法,通过数据统计可得知英汉语中关于“眼”的共同之处或对称性还是比率较高的。当然在同时也存在一些差异,英汉语之间“眼”的隐喻认知结构差异或非对称性,导致译者也会采用隐喻映射部分移植、重新设喻或解释法等其他方法来进行翻译,在特殊的情况下或缺省不可补偿时也会回避不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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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覃修桂.“eye”的概念隐喻——基于语料的英汉对比研究[J].外国语,2008(5).
Conceptual Metaphors of“Eye”——A Comparative Translation Study Based on an English – Chinese Parallel Corpus
Wang Danyu Wang Xin
This article investigates how the metaphorical cognitive patterns embodied in English“eye”are transferred into Chinese in translation,based on the semantic network of English word“eye”,working with the examples from an English and Chinese parallel corpus.The result reflects the commonalities and differences at the cognitive level between English and Chinese language with a few of them are unique to either of the two languages.
eye;conceptual metaphor;translation;English-Chinese parallel corpus
H315.9
A
1672-6758( 2011) 11-0094-3
王丹宇,讲师,哈尔滨工程大学外语系,黑龙江·哈尔滨。研究方向:英汉对比,语言学。邮政编码:150001王欣,副教授,哈尔滨工程大学外语系,黑龙江·哈尔滨。研究方向:英美语言文学。邮政编码:150001
该文章已获得“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向基金项目”资助,项目编号:HEUCF111204
Class No.:H315.9Document Mark:A
(责任编辑:宋瑞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