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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依“故乡”烟 何处是家园
——浅谈锡剧艺术本体的迷失与自救

2011-11-16陆伦章

中国戏剧年鉴 2011年0期
关键词:锡剧剧种剧团

陆伦章

依依“故乡”烟 何处是家园
——浅谈锡剧艺术本体的迷失与自救

陆伦章

锡剧是流传于吴语地区的戏曲剧种,由常州、无锡一带的“东乡小曲”经过曲艺“滩簧”阶段发展而成,一度称为“常锡文戏”,解放初定名为锡剧。

锡剧曲调主要分为簧调、大陆调和玲玲调三个基本调腔系,以及江南民歌和说唱音乐等,它源于江南的山歌,小曲,深受“说因果”、道情和苏州弹词的影响。

我是土生土长的无锡人,从小耳濡目染,对一些脍炙人口的锡剧唱段烂熟于心。如《双推磨》中苏小娥与何宜度的对唱:

推呀拉呀转又转,磨儿转得圆又圆,

一人推磨象牛车水,两人牵磨象扯蓬船。

推呀拉呀转又转,磨儿转得圆又圆,

上爿好象龙吞蛛,下爿好象白浪卷。

……

再如现代锡剧《红花曲》:著名锡剧演员梅兰珍饰纺织女工黎玉贞唱:

你看那锡山惠山紧相靠,

一个低来一个高。

登上锡山低头看,

高楼大厦在脚跟梢;

抬头再把惠山看,

谁低谁高见分晓。

一座惠山三个峰,

—峰更比—峰高;

抬头看,自己低,

低头看,自己高。

莫道惠山高又高。

哪及泰山半截腰。

锡剧表现现代戏的成功是从《红花曲》为标志的,它表现了当时人们最为关心的工业题材,成功地塑造了产业工人的人物形象。“锡山惠山”这一名家名段,46年来依然传唱不绝。

有时在旅途,或外出会议期间,我习惯通过闲聊作些调查。其中绝大部分外省人对锡剧的认知仅限于《双推磨》。若本省人还可能说出《珍珠塔》。一个剧种的兴衰与剧目建设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一个剧种必须有自己的代表人物也无可争议。如评剧与新凤霞,黄梅戏与严凤英,豫剧与常香玉……又因他们而联想起一批经典剧目:《刘巧儿》、《花为媒》、《天仙配》、《女附马》、《花木兰》、《红娘》……同样,进入新时期以来,每当提到《曹操与杨修》,就会想到尚长荣;提到《徽州女人》,就会想到韩再芬;提到《孔乙己》,就会想到茅威涛;提到《董生与李氏》,就会想到曾静萍;提到《傅山晋京》,就会想到谢涛……除了剧目与演员,近二十年来涌现出一批地方戏曲编剧的代表人物:如魏明伦与川剧,王仁杰与梨园戏,罗怀臻与淮剧,郑怀兴与蒲仙戏……

中国戏曲曲艺词典(1981年版)收录近代、现代的锡剧演员有王彬彬、姚澄、王兰英、沈佩华、梅兰珍5人。戏曲作家条目中,锡剧编剧为零。解放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锡剧基本以整理改编剧目为主:《双推磨》、《庵堂相会》、《珍珠塔》、《双珠凤》、《救凤尘》、《孟姜女》、《红楼夜审》等等。其中俞介君、吴白匋、杨彻、钱惠荣、谢鸣、史曼倩、俞石等老一辈编剧为锡剧传统的继承和发展作出了不懈的努力。

时代发展到二十一世纪,省内最具实力的两大剧团相继推出《珍珠塔》。老故事经过一番去芜存精、排毒养颜,依旧光彩照人。特别其中一家的大投入大制作,舞台呈现出史无前例的豪华,局部体现了锡剧与时俱进的时尚风貌。现代版《珍珠塔》通过市场与赛场的检验,获得了大家都满意的结果。除了折服于他们继承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韧性和魄力,同时也明明白白地告诉大家,锡剧原创剧目的缺失已是不争的事实。

某些剧团的领导也意识到现在好剧本太少,但却很少有人关注本土编剧(包括导演)的培养。江苏省锡剧团,苏州、无锡、常州市锡剧团,基本没有从事锡剧创作的专职编剧。于是某市发起在全国征求优秀剧本,某团请来国内顶尖高手出谋策划。似乎只要“烧”钱,写川剧的、淮剧的、昆剧的、扬剧的、话剧的都能为锡剧所用,从一个侧面折射出海纳百川的开放意识和振兴锡剧的豪迈情怀。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地方戏曲现代化”、“地方戏曲都市化”的思想影响在锡剧界已渐成气候。

在这样的文化背景下,一些地方戏曲剧种的创作人员不愿扎根自身的文化土壤,不愿自己只属于一个地方,而热衷于面向都市,寻找“现代化”的通用性。而另一方面,剧团主管领导一旦认定本地区本团的编剧笔力疲软,不能攻城掠地时,就会毫不犹豫不惜重金请“外来和尚” “体外授精”。成败如何?让事实说话。由领导、专家、观众去评说,得失之间,更多的是留绐我们对艺术本体的思考。

有人以为,任何一个编剧、导演甚至剧本、手段,都可以当然地适合所有剧种。殊不知每个剧种之所以存在,就必须有它与众不同的独特性。具体来说,语言是一个剧种的基础,音乐是一个剧种的特色,这两条可以说是—个剧种的灵魂。通过语言和音乐,外地人认知地方性,本地人找到亲切感。常言道十里不同俗,百里不同腔。不同的文化背景决定了不同的戏剧文化状态,不同的地域风貌决定了不同的戏曲情致。

巴山鬼才魏明伦是明智的,他从不认为自己能包打天下。罗怀臻说得更直白:“我并不敢轻易介入一个剧种,一旦介入就要花很多的心力去了解它,破译它,当我还捕捉不到剧种神韵的时候,我决不会贸然投入进去。”

“一出戏救活一个剧种”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更不要说一个缺乏江南文化底蕴的外地“枪手”,既不懂方言俗语,又不懂锡剧声腔,单凭笑傲江湖的壮志豪情,自仗“创新意识”和“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技巧,想为锡剧艺术传宗接代建功立业,不是那么容易的。实践证明,“枪手”与锡剧的缘分,十有八九是露水夫妻,可是谁也不承认“水土不服”。要是锡剧音乐没有了大陆板、簧调的属性,那就只剩下唱腔的空壳了。眼睁睁看着“外来和尚”改变了一个家庭的遗传基因,把声腔板式弄得长长短短,屡屡遭遇“客从何处来”的尴尬。《文心雕龙》说得好,“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只有懂得锡剧,才能发展锡剧。而懂得锡剧,必须对这一方土地有所敬畏。锡剧的整体品质,不仅取决于编剧的艺术才能,也取决于这个时代编剧与剧种的融和能力,取决于他们有没有一种主动、积极地投入生活的自觉。在当今锡剧界,特别自认“不差钱”的剧团,除了迷信“高僧法师”之外,还有一个秘决就是“直通车”。请领导推荐,请领导定夺。一拍屁股就跑省城跑京城。一旦领导推荐了一个本子,或者领导发话“这是个好题材”,剧团当家的就象打了鸡血般的兴奋,以为背靠大树,领导成了他们董事会的董事。有时候领导只是一个意向,或是一种鼓励,有人却以为傍上领导就是买了养老保险,拼命下足戏外功夫,傻乎乎地等着分红拿奖。折腾来折腾去,直到悄然落幕,换一任领导又把教训总结成了经验。

沈从文说,“一个士兵要么战死沙场,要么回到故乡。”而没有故乡,没有身世,人何以确认自己是谁,属于谁?没有了这方水土的标记和韵致,锡剧不知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一个又一个的“教训”摇身一变成了“经验”,放进剧团荣誉室统统成了“硕果累累”。

导演卢昂在梨园戏《董生与李氏》的导演手记中说:“我们首先应该沉下心来,不要标新立异地一味‘创新’,也不要急功近利地表现自我……我们应该向编剧王仁杰学习,向长年坚守在梨园天地的梨园实验剧团的同仁学习,正是由于他们对传统文化的坚守,才使我们有机会,有可能去真切地触摸到民间文化鲜活的脉搏,才让我们深切地感受到浮华喧嚣的电子时代中还有这样一片清凉、素雅的天地……”在当代锡剧渐渐脱离了民间的质朴品格的同时,在众多专业剧团举步维艰的困境中,业余和民营的锡剧演出却红红火火,生机盎然。无锡、吴江、常熟、昆山的不少乡镇都自发组织排演剧目,如昆山锦溪的业余锡剧团每年上演百场以上。常熟王庄兰花戏曲艺术团参加省市各级文艺演出共计获奖四十多项。前几年,斜塘和北桥的农民竟然哗啦啦开进苏州戏曲博物馆,摆开了锡剧擂台赛,引来倪同芳等锡剧名角上台助兴,在苏州城里留下了一段佳话。2010年9月,吴江市松陵镇正式挂牌,成立了江苏首个乡镇戏剧家协会;一个月之后,昆山淀山湖镇成立了省内首个江浙沪戏曲联谊会,自10月15至21日,在农民康乐园连唱七台戏曲专场。以戏曲打头阵,将“文化搭台,经济唱戏”颠覆为“经济搭台,文化唱戏”,实实在在地提升了老百姓享受戏曲的幸福指数。它向人们作出一种昭示:历史的浪潮已经把锡剧冲到一个本来就属于它的新位置。正如魏明伦所言:“在鼎盛和消亡之间,有很宽阔的弹性地带。”从农民进城唱戏这个信息表明,锡剧存在着一个比较庞大的潜在市场,它使人们比较乐观地看到了锡剧未来的新希望。看到了改革开放以来,广大农村的沧桑变迁,新时期农民的观念巨变,最让人激动难忘的是农民对锡剧那难以割舍的、执着的情结。它时时在提醒我们:无论是追求锡剧艺术自身的提高,或是摆脱眼下的戏曲危机,都不能忽视农村和农民,必须长期地与广大农村的农民兄弟同呼吸共命运。我们真诚地期待剧作家们将自己的姿态放得低些再低些,向日益变化着的现实生活靠得近些再近些。

锡剧发展的方向,理应更贴近群众,贴近生活,回归乡土化,地方化,民间化,牢牢扎根于乡音泥土之中。锡剧的生命营养不是“麻辣汤”,不是“麦当劳”,而是“豆浆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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