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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户·烟火(外二篇)

2011-11-21陈哈林土家族

散文百家 2011年7期
关键词:人户西坡龙洞

●陈哈林(土家族)

这个冬日,汪洋庄的阳光实在惬意极了,那么暖洋洋的,那么自由自在的。

看着些庄户人家的屋顶上升腾着袅袅烟气,那种踏实的泥土的气息便向我扑来。是啊,在土地上的生活、劳作、繁衍实在是踏实。总是给人万千希望。无论朝代的更替、无论斗转星移,土地总给农人以安稳和安全,什么皇帝什么天下什么功利,都与他们毫无干系,统统见鬼去吧!“斜阳古柳赵家庄,负鼓盲翁正作场。死后是非谁管得,满村听说蔡中郎。”陆游老先生这首诗正好是这烟村人的生活注脚。

就这样静静地在阳光下想着心思,还一边听着广播上送来的江南软歌,先是《太湖美》《小城故事》,后有《葬花吟》等,还有邓丽君、杨钰莹的,我的手头还有一本名叫《江南的两张面孔》的书,那上面有一段话让我记忆深刻:在小桥流水的江南万籁中,是不适合中国政治家洋洋乎盈耳的“男高音”的,什么奋斗啊,牺牲啊,风萧萧兮易水寒啊,振臂一呼山呼海啸啊,在这里是找不到真正长久的回音和知音的。

还有:那些雄心勃勃来到江南的人,他们的声音在“西湖歌舞”场上却只能成为一种窃窃私语。

是的,“红豆生南国”,来到江南,美女如云,每个正常人走到这一步,都会没由来短尽英雄气。

不信你去江南看看,在那些冒烟处和不冒烟处。哦,我突然想起本文的初衷了,是写人户与烟火的,我的老家汪洋庄地处江南却又靠近长江,但这并不影响我是江南人,江南好啊!

前些年回家,我还见我们汪洋庄的田埂上有好些人户,当我们打这些人户门前经过,时不时还有老爷爷老奶奶之类的和你打个招呼,甚或让进门给你沏上一杯香喷喷的罐罐茶的,临走还给在门缝偷看你的小屁孩儿留下点糖果点心什么的,直乐得老爷爷老奶奶脸上像炸开的一朵春花。今年回家,忽而发现有些人户不见了,原来的土坯房变成了庄稼地,上面长出了青葱葱的蔬菜,后经一问才知这户人家没了,老人们西去了,没了后人,土坯房无人居住失修坍塌了,原来这个人户从这地界上消失了啊!

我渐渐明白:这人户没了人,户也就不存在了,烟火也就没有了,他们和烟火一起向这方土地说再见了,就像林黛玉香袋里的花,随着黛玉的泪珠儿一块儿香消玉殒了。我由此想起了汪洋庄的好多人户就这样没了,姚道河佬佬儿、陈顺清佬佬儿、功秀婆婆、思英婆婆等好多好多,后来又有好多新增人户,也有好多好多,写到这里,我又突然想起那些逝去的五保户,五保户全都是孤寡老人的。当年由生产队负责着他们的生活起居。看来我老家的一句话很重要:生儿育女是为了传承烟火的!尤其是我随老父亲一起去到我家祖辈的墓前祭拜时,这种感觉就愈加明显,烟火的确是人丁兴旺的标志。

入夜,有喜报传来,门口贵生哥得了孙子,邻居喜儿幺叔也得了孙子……

真好!但就在这个夜里,98岁的杨婷秀婆婆却幸福地离开了人世,走时她似乎笑着,笑得嘴角淌下了一长串哈喇子……

风水·村庄

公鸡的叫声依旧嘹亮,其旋律与往日差不了多少,介乎五音之内。

汪洋庄的农人依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昨日喝酒,一松大叔突然说汪洋庄外坡的脉气比内坡的好。外坡一拨又一拨的娃娃们考大学考官出去了,而且外坡的媳妇们的肚子老是空不下来,她们在那里一拨又一拨地下崽,一代又一代,乐此不疲。是的,我在外坡住了几十年,每每回家,总听见刚落地的娃娃的哭叫声,正像汪洋庄的公鸡的叫声那般嘹亮,那般久长!老人们说外坡连鸡仔的出生率都高,鸡母的产蛋率比内坡要高一倍,因此内坡人常用腊肉同外坡人换鸡蛋孵化小鸡,甚至外坡男人找媳妇都去外坡,近来内坡人还一窝峰往外坡搬迁,说外坡风水好。

嗯,汪洋庄的山脉大致呈现南北走向,内坡指东坡,外坡指西坡,与整个中国地势不相同的是东高西低,东坡的人缺水吃,而西坡人却洋洋洒洒用水,可谓抛天地撒,东坡人家置水缸,而西坡人户则用水管(过去用竹简)牵到屋旁任其流淌,因而就有风水先生说东坡的脉气随水流到了西坡,最近听说西坡的地很俏很俏了。

在外坡的山脚流淌着一条河称三杯河,据说这里曾经无河,有些同唐僧取经路过的火焰山一般,说是太上老君三位神仙在高空饮酒时见此地火气冲天,于是三人不约而同将三杯酒倒下便形成了这三杯河,之后有一小龙在此起姣有形成一鱼米之乡小龙坪。从此这里林茂粮丰,后来以小龙坪为中心又相继开辟了枝柘大龙坪,这一带从而成为人们生活居住的向往之地,我们所处的外坡即三杯河边的发祥地小龙坪坡上。

我忘记说东坡了,也就是内坡,内坡这些年是有些让人发麻,自从搞引水工程炸了龙洞后,先后又是多个人莫名其妙地成了残疾,有的断腿有的断腰,有的成哑巴有的成痴呆等等,有好多娃娃出生形状怪异,有的一出生就去了,有的又只养到一二十天,总之让人发麻。

听人说炸龙洞那天,人们听到在炮声响起时同时有一声长吟,尔后见一股红色火焰冲天而起,原来潺潺的龙洞泉也因此枯竭,好多人说,内坡的龙脉随着那一声炮响散了。

于是我赶到龙洞,果然。只见龙洞边的那棵大青树业已老态龙钟呈枯萎状。

想着写着,突然家里来了客人,说是来换鸡蛋的……

夷水·柳堤

春雨,总是那般斜斜密密的,那般悱恻缠绵的。

春天的那种潮湿被春风挟裹着,直上脸儿,真舒服!柳枝已有新绿初上。

沿着夷水河柳堤走着,我突然发现,所有的烟柳子都朝着一个方向:向着南边,向着河水:垂着!有如少女刘海有些羞涩的;另一个发现就是:间在柳岸边的桃树全都向着柳枝的相反方向朝着北方且竖着枝头,很有趣味,难道这桃柳还有阴阳之分吗?

在初春的夷水河边的柳堤信步,还真是快意:自由、闲散、想入非非……于是记起好友祖文今年的新春新诗作来:东风一醒又是春,流水欢歌送华伦。人生只随枫叶老,红花岂与万木争。当下半苑为菩提,眼前满目同乾坤。悠悠万事皆行船,河柳岸边到家门。想必是祖文老弟在民族宗教部门呆得久了,诗里净是禅意。

这样的时候心头也难免冒出些词句儿来:三更有梦书做枕,一盏新灯读祖文。忆及丹水凭窗时,似梦似幻亦似真。

路过“茗玉堂”茶馆,见着一副好对联:小住为佳且吃了赵州茶去;日归可缓试闲咏陌上花来。古人真是说尽了天下道理,不由得我又想起一句话儿来:太湖水,洞庭山,狂风浪起且须还!这都是江南春的教导。这样的意境与夷水柳岸又有什么两样呢?

当我独自沉浸于这些文句的时候,昔年女友在后面冷不丁唤我乳名,弄得我心惊肉跳的,只得跑上去与之在春风中拥吻。那滋味儿,特别好!胜过洞庭碧螺春,也好像胜过了千年女儿红,只有一个感觉:醉人!一个人的柳堤,突然间变了,在温润的春风里,正是在温润春风里,我们面朝夷水河,闻到了春暖花 开的味儿。

“舞裙香暖金泥凤,画梁语燕惊残梦。门 外柳花飞,玉郎犹未归。愁匀红粉泪,眉剪春 山翠……”诗人与美人之合心成诗学绝唱,近 日读江南总是为这种诗情画意所陶醉,总是为 爱情而降生的南国女儿而痴情。

你听:几曲阑干遍倚,又是一番新桃李

你听:酒香唇,妆印臂,忆共个人春睡

在夷水柳岸遇上女友,就这样的诗意感 觉。书中有美女,柳岸有女友,实在是天道酬 书生啊!又记起一副好对联来:世间几百年旧 家,无非积德;天下第一件好事,还是读书。

刘海般的柳枝原来是这样垂向着的?夷水 河般欢愉的心境正潺潺着,可是邀约春风?

这时有女友的气息飞来,我于是醒悟:生 活是不需要如此思考的……

还有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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