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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另一种戏剧,走另一条道路关于话剧《矸子山上的男人女人》

2011-11-16李宝群

中国戏剧年鉴 2011年0期
关键词:底层话剧人性

李宝群

做另一种戏剧,走另一条道路关于话剧《矸子山上的男人女人》

李宝群

话剧《矸子山上的男人女人》由辽宁人民艺术剧院投入排练,并参加了四月份在北京举办的“中国话剧百年”展演活动。近两个月的时间里,在导演查明哲、主演宋国锋带领下,全体剧组成员以饱满的创作激情投入了艰苦的排练,我也和导演、演员一起紧张地工作着。随着剧本上的文字一点点变成了活生生的人物、活生生的表演,我也沉静下来思考了许多问题。

这部剧本是我在话剧《父亲》之后又一部直面当下生活、关注底层人群、表现普通工人生活的剧作,里边倾注了我太多的情感、太多的心血。

创作这部剧本,用掉了我整整两年时光。2005年初,东北最寒冷的日子,我相继走访了数座重工业城市:煤城、钢城,港口城市、制造业为主的城市;我接触了很多普通工人,很多底层人群,每一天我都在感动中。而这其中,一群矿山拣煤女工深深地触动了我的心:初见她们就是在黑黑的矸子山上。这些普普通通的女人们在寒风中默默地埋头劳作着——黑灰的工装,粗糙的脸庞,变形的手指,眼角鼻沟都是煤粉。矿山即将作为资源枯竭企业陆续关闭,她们在焦灼、在担忧、在渴盼,矸子山下则是望不到尽头的低矮拥挤的棚户区,那是她们住了几十年的家。

拣煤女工们那一双双眼睛,那一句句朴实平和的话语,还有她们那些感人至深的人生故事,让我无法平静、无法释怀……

随后的两年时光,我多次到抚顺、阜新等东北矿区深入生活,一次次登上了黑黑的矸子山,走进了拥挤不堪的棚户区。在那里我认识了更多的普通人,在那里我经受了精神的洗礼,在那里我和矿工们交朋友侃大山,和拣煤女工们一起喝酒一起聊天……每次前往、每次交谈都让我灵魂深受震撼,都让我内心一次次涌起强烈的写作欲望——我必须把这些感动、这些震撼写出来,写出这些底层人的生存境遇和心灵旅程,写出他们的命运、他们情感、他们的梦想、他们的渴望。

这部剧本也是我写得最苦的剧本之一。两年来,边写作,边不停地深入生活,剧本前后修改了十余稿。虽然在省里讨沦过多次,还参加过中国剧协在海宁举办的全国戏剧剧本创作研讨会,也报送过文化部话剧百年展演并被顺利通过,但我总是感到不满意,一直没有停止修改。我想尽最大努力把它改得再好些,让它少些遗憾。

这部戏能够投排,能够和观众见面让我倍感欣慰。不管它未来命运如何,反响如何,于我是了却了一桩心愿,又为那些普普通通的底层人做了一件我应该做的事。

进入九十年代以后,中国话剧已经日益多元化。各种各样的艺术观念、艺术追求带来了各种各样的艺术实践,有人在搞实验戏剧,有人在搞商业戏剧,有人在不停地搬演外国名剧,有人在反复地排演古今经典,也有人在走时尚的、搞笑的、荒诞的路线,话剧剧坛也因此变得十二分的热闹和喧嚣。在这样一个背景下,我时常思考、时常追问自已:做为一个青年编剧,我的创作之路该怎么走?

我一直认为:中国当下话剧发展的“瓶颈”和“软肋”是戏剧文学创作,戏剧文学的滞后是不争的事实,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很多,但唯有戏剧文学的突破才能拉动整个中国戏剧向前走。而戏剧文学若想求得突破最关键的一条是创作者沉下心去,潜到生活深处去,潜到艺术深处去,最深切地关注人、表现人,直面人性、直面人生,在作品中深刻地塑造人,展现人的内在外在世界,表达对人的真实感受和深度思考。这是在中国当下戏剧发展进程中首先要解决的问题。

当下中国有太多的人性值得我们去关注、去表现,为创作者提供了极为丰富的素材,也提出了极具挑战性的课题。深刻体验丰富多彩的人性,感受人的世界,寻找最有效的表现内容和表达形式,才能构建起强大的戏剧世界,才能赢得观众的认可。绕开这一核心问题顾左右而言他,抖机灵耍小聪明,弄些花拳绣腿小玩艺儿,是可以获得一时之快感,但却会使戏剧越来越苍白无力,使观众越来越远离戏剧。

我只想做我梦想中的戏剧:一种来自底层中国,来自民间生活的戏剧,一种始终关注和表现普通人群内心生活的戏剧,一种扎扎实实沉向生活深处,沉向艺术深处的戏剧,一种厚重坚实、具有饱满感情张力和强劲生命力的戏剧。

戏剧永远应该直面现实人生,直面人性真相。这不仅需要勇气,也需要写作者有足够的生命挚情和艺术修为,更需要不浮躁不肤浅,能沉得下去,沉到生活深处去,沉到人性深处去。在我,这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也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九十年代末,我创作了话剧《父亲》,该剧前后演出近三百场,受到了许多普通观众的欢迎,许多人为它流下了热泪。《父亲》让我坚信中国需要现实主义戏剧,需要以深挚的情感和强烈的人道主义情怀关注普通人,关注底层人的戏剧。回首话剧百年历史,曹禺、老舍等老一代剧作家都是这样做的,当代一些最优秀的剧作家也是这样做的,这条路需要越来越多的新一代编剧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我个人的能力虽然有限,但我愿意为此付出一生的努力。

话剧《矸子山上的男人女人》是我继《父亲》之后的又一次努力和尝试。也许有人会对《矸子山上的男人女人》所表现的生活,所追求的艺术创作方向不以为然,以为不够时尚、不够前卫,可我更关心的是,戏写得怎么样?做得好不好?怎样做得更好?

在这部新作里,我渴望挑战自己,超越自己,尝试从内容到形式突破自己。

《父亲》写的是一位劳模和一些生活在劳模父亲身边的人,而在这部剧里,我开始关注更底层的弱势人群,着意去写中国社会底层最渺小、最不起眼的小人物;体察他们的内心世界,感受他们的坚强与脆弱,表现他们的命运和对命运的抗争,秦大咧咧、佟丽、大咋乎、平平、梅三姐、小霞,这些人在当今中国社会生活中小得不能再小,用剧中人物的话说他们是“小数点后边”的人,但他们置身于生活的磨难与艰辛之中,坚强地面对,快乐地生活,美丽地梦想。他们身上焕发出的普通人特有的人性光辉,在我看来是最有价值的,是值得艺术家给予充分关注和深切表达的。

我曾和朋友说过这样一句话:中国这样一个社会不应该忘却这些小人物,中国的舞台艺术不应该没有这些小人物的身影。正是无数普通人、底层人构成了我们这个飞速发展的社会生活的巨大基座,正是他们支撑着我们前行着的国家。

《父亲》和《矸子山上的男人女人》相比,前者写实,后者在写实的同时融入许多写意的、心理表现元素,剧作结构、舞台时空更自由更灵动,写法上要求有更多的变化;前者集中在一个家庭,后者则写了一个群体,人物较多,生命状态、情感和命运走向各不相同,如何在有限的篇幅里构建好戏剧情境,塑造好这些人物,开掘和把握这些人物的内心世界,这些对我都是相当严峻的挑战。

我不知道我完成得怎么样,我只想说:我努力了,付出了,在种种挑战面前我没有回避,没有退却,勇敢地面对了。

这出戏肯定还有不足和缺憾,还需要进一步修改和完善。我也准备不断虚心听取各方面意见做进一步修改。令我高兴的是,《剧本》月刊能接受这样一部“从生活中打捞出来”的剧本,“中国话剧百年展演”能接受这样一出带有几分野性的戏剧。当然,我更期盼着这出戏能通过无数普通观众的“考试”。我的戏首先是写给他们、演给他们的,惟有他们接受了、认可了、感动了,我才会踏实和满足。

无论如何,我都会沿着自己选定的这条路继续走下去,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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