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语境研究的发展趋向
2011-12-08周淑萍
周淑萍
(福建武夷学院 外语系,福建 武夷山 354300)
语境是近二、三十年来语言学、哲学及相关学科日益关注的问题。从其近年来的发展趋向和已取得的认识来看,语境已经成为“语言学及相关学科的元理论范畴”[1-2],并因此而被提到一门显学的地位。正因如此,对其发展状况和趋向的把握不仅关系到语境研究自身价值的实现,同时也关系到其它相关学科的发展。本文通过回溯语境研究的历史和成果,梳理语境研究发展的轨迹,在此基础上预测语境研究的发展趋向,以更好为语境研究和其它相关学科的发展服务。
一、语境研究的历史起源
语境的研究虽是近半个世纪才在语言学领域得到日渐关注,但究其历史起源无论是我国还是西方,都可以追溯到遥远的古代。对其历史起源的回顾可以让我们了解语境研究的根本目的所在。
(一)西方语境研究的起源
西方语境研究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古希腊时期,人们在政治演讲和法庭辩护时出于话语效果的需要,引发对语境因素和语境效果的关注。于是语境思想在逻辑学之父、修辞学家亚里士多德的《修辞》和《工具论》中得到最初的萌芽,而哲学家弗雷格(G.Frege,1848~1925),则在他的《算术基础》中首次使用了这一概念,并把“语境原则”作为他的三个重要的方法论原则之一。据语言学界的普遍公认,文献中最早提出语境(context)术语的是波兰籍社会人类学家Malinowski[3],他在对太平洋小岛上土著语言的研究中认识到语境对言语意义实现的重要作用,因此首创了“情景语境”(context of situation)这一术语,之后1935年他又把“情景语境”扩展到“文化语境”(context of culture),但都指语言外部的非语言语境范畴。Malinowski的语境思想被其同事Firth成功地引入语言学界,成为伦敦学派语言学理论体系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并由此逐步被语言学界各家认识、研究并发展。
(二)我国语境研究的起源
我国先哲对语境的关注可以追溯到春秋时期。据《论语》中的记载,孔子就有很强的语境意识。《论语·季氏》和《论语·乡党》中的一些论述都体现出孔子不仅在理论上重视语境,而且自己在言行上也是身体力行地表现对语境的注重。西汉时期开始的训诂实践也是以注重语境而著称,两汉时期经学集大成者郑玄以丰富的训诂实践确立了据语境随文释义的训诂原则和方法,并使“善于利用语境”成为其《礼记注》训诂的突出特色。之后其他学者,如南朝刘勰在《文心雕龙·章句》中、清代的袁仁林[4]在其所著的《虚字说》中都体现了明显的语境意识。与西方不同,中国古代的这些经典论著和文人学者的论述中,都没有出现语境这个概念,也未有关于语境的理论和专门讨论,几乎都是随遇而述。这或许与中国人历来轻抽象的逻辑思维,而重具体实际应用的思维倾向不无关系。
中、西语境研究的起源显示,语境研究的最初目的主要是为更好地实现语言意义的传递,当然,语境意识还存在于人们对社会行为适切性和有效性的关注中。
二、语境研究的发展及成果
语境概念自产生以来,主要是在语言学界得到逐步认识和发展,尤其是在语义学、语用学和认知语言学等领域。从Morris[5]符号学角度的分类来看,语义学和语用学是符号学的三个并列分支中的两个。但从语义学、语用学和认知语言学的发展轨迹来看,它们却构成了递进关系,即后者是在前者基础上的进步和发展,之间的疆界虽是叠交的,但却大致体现了语言学向前发展的三个阶段。在这三个阶段的发展进程中,语境研究是个标志性的内容。
(一)语义学研究中的语境
如果说人们对语境的认识并研究是意义探讨过程中的需要和收获,那么语义学就是语境研究产生和发展的启蒙领域。事实上,20世纪70年代前,在语义学研究中占主导地位的形式主义和结构主义取向的研究中,语境研究还是微乎其微的。造成这一缺憾有其历史的原因,也有研究方法的原因。笔者认为,可以概括为以下几个方面的因素:首先,人们认识世界本能上是从具体的事物开始的,这也是为什么早期的语言学家,如Bloomfield[6],在研究意义时总是倾向于把语言的形式和某个具体的客观事物或事件相联系,试图建立起一一对应的关系,如此把语境简化为与语言形式对应的具体事物。其次,语境因素纷呈多样,难以把握,这使用许多语言学家刻意回避语境,而在可操作性强、易于把握的语言形式领域大做文章。第三,20世纪早期,科学界的探索盛行刚性(rigid)的形式归纳法,因此对科学理论的建构极为重视实证性资料的支撑,而语境因素本质上动态、不确定的特征使得其理论的建构难以具备理想的科学性,因而被忽视。第四,一些语言学家片面追求理论的彻底性、科学性和超强的解释力而将具体多样语境因素及所带来的变异情况排除在理论之外,如Chomsky。这些回避语境的理论在应用实践中遭受失败和质疑时,语境才被不可避免地提到研究的日程中来。
语境研究随意义研究的深入而进入人们的视野。进入20世纪70年代后,语境开始在语义学领域内得到一定的重视。虽然这一时期语境理论的探讨还是较少,更不用说系统性,但我们还是发现了一些颇具启示意义的观点,如Leech[7]、Lyons[8-9]和Saeed[10]的一些论点。Leech[7]对语调和重读的表意功能的探讨在当时的语义研究中颇具新意,这一观点与之后许多学者的观点一脉相承,如Saeed[10]也指出语调也可以构成英语中的信息结构,成为供交际参与者用以推断的线索;Gumperz[11]则明确把语调作为语境线索之一,认为具有意义的提示功能。Lyons[8]研究中对“语境知识”因素的细分,代表了该领域语境研究的基本范式。最为可贵的是,Lyons还指出并不是所有这些在话语场景中可观察到、在观察视野中凸显的所有成分都与语言有关联,有时候只有极少数有关联。之后Levinson[12]的认识更进了一步,认为语境应该指“那些与话语产生和理解真正相关的那些情景特征”,van Dijk[13]也认为并非所有因素都相关,只有当这些因素的存在被系统地体现在口语交际或语篇中时,才能被定义为语境的一部分。虽然这些观点的提出者并未做进一步的深入研究,但却为之后从认知角度研究语境的建构过程提供了基础。Lyons[9]的另一专著Linguistic Semantics中的研究成果更为引人注目,他把语用学研究的内容纳入他的考察范围,初显了学科整合与转向的趋势。这一研究趋向的突出特点之一便是语境得到更进一步的关注。Saeed[10]的语义研究中已开始显示出明显的语用研究倾向,他认为语用学研究的意义是综合语义知识和其他类型的知识进行推断而得出的意义。也就是,他认为语言的形式具有引导推断语境意义的功能,如语言形式中的指示现象就可以为说话者建立一个推断的框架,句子也可以勾画出意义的蓝图,但需借助语境知识来充实。因此,在他的语义研究向语用研究过渡过程中,对语境的关注和探讨更为显著,而且其研究中对“推断”在意义获得过程中作用的认识还隐现了对交际者认知能力重要性的认识。
与国外语义学界对语境的研究相比,国内的这部分研究起步较晚,但我们还是发现一些值得关注的成果。如王占馥[14]的境况语义研究,深厚的语境研究学术背景使他的语义研究中充满独特的语境视角。在针对“境况”的讨论中,他特别关注交际主体自身的因素对交际意义的影响,并从表达者角度和接受者角度进行分析,认为“境况”大致包括了交际者的认知因素(如理解能力、鉴赏能力、思考能力、知识水平)、心理因素(如情感状态)、社会因素(社会地位、社会经验)。另一学者朱跃[15]的语义研究中不仅涉及到语境理论发展的概观、语境研究存在问题(如,他认为现有语境问题的探讨有把语境因素扩大之嫌),还探究了认知语境与其他语境的关系,以及认知语境的基本思想和重要概念。可见他们的语义研究已经是属于现代语义学的范畴了,语境研究也较为深入、全面。
综观国内外语义学领域中的语境研究,大体上是经历了一个由无到有和逐步扩展的过程,在研究方法上,语义学领域对语境的研究大体上都倾向于对语境进行分类,这一研究方法尽管现在看来有其缺陷,但却使语境概念和因素变得清晰,并为之后的研究提供了基础。笔者认为,就语义学领域本身而言,对语境研究最大的贡献不仅在于该领域研究中语境因素的探讨并提出了一些具有启示意义的观点,而且还在于证明了语境理论在意义研究中发展的必然性。
(二)语用研究中的语境
语境研究在语用学领域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但也经历了一个由隐到现的过程,如,语境概念在Austin[16]、Searle[17]和Grice[18]等人建构的语用学基石理论中就没有得到充分的彰显,虽然隐于其中的语境思想为后来者的研究埋下伏笔。及至Verschueren[19]的综观论,语境才得到比较充分而系统的探讨。语境研究的内容也经历了从仅仅研究语言形式所蕴含的语境知识,到研究所有对语言意义具有影响的可能语境因素。在这一过程中,语境的功能和在意义建构和诠释中所扮演的角色和作用机制逐步得到发现和探讨。语用学领域内的语境研究成果总体而言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 语境地位得以确认,功能得到更充分的认识和探讨。在各种语用现象和议题探讨中,语境成为各项研究的凭借手段和主要研究内容,其功能也一再得到彰显,如在指示语研究、连贯研究,话语标记、预设现象和言语行为、会话含意等的研究中,语境对话语意义的制约性、建构性、引导性等等都得到逐步的认识。
2. 语境因素得到进一步扩展。我们知道,从语义学领域中对语境的研究开始,语境因素在原子分离式的研究中就已得到不断地挖掘,在语用学领域,语境因素得到进一步扩展。这种扩展是随着语言意义研究的深入,对交际实践中众多影响意义的因素不断考察和认识的结果。这些新增因素被纳入语境因素的范围中,使语境概念更为完整和全面。如语气、语调,意群,标点等副语言、非语言层面上的因素,交际者主观因素(如意图、目的等),社会意识形态等都得到更多的重视。与传统语境研究中对诸多语境构成要素步步细分的方式不同,语用研究中对语境的分类方式是比较整体、宏观的,如语言语境、文化语境、社会语境、交际情景语境、语域等,这样的分类实际上语境所涵盖的范围更广、内容更丰富。
3. 对语境作用机制的认识更为清晰。早期语境研究针对由语言形式构成的语境及意义的探讨,在语用学领域得到进一步延伸。对语境功能的认识也不再只是各个语境因素对意义建构的作用,而是从语境知识和语言形式之间的互动过程去探讨语境之于意义建构的作用机制,如指示语、预设研究、连贯研究和话语标记研究等。许多语用学家提出了颇具启示的观点,如Blakemore[20-21]认为可以通过概念表征激活知识框架来获得意义建构所需的语境;Levinson[12]讨论并认为13种语言形式的预设触发语具有激活语境信息的功能;Verschueren 在讨论语境化(contextualization)时则认为可以把Gumperz[11]局限于语言韵律方面的语境化线索(contextualization cues)“毫不费力地推广到语境化过程的任一语言印迹,这样的印迹有可能涉及到任何一个语言结构层面上”[19],以此更有助于意义的获得。此外,Verschueren还认识到,情景语境本身就具有语境触发功能,从而为语境的意义建构机制增添了新的内容。这些研究成果和认识为语境的认知研究打下基础。
4. 认知的视角开始逐步介入。上个世纪末,一些语用学家就开始尝试从认知的角度解释语境问题,认为语境是主观建构的,而非具体因素的组合。语境的性质得到进一步探讨,“语境建构观”渐现,如van Dijk[22]明确指出,语境不是客观的,语境因素是被理解和被建构的,而且是被交际参与者有策略地、不断地变得相关的。显然已开始向语境认知观转变。对语境的探讨开始由具体的语境因素过渡到语境模式的探讨,如Van Dijk[23]探讨了构成语境模式的16个基本范畴。这种认知的视角实际上是语言学家们面对范围似乎无限的语境构成因素所造成的难以把握问题的应对,认知视角的介入使得潜在的语境因素尽管可以是无限的,但真正的语境因素却被认为是在交际过程中动态地生成的,受交际者、语篇中的某些语言现象,如标记语、衔接手段、词汇特征等的限制和制约,所以相关的语境变得有边界,同时又是动态的、不稳定的,是不断协商的。因此,认知观的介入,不仅进一步揭示了语境的性质特征,还部分地解决了语境研究中一直困扰语言学家们的“范围庞大”、“难以把握”的问题。
以上成果体现,语境研究在语用视角下,总体上经历了从具体因素分解式研究,到整体性、宏观性的分类探讨,最后过渡到“主观建构观”这几个阶段。在这一系列发展过程中,语境的特性得到认识,功能和机制得以更好地解释,尤其是语言形式和语境信息互动式的意义建构和诠释机制的认识,对我们在语言学领域继续探讨语境问题和意义问题的努力具有方向性的指导意义。
(三)认知视角下的语境
如果说语用研究中引入语境是对语义研究中忽视语境缺陷的弥补,那么语用学领域中的语境研究最终引入认知视角则是对该领域中语境研究理论的进一步修正和发展。一般认为,语境研究的认知视角来自Sperber 和 Wilson[24]关联理论,认知语境的研究在默认已有语境研究对语境功能认识的前提下,以交际主体的认知规律和特征为中心,结合语形、语义、语用研究的成果,通过对语境生成过程的探讨来解释意义的产生和诠释的真实状况。这种以交际参与者为中心的语境建构独特视角,在Verschueren[19]的适应性的语境相关成分框架中,通过“视野线”(vision line)也得到形象的体现。事实上,以交际者为中心的语境观早在语义学领域的研究中就有体现,如Lyons[8]的“语境知识”观就是以交际参与者为中心的;在语用学领域也可以找到它的体现,如Blakemore[21]在话语标记研究中从交际主体的主观认知上限制语境的范围,从而部分地解决语境范围无限的问题。
认知视角的引入是语境研究的一大进步,这些进步的总体而言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首先,认知主体在语境中的中心地位得以确认,它为认知语境的建构确立了一个出发点。其次,认知视阈下的语境研究走出了原子分离式的研究范式,转而从语境信息的结构形式来认识语境对意义的作用机制。认知语境被看作是心理建构体,其信息在人脑中的存在形式是整体结构的知识块,这些知识块被称为认知域(domain)、图式(schema)、框架(frame)和草案(script)。对语境结构特征的认识,解决了语境繁杂无序的状态,使其形成的规律性更为凸显,同时也更易于把握。第三,对语境整体结构性知识获得方式的认识,这个获得方式的认识是解决意义问题的关键。这些结构性知识是通过语篇中各种语言特征的触发,以及语言外某些相关的语境触发来获得。我们的研究显示,这些认识机制也同样在早期的语义学和语用学的研究中就可以找到它的影子,如Blakemore[20]通过概念表征激活知识框架的观点、Levinson[12]对预设触发机制的认识等等。因此,我们认为认知语境理论的探索和确立,实际上是从认知的视角,更清晰和完整地解释和表达了语用学家们一直以来意欲综合运用语言形式研究的成果和语用学动态意义建构的成果,并在语境的基底上突破意义建构和诠释问题的朦胧观点,使这些朦胧观点最终在认知视阈的语境研究中得到明确的表达。因此认知语境理论对意义的建构和诠释过程更具解释力,体现了认知语境的先进性和科学性。此外,认知视阈下的语境研究对语境因素做了理性的甄别,这个甄别是通过交际者的认知活动来实现的,从而把范围无限的语境可能因素与认知语境区别开来,这也是语境研究的一大进步。
语境研究从语义学领域内的静态研究,到语用学领域的动态研究,最终走到认知领域的认知语境研究,每一步都是在前人研究成果基础上的修正和提升,语言学的语境研究就是在这种叠交的模式中不断向推进。这本身就体现了科学发展的规律,同时为我们预示了未来语境研究的可能趋向。
三、语境研究的未来趋向
意义的探讨是语言学永恒的话题,而意义的探讨实质上即是语境问题的探讨。近年来,随着意义探索的深入,无论是英美语言哲学的语用转向还是欧陆语言哲学的哲学诠释学转向,在意义问题上都显示出明显的语境化趋势。我国哲学界的研究也把语境问题放在纲领性问题的地位[2],众多学者(如郭贵春[2,25-27];韩彩英[28];殷杰[29]等等)开始从哲学的角度探讨语境问题,使之成为哲学界的热门话题。哲学思维的更新往往是学术思想发展变化的先导,而多年来意义研究领域挥之不去却尚未得到充分探讨的语境问题为我们留下许多探索的空间和反思的维度,van Dijk[13]就曾预言:“语言学及其相关学科的主要发展趋向就是对各种语境的相关性的日益关注”。因此语境研究不仅是语言学领域的需要,也是诸多与语言意义相关的学科的需求。有理由相信,21世纪语境必将得到更广泛的关注和更深入探讨。
基于以上讨论和认识,并结合哲学界的导向性思路,笔者认为未来的语境研究将体现出以下几个方面的发展特征和趋势:
首先,结合认知科学成果的研究将会继续深化。有学者[30]预言,21世纪是认知语言学的时代。语用学领域早已借助 Sperber和 Wilson[24]的关联理论为语用学的发展找到了方向性的引导,同样关联理论的成果也预示了其基础的关键概念─语境的研究方向,那就是,语境研究也势必结合认知科学和心理科学的研究成果来探寻它的新出路。从近期的研究成果来看,从认知的角度对语境的研究已取得可喜的成绩,如van Dijk[31]于2008年出版的Discourse and Context就较集中地体现了其从认知的角度研究语境的观点和成果。结合认知科学的语境研究部分地解决了语境研究中一直困扰的繁杂和无序的问题,为意义问题提供了较以往研究更为合理的解释,显示出结合认知科学的语境研究的强大活力。在未来的语境研究中,从认知的视角继续探讨语境之于意义的建构和诠释的规律,以及语境因素之间如何通过交际者的认知相互协商而形成认知语境的规律将进一步得到探讨。
其次,跨学科的特性将得到进一步体现。具体表现为语境研究及其成果将延伸到更广的领域,同时其它学科的成果促进语境研究的发展将成为必然。就目前而言,语境研究早已跨越语言学科的疆界,渗透到与语言相关的众多领域,如人类学、社会学、计算机科学、人工智能领域等,Van Dijk[31-32]近两年出版的Discourse and Context(2008)和Society and Discourse(2009),连同他早年出版的Text and Context(1977)共同构成其语境研究三部曲,它们就是分别从语篇的语义学、语用学、社会心理学、社会学、人类学和认知科学的角度对语境进行较全面的探讨,体现他试图“将语境研究完善成一套跨学科的、自成体系的理论”[33]的研究目标,是这一领域研究趋势的典型代表。这种渗透并不是单向的,而是相互的。正如语境概念最初被提出应归功于人类学家Malinowski, 而反过来,语境的研究也为人类学的研究服务。语境自身的工具性,使其渗透入其它学科成为必然,同时其它学科的成果又会对语境的发展起推动作用。如计算机科学家Minsky描述信息储存的框架理论为认知语境的研究提供了启示,而认知语境在语境信息获得机制上的研究成果也为人工智能领域所利用。在哲学领域所预言的语境化趋势中,语境与其他学科的相互渗透和相互促进将成为必然的趋势,而这种渗透同时也体现了“语境是语言学及相关学科的元理论范畴”[1-2]的观点。这种研究方法论上的倾向不仅成为语言学界语境问题研究的主要范式,还将不断辐射到与意义研究相关的其它学科,将构成语境研究与其它学科互动式研究的总体趋向。
第三,走学科整合的路径将成为必然。语境研究的目的在于意义研究,从语言学领域内语境研究的发展轨迹,我们可以看到现代语境理论对意义建构和诠释的描述并不仅仅停留在语言形式层面,或仅仅借助语境因素的功能来实现,而是试图兼顾语形、语义、语用和认知研究的成果,从综观和整体的角度来解释和描述意义的建构和诠释过程。这一研究范式的形成预示着未来语境研究走学科整合的路径将成为必然。事实上,这一趋向在语义研究向语用研究过渡,语用研究向认知语用研究过渡等学科发展的轨迹上就已经清楚显示,每一个过渡和转变都是在原有基础上的进步,每一个进步都包含着相交的两个学科、甚至多个学科研究成果的整合。语境研究从传统的语言形式层面的研究到今天的认知语境研究,从研究内容到研究方法都包含着这一发展历程中所涉及到的各学科领域研究成果的整合,这种整合也是一种综观,一种站在语言学科和其它与意义相关的学科之上的综观。这种整合是人类认识世界、各学科领域的成果到达一定程度时的必然发展趋势。
现有的语境研究,虽然取得了丰富的成果,但还基本侧重于应用方面的研究,语境还基本停留在工具的地位,局限在各个语言学分支学科层面。相比涉及语境研究的学科所取得的成就,语境的基本理论研究还相对滞后,对语境还缺乏比较全面、系统、综合的研究,本研究通过回顾与展望语境研究的历程和趋向,期待引起更多学者的关注和探讨,使语境理论更上一层楼,推进语境学科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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