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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道安弥勒信仰原因探析

2011-11-21郑庆田

江淮论坛 2011年2期
关键词:弥勒法师菩萨

郑庆田

(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北京 100872)

释道安弥勒信仰原因探析

郑庆田

(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北京 100872)

东晋名僧释道安是我国弥勒信仰的鼻祖,在佛教信仰史上具有崇高地位。结合佛教经典中的弥勒形象和道安的个人经历来分析,道安产生弥勒信仰的原因有三:弥勒经典所宣扬的弥勒入世救世形象与道安的入世性格相符,使道安在情感上容易接受弥勒信仰;有部宗匠向弥勒决疑的传说为道安提供了效仿事例;道安偏爱般若学,向弥勒请示般若性空之义才是其誓生兜率的主要原因。对比分析弥勒信仰和宾头卢信仰的差异,可进一步澄清决疑说中的一些争论,道安上生兜率也可能有“与弥勒一起下生成佛”之观念。

释道安;弥勒信仰;决疑;宾头卢信仰

释道安(312-385),俗姓卫,常山扶柳(今河北冀州)人,神智聪明,笃性精进。十二岁出家,从佛图澄受学时,经常代师讲说,并解答了许多理论上的疑难问题,故有“漆道人,惊四邻”之誉。道安一生志在弘法,译经著述,为中国佛教义理的发展和僧制的建设做出了巨大贡献,被时人称为“印手菩萨”。尽管在僧祐所作的道安传记中未提及道安信仰弥勒之事,但是在其弟子宝亮所著的《名僧传》(已佚,有日僧宗性抄录《名僧传抄》留世)和慧皎撰写的《高僧传》中都载有道安誓生兜率和浴僧感应兜率之事,后人也就依据这两本僧传的记载推崇道安法师是中土弥勒信仰的鼻祖。《道安传》曰:“安每与弟子法遇等,于弥勒前立誓,愿生兜率。 ”[1]150

《昙戒传》云:“吾与和上(道安)等八人同愿生兜率。和上及道愿等皆已往生。”[1]167

这就是道安曾和法遇、昙戒等八人一起“立誓愿生兜率”之事。此事的具体时间,僧传记载不详,汤用彤先生认为此次立誓必在襄阳[2]165,因为昙戒为南阳人,当在南阳投师道安加入僧团,并且法遇和道安于公元378年在襄阳分别之后,就从未再相见过。检索《名僧传抄》和《高僧传》的记载,参加立誓的人员除道安、法遇、昙戒(惠精)外,还有王嘉、僧辅、道愿、惠戒等四人,另有一人不得而知。此外,僧传还载有道安在圆寂前“浴僧感应兜率”的神异事件。

《高僧传》曰:“后至秦建元二十一年(385)正月二十七日。忽有异僧,形甚庸陋,来寺寄宿。寺房既迮,处之讲堂。时维那直殿,夜见此僧从窗隙出入,遽以白安,安惊起礼讯,问其来意,答云:‘相为而来。’安曰:‘自惟罪深,讵可度脱。’彼答云:‘甚可度耳,然须臾浴圣僧,情愿必果。’具示浴法。安请问来生所往处,彼乃以手虚拨天之西北,即见云开,备睹兜率妙胜之报。尔夕,大众数十人悉皆同见。安后营浴具,见有非常小儿,伴侣数十,来入寺戏。 须臾就浴,果是圣应也。 ”[1]150

对这种神异事迹,学术无法加以证实或证伪。此事或许为后人杜撰,目的也是在表明道安法师最终求仁得仁,得以往生兜率。

一、对道安产生弥勒信仰的原因分析

弥勒信仰在公元2-3世纪时就已流行于印度。随着来华僧人的增多和佛教典籍的传译,弥勒信仰也被传入中国。结合佛教经典中的弥勒形象和道安法师的个人经历,可从三个方面分析道安信仰弥勒的原因。

(一)弥勒经典中弥勒救世入世思想的影响

根据《出三藏记集》记载,竺法护于公元303年译出了《弥勒成佛经》(与现存于《大正藏》鸠摩罗什所出的 《佛说弥勒大成佛经》同本异译)和《弥勒本愿经》(或云《弥勒菩萨所问本愿经》)。此外,还有托名竺法护所出的《佛说弥勒下生经》。《下生经》实出于《增一阿含经》的四十四卷,系僧伽提婆所译,后人误将此阿含部的单行本编入方等部,并归于法护名下,这已是学界的定论。道安法师曾参与了《增一阿含经》的校对。《成佛经》和《下生经》都宣称弥勒菩萨将下生阎浮提成佛,届时,这个世界将变得庄严和乐,无有灾患,人民炽盛,殊胜无比。弥勒菩萨在龙华树下成道后,要三转法轮,以教化释迦牟尼佛未度化之众生。相比弥陀信仰,弥勒信仰具有强烈的入世救世特征,这与道安积极入世的性格相符合。

东晋时期,战乱不断。道安虽为出家人,也是饱经战乱之苦。由于道安在河北地区所建寺院曾被几度摧毁,他不得不带领僧团辗转于太行恒山、飞龙山、濩泽、王屋女林山等地避难。在南下避难新野时,道安的弘法思想发生转变,认识到“今遭凶年,不依国主,则法事难立,又教化之体,宜令广布”[1]146,遂第一次分张弟子外出弘法。 这表明道安是一个积极入世的僧人。入世特征的一致性使得道安在情感上更容易接受弥勒信仰,入世的性格就成为道安选择弥勒信仰的内在动力。此外,弥勒经典中所描绘的弥勒成佛时世间的美妙景象,对于饱受离乱之苦的世人也具有极大的诱惑性,这也是道安选择弥勒信仰的一个外在原因。

(二)有部之弥勒决疑传说的影响

说一切有部在部派佛教后期发展中影响最大,罽宾为其东方师之重镇。据经传记载,有部宗匠中上升兜率值见弥勒之风盛行。在东汉支谶译的《惟白杂难经》中就载有婆须蜜菩萨(据僧祐《萨婆多部师资记目录序》记,婆须蜜为有部第八祖)将继承弥勒成佛的故事。道安所撰《婆须蜜集序》也载有婆须蜜菩萨(未来之师子如来)、弥妬路(未来之弥勒佛)、弥妬路刀利(有部第二十三祖,未来之光炎如来)、僧伽罗刹(有部第二十九祖,未来之柔仁佛)四大论师齐聚兜率天宫谈论佛法之事。此外,《高僧传》载有佛驮跋陀罗曾入定“入兜率致敬弥勒”事,达摩比丘入定从兜率天受菩萨戒事,罽宾法师入定向弥勒菩萨请教智严是否得戒事。这些记载都反映出弥勒菩萨作为候补佛在兜率天说法决疑的传说在有部流行的情况。任平山通过对克孜尔石窟的考察,认为说一切有部至少在成熟时期就完全接受了释迦对弥勒授记,确认他将在未来成就如来的故事,故总体上对弥勒保持尊敬,但对崇拜弥勒的社会行为则持否定的态度。[3]115道安在到达襄阳之前所注之禅经多为说一切有部经典,注疏中表现出道安向圣者决疑的强烈意愿。

《阴持入经序》云:“安来近积罪,生奉百罹,狄戎孔棘,世乏圣导。潜遁晋山,孤居离众,幽处穷壑。窃览篇目,浅识独见,滞而不达,夙宵抱疑,咨诹靡质。……世不值佛,又处边国,音殊俗异,规矩不同,又以愚量圣,难以逮也。 ”[4]249

《道地经序》载:“予生不辰,值皇纲纽绝,猃狁猾夏,山左荡没,避难濩泽,师殒友折,周爰咨谋,顾靡所询。……天竺圣邦,道岨辽远,幽见硕儒,少来周化。先哲既逝,来圣未至,进退狼狈,咨嗟涕洟。故作章句,申己丹赤。冀诸神通,照我喁喁,必枉灵趾,烛谬正误也。 ”[4]368

这是说道安因为佛经义滞不明而痛苦不安,中土又无通识者可鉴,所以希望神通圣人来烛谬正误。此处虽未明确神通圣人为何神圣,但结合有部宗匠向弥勒决疑的风气来看,应是指弥勒。

(三)般若经典中弥勒地位的启示

东晋时期,佛教般若学盛行。僧俗围绕对般若性空的理解不同,出现了“六家七宗”的分别。根据刘宋昙济《六家七宗论》记载,道安是“本无宗”的代表。道安法师一生于般若经典研究最为致力。据汤用彤统计,《祐录》所列道安的著疏与《般若》有关的多达十四项。在襄阳的十五年间,是道安研究般若的重要时期。其间,道安每年都讲两遍《放光般若》。移居长安之后,道安的主要精力虽放在译经方面,但仍保留每年宣讲两遍《放光》的习惯。由于《般若经》在翻译上存有乖谬之处,致使道安未能通达其深奥义理,所以,起初道安每次讲说也只是“唯叙大意转读而已”。经过道安“寻文比句”、“析疑甄解”的研究之后,才使得《般若经》条贯既叙、文理会通、经义克明。因此,僧叡认为道安法师在般若学研究中取得了开创性功绩:“亡师安和上凿荒途以开辙,标玄旨于性空。 ”[4]292

从修学过程来看,道安是从禅学转向般若学的。在《道地经》和《大十二门经》的序中,道安用“归精谷神”、“升仙”、“泊然永寿”这样的词语来描绘修行的果位和境界,表现出强烈的神明住寿思想。这与《般若经》宣讲的性空思想完全不同。《般若经》在很大程度上是为反对说一切有部的“三世实有”、“法体恒有”而产生的。宣方博士认为,般若学的研究虽在一定程度上修正了道安对禅学神异效果的理解,但并不意味着他自觉地抛弃了神明住寿的思想。[5]66因此,道安在般若学的研究中还必须处理“存神”与“性空”的理论矛盾。僧叡认为乃师就是为解决“存神”和“性空”理论难题而归信弥勒的。

《毘摩罗诘堤经义疏序》:“六家偏而不即。性空之宗,以今验之,最得其实。然炉冶之功,微恨不尽。当是无法可寻,非寻之不得也。何以知之?此土先出诸经,于识神性空,明言处少,存神之文,其处甚多。中百二论,文未及此,又无通鉴,谁与正之?先匠所以辍章遐慨,思决言于弥勒者,良在此也。 ”[4]311-312

此处的先匠指道安法师,即僧叡认为道安法师上生兜率面见弥勒的目的就是决疑。道安为何要向弥勒菩萨求教般若性空之义理呢?这与《般若经》中的弥勒菩萨的地位有关。

道安较早研读的般若经典是《道行》和《放光》,通过这两部经可以看出弥勒菩萨在般若学中的地位。

《道行般若经》卷五《不可计品》云:“若复有菩萨从兜术天上来生是间,或从弥勒菩萨闻是深经中慧,今来生是间,持是功德,今逮得深般若波罗蜜。 ”[6]451b

《道行般若经》卷六《怛竭优婆夷品》云:“须菩提言:‘弥勒菩萨近前在,旦暮当补佛处,是故知当从问。’……舍利弗便作是念:‘弥勒菩萨所入慧甚深。何以故?常行般若波罗蜜以来大久远矣。 ’”[6]457c

从上述所引材料来看,《不可计品》说弥勒菩萨在兜率天宣讲的就是般若性空之学,《怛竭优婆夷品》说弥勒菩萨因行般若波罗蜜而能成佛决疑。

在《放光般若经》中也有多处提到弥勒菩萨之事。如卷二《授决品》、卷八《劝助品》、卷十一《大事兴品》、卷十三《梦中行品》都载有弥勒菩萨之事。其中,在卷八和卷十三中弥勒菩萨所起作用最为重要。《劝助品》中弥勒菩萨占有极重要的份量,弥勒菩萨是主讲者,为须菩提开示劝助功德。《梦中行品》曰:“今弥勒菩萨摩诃萨,为世尊所记,在是可问,弥勒能解,当从其问。”[7]92a这就是说弥勒菩萨为世尊授记过,又深入六波罗蜜,故能替代世尊解决佛学疑难。以此来看,道安在襄阳立誓愿生兜率的原因就变得非常清晰了。

通过上述三个方面的分析,得知道安信仰弥勒的主要原因是为了解决佛学疑难问题。此外,在道安传记中还载有宾头卢为其决疑之事。为了进一步澄清“决疑说”中的一些争论,就需要对弥勒信仰与宾头卢信仰的差异作比较分析。

二、弥勒信仰与宾头卢信仰差异分析

宾头卢尊者为不入涅槃、住世护法之阿罗汉,性质与弥勒菩萨相似。

安常注诸经,恐不合理,乃誓曰:“若所说不堪远理,愿见瑞相。”乃梦见胡道人,头白眉毛长,语安云:“君所注经,殊合道理。我不得入泥洹,住在西域,当相助弘通,可时时设食。”后十诵律至,远公乃知和上所梦宾头卢也。于是立座饭之,处处成则。[1]149-150

此事颇神异,令人疑惑。《十诵律》又称《萨婆多部十诵律》,后秦弗若多罗和鸠摩罗什等于公元404-405年译出。慧远根据其中有关宾头卢的记载,认为道安所梦到的胡道人就是宾头卢。可是,道安晚年在长安时就见到了《鼻奈耶律》并为之撰序。《鼻奈耶律》本为《十诵广律》,检索二律内容,其中所记宾头卢受食之事无异。因此,道安如曾感梦,他自己就应知道胡道人是宾头卢尊者。既然道安常为无处咨询佛教义理疑难而寝食不安,那么,他为何不设食相请宾头卢尊者呢?慧远为何在其老师去世二十年后还旧事重提呢?这在世亲菩萨的传记中能找到些线索。

《婆薮槃豆法师传》云:“婆薮盘豆是菩萨根性人,亦于萨婆多部出家。后修定得离欲,思惟空义不能得入,欲自杀身。宾头罗阿罗汉,在东毘提诃,观见此事从彼方来,为说小乘空观。如教观之即便得入,虽得小乘空观意犹未安,谓理不应止尔。因此乘神通,往兜率多天,谘问弥勒菩萨,弥勒菩萨为说大乘空观。 ”[8]188b-188c

世亲为古印度瑜伽行派创始人,年代应在320-380年顷,与道安同时。这个传记虽是由南朝陈代的真谛译出,但它确实反映了道安时代宾头卢尊者和弥勒菩萨在佛教地位上的差异:宾头卢是小乘空观的成就者,弥勒是大乘般若性空学的成就者。鉴于道安法师一生对般若经典的偏爱,我们就不难理解道安法师为何要誓生兜率面见弥勒了。慧远在其老师去世二十年后还旧事重提,可能与他重视有部学说不赞同鸠摩罗什中观之学有关。

弥勒与宾头卢的另一个差别是,弥勒菩萨要在将来下生成佛并于龙华三会转大法轮。道安信仰弥勒是否意味着他要 “与弥勒一起下生成佛”呢?伦敦大学亚非学院的释道昱博士认为道安上生兜率天仅为决疑,并无“与弥勒一起下生成佛”的观念。其理由就是《观弥勒上生经》还没有被译成汉文,往生兜率净土的观念还未形成。[9]170这也许与松本文三郎对弥勒经典的考证有关。松本文三郎认为兜率往生并不是直接从《成佛经》的思想而来,它实际上始自《上生经》。[10]163松本文三郎的考证是没有问题的,揭示了《成佛经》和《上生经》中净土思想的差别。虽然宋沮渠京声于公元455年才译出 《佛说观弥勒菩萨上生兜率天经》,但是,这并不足以断定在此之前中国就没有往生兜率净土的观念。因为思想的传播媒介是多样的,所以,弥勒信仰和弥勒经典在对外传播中并不意味着一定要步调一致,二者在时间上也许会稍有差异。西晋竺法护所译《正法华经》中的生天思想就带有大乘往生的观念。

《乐普贤品》:“一心勤修《正法华经》,书持经卷,常当思惟一切,不忘当礼。此人用书写此经至德所致,而为千佛所见授臂,临寿终时面见千佛,游在吉安不堕恶趣,寿终之后生兜术天。适生天上,八万四千诸玉女众,往诣其所,鼓诸伎乐而歌颂德。在诸玉女,以法相乐。是族姓子,书此经者功德如斯,何况诵说思惟其义。是故勤修书写宣传《正法华经》,思惟奉行皆令具足,专精一心志未曾乱,千佛授臂临寿终时,面见千佛不堕恶趣,于是寿终生兜术天。在弥勒佛所成菩萨身,三十二相庄严其体,亿千玉女眷属围绕。是故智者,常当勤修书是经典,敷演思惟。 ”[11]133b-133c

此处是说勤行书持《正法华经》可以在命终后得千佛授臂往生兜率成菩萨身,即《上生经》往生兜率净土成为佛教劝发信众受持 《正法华经》的目的。这与小乘佛教宣说的生天享乐思想有了极大不同,表现出明显的大乘往生特征。

与道安同时代的支遁曾作过一首《弥勒赞》,内容就与《上生经》确定弥勒上生信仰有很大关联。

大人轨玄度,弱丧升虚迁。师通资自废,释迦登幽闲。弥勒承神第,圣录载灵篇。乘乾因九五,龙飞兜率天。法鼓振玄宫,逸响亮三千。晃晃凝素姿,结跏曜芳莲。寥朗高怀兴,八音畅自然。恬智冥徼妙,缥眇咏重玄。盘纡七七纪,应运莅中璠。挺此四八姿,映蔚花林园。亹亹玄轮奏,三摅在昔缘。[12]197a

《赞》是说,弥勒菩萨是继释迦牟尼佛之后的未来佛,在上生兜率天后于莲花座上宣讲妙法,声彻三千大千世界。经过漫长时间后,弥勒降临世间,悟道成佛,并于龙华三会之上度化信众。这与《上生经》中对弥勒上生兜率说法然后下生度世的表述相一致。

《佛说观弥勒菩萨上生兜率天经》:“优波离……白佛言:‘世尊,兜率陀天上乃有如是极妙乐事,今此大士何时于阎浮提没生于彼天?’佛告优波离:‘弥勒先于波罗捺国劫波利村波婆利大婆罗门家生,却后十二年二月十五日还本生处,结加趺坐如入灭定,身紫金色光明艳赫如百千日,上至兜率陀天。其身舍利如铸金像不动不摇,身圆光中有首楞严三昧般若波罗蜜字义炳然。……时兜率陀天七宝台内摩尼殿上师子床座忽然化生,于莲华上结加趺坐,……昼夜六时常说不退转地法轮之行,……度诸天子,阎浮提岁数五十六亿万岁,尔乃下生于阎浮提,如弥勒下生经说。’”[13]419c-420a

通过对比,就明显看出《赞》中说法不会来自《成佛经》而应和《上生经》确立的上生信仰更有些关联。不过,《赞》并没有像《上生经》一样明确宣称生于兜率天值遇弥勒者 “亦随弥勒下阎浮提,第一闻法于未来世”[13]420a。 因此,不能说道安信仰弥勒就一定有“与弥勒一起下生成佛”的观念。但是,再结合“八相成道”所反映的兜率天的殊胜性和婆须蜜与僧伽罗刹两位补处菩萨上生兜率天的事例来看,释道昱博士的观点也是可以商榷的。道安法师译经制戒,声望极高,被誉为“印手菩萨”。因此,法师誓生兜率的目的就绝不是为了追求人天乘之果报。

综上所述,道安在襄阳时产生了弥勒信仰,曾和弟子结誓愿生兜率,并最终如愿以偿,得生兜率。就产生弥勒信仰的原因来讲,弥勒经典所宣扬的弥勒入世救世形像与道安的入世性格相符,使道安在情感上容易接受弥勒信仰;有部宗匠向弥勒决疑传说的传入为道安提供了效仿事例;更为主要的是与道安对般若学的偏爱有关。般若学既不同于神明住寿之说又异于玄学“本无”之论,并且其教义、经典义滞不明又无通典可鉴,法师遂发愿上生兜率面见弥勒菩萨决疑。决疑是道安信仰弥勒的主要原因,但不是唯一原因。尽管《上生经》还未译成汉文,但是弥勒在兜率天成佛说法的观念已传入。因此,不能排除道安法师上生兜率有“与弥勒一起下生成佛”之观念的可能,这样才更彰显道安所行菩萨道之深意。

[1][梁]慧皎.高僧传[M].汤用彤,校.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2000.

[2]汤用彤.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M].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2000.

[3]任平山.说一切有部的弥勒观[J].西域研究,2009,(02):104-115.

[4][梁]僧祐.出三藏记集[M].苏晋仁,萧链子,校.北京:中华书局,1995.

[5]宣方.道安禅学思想:取向、演变和意义[J].华林,2001,(01):61-73.

[6][东汉]支娄迦谶.道行般若经[M]//大正藏(第 08册)[Z].No.0224.

[7][西晋]无叉罗.放光般若经[M]//大正藏(第 08册)[Z].No.0221.

[8][陈]真谛.婆薮槃豆法师传[M]//大正藏(第 50册)[Z].No.2049.

[9]释道昱.中国 早期的弥勒 信仰 [J].正 观杂志,2002,(20):141-226.

[10][日]松本文三郎.弥勒净土论[M].张元林,译.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2002.

[11][西晋]竺法护.正法华经[M]//大正藏(第 09 册)[Z].No.0263.

[12][唐]道宣.广弘明集[M]//大正藏(第 52 册)[Z].No.2103.

[13][刘宋]沮渠京声.佛说观弥勒菩萨上生兜率天经[M]//大正藏(第 14 册)[Z].No.0452.

(责任编辑 吴 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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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862X(2011)02-0074-05

郑庆田(1977-),男,山东汶上人。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博士生,主要从事中国佛教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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