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劳动者总是处于弱势地位
2011-11-14王江松
王江松
为什么劳动者总是处于弱势地位
王江松
劳动者,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谓的平民、大众、群众、民众、人民、劳动人民、劳苦大众、被统治阶级、被剥削阶级,或者至少是其主要部分。按照马克思主义的劳动创造历史的观点,劳动人民是历史的真正创造力,是历史发展的主要推动力。一般教科书大致从以下三个方面来论证:第一,劳动人民是主要的生产者,是大部分物质财富的创造者;第二,劳动人民通过阶级斗争,推动了社会制度和社会形态的发展;第三,劳动人民是精神财富的创造者,或者说,是精神文化创造的基础和源泉,知识分子正是通过总结、概括劳动人民的经验和智慧而创造出精神文化成果的。这种观点当然有一定的道理,但却无法解释这样一个残酷的事实:为什么这些作为历史主体、历史的真正创造者、历史发展的根本动力的劳动者、劳动人民,虽然人数最多,千百年以来却一直处于被统治被剥削的社会底层地位,而人数很少的剥削者却能稳稳地高踞统治地位?为什么奴隶起义、农民起义、无产阶级革命只能“动摇统治阶级的基础”而不能从根本上推翻这些统治阶级和剥削阶级,反倒是新兴的统治阶级和剥削阶级能够取而代之?为什么劳动人民即算推翻了某一统治阶级和剥削阶级,却又从自身内部产生和形成一个新的统治阶级和剥削阶级?既然劳动人民是历史的主宰者,把那一小撮统治者和剥削者消灭了,不就万事大吉了吗?本文试图来破解这一历史悖论。
一、劳动者在历史上处于弱势社会地位的原因
1.社会结构由简单到复杂的演化过程所需要付出的代价
这主要是指社会分工的客观必然性对劳动者地位和作用的限制。劳动分工不等于社会分工。劳动分工指人类物质资料生产先后经历的几次分工:农业从采集业中分化出来、畜牧业从狩猎业中分化出来、手工业从以上各业中分化出来、商业从以上各业中分化出来、大工业从农业手工业商业中分化出来。社会分工则是指某些社会实践活动从劳动中分化出来:一是生产资料的经营活动从劳动中分化出来,二是精神文化生产从劳动中分化出来,三是社会公共管理活动从劳动中分化出来。正是劳动分工所带来的经济生活和社会生活范围的扩大和复杂性的增加,内在地产生了对专门的资产经营、精神生产和社会管理的需要,而这些专门的实践活动一旦分化出来,便得到独立的发展,并且反过来推动劳动分工的进一步发展。可以想象,如果没有这种社会分工,人类至今还会停留在原始状态。
这三种社会分工对劳动者的社会地位和作用的影响是极为重大的:
(1)物质资料生产分化为生产资料的经营(间接的)和劳动(直接的)两部分,应该说是一种历史的必然和进步。投资或资产经营活动脱离了劳动,不再直接与自然界发生相互作用,而是在劳动过程之先和旁边,为劳动过程准备、组织、筹集、整合材料、工具、资金等客观生产条件。这样一种分化大大地促进了生产力和生产效率的提高:第一,它满足了生产资料的生产应该优先于生活资料的生产的客观要求,因为由专门的人对生产资料进行专门的经营管理无疑比由劳动者直接进行的一般性的经营管理,更能够使稀缺的生产资料的效益和功能最大化,也更能够促进生产资料品质的改进和提高;第二,对生产资料的相对集中化的经营管理比单个劳动者所进行的分散的经营管理,更能够扩大物质资料生产的规模,增进人类改造自然的广度、力度和深度。
美国经济学家奈特比较准确地指出了投资活动在经济与社会发展中的作用:“社会进步的所有形式本质上都是通过当前消费的牺牲或‘投资’来增进生产力的发展:(1)将现在物品投资于创造新的设备物品;(2)投资于发现和开发新的自然资源;(3)投资于发展自己的个人才能(或在某种程度上发展他人的才能);(4)投资于技术发明;(5)投资于改进企业组织;(6)投资于创造新的社会嗜好和欲望。”从本质上说,投资活动是每个人都应当做的,只不过在一定历史时期,有一些人专门去做比每个人分散而低水平地去做,更具有经济合理性,因此也必然出现投资与劳动的分工而已。
如果上述理由基本能够成立的话,那么我们就能比较容易地理解如下历史事实:在原始社会的公有制解体后,根据原始的平等和民主传统,土地等生产资料被劈分到各个家庭,从而形成了一种普遍的、平均的私有制,但是这样一种私有制很快就被一种特殊的、不平均的、阶级对立的私有制所取代了——一些人成为穷人和债务奴隶,很少拥有或完全失去生产资料;另一些人成为富人和奴隶主,拥有较多以至大量的生产资料。生产资料的个人所有无疑比全社会共同所有更有效率。同样,生产资料的有差别的个人所有又比无差别的、平均的个人所有更有效率。这样的故事不仅发生在古代,而且发生在当今。比如,我国农村的土地承包制无疑比人民公社体制极大地促进了生产力的发展,但这种分散的小农经济的效率也远远比不上规模化、产业化、市场化、企业化的现代大农业。
生产资料的经营与劳动的分离,同时也意味着生产资料的所有者和经营者与劳动者的分离。所有者和经营者虽然人数少,但却处于物质资料生产体系的高端和顶层,控制着物质资料的生产、交换和分配的全过程;劳动者虽然人数众多,却处于物质资料生产体系的低端和底层,不得不接受所有者、经营者的领导、支配、控制、指挥。
(2)精神文化生产从物质资料生产和劳动中分化出来,也是历史的必然和进步。人类劳动不同于动物活动的重要区别就在于人类劳动具有理性和精神性,具有意识和目的,它们被语言、符号、象征等等表达出来并因此而把各个劳动环节整合起来。在劳动生产力低下、每个人不得不用几乎全部力量和时间进行劳动才能维持生存的情况下,劳动的智力因素的积累和发展是极其缓慢的。只有一种办法可以较快地提高劳动的水平和整个人类的发展程度,那就是把分散在整个社会的不多的剩余财富和自由时间集中起来,让一部分人专门去发展人类的智力和精神文化。我们设想一下,如果历史上没有出现这种社会分工,人类现在的情形会怎么样呢?一定与原始人类相去不远。
精神文化生产与物质资料生产的分离,同时也就意味着知识分子与生产资料的所有者、经营者以及与劳动者的分离,其中知识分子与劳动者分离最远,因为知识分子直接依赖于生产资料的所有者和经营者对生活资料的分配,而生产资料的所有者和经营者也比劳动者更需要知识分子的帮助,于是两方面结合得非常紧密。因为在劳动者与知识分子之间隔着生产资料的所有者和经营者,两者之间的联系就比较间接和比较少,劳动者从人类精神文化发展中得到的益处也比较间接和比较少,这无疑不利于劳动者精神文化水平的提高,加剧了他们的弱势地位。
(3)社会公共管理从物质资料生产、精神文化生产中分离出来,当然也是历史的进步和必然。劳动分工和社会分工的发展,带来了经济规模的扩展、经济交换和社会交往范围的扩大、社会成员的增多、社会层级结构的复杂化和社会冲突的经常化,于是公共秩序、公共安全、公共资源的管理和分配、公共设施的建设等等超越私人、家庭和地方范围的问题便产生了,客观上要求由专门的社会管理机构来治理和解决。如果没有国家政权等公共管理机构,不仅公共问题无法得到解决,即使是私人之间的争端也会缺乏权威的裁决者。
社会公共管理从私人生活中独立出来,同时也意味着政府官员与社会成员的分离。在劳动者、生产资料的所有者和经营者、知识分子等社会成员中,毫无疑问,劳动者离政府和政府官员最远,受到公共权力的保护和眷顾最少,政治地位最低,政治力量最弱。
总的来说,三种社会分工形成了三个新的社会集团:生产资料的所有者和经营者、知识分子、官员,这三个集团分别掌握较多的经济资源、文化资源和政治资源,都是比较强势的社会集团。这三个集团又是互补的和互通有无的,自然而然地形成一种利益同盟,共同构成了整个社会中的主导阶级。与此同时,劳动者虽然人数众多,但不论是作为群体还是作为个体,都只拥有较少的经济资源、文化资源和政治资源,他们便构成为整个社会中的被主导阶级。
2.统治阶级和强势社会集团对劳动者人为的而且恶意的掠夺、剥削和摧残
如果说社会分工的客观必然性对劳动者社会地位的限制在很大程度上是可以理解和接受的话,那么统治阶级和强势社会集团对劳动者的掠夺、剥削和摧残就是完全不能得到辩护的。社会分工固然要求并一定会造成社会分层和利益差别,但并不会也绝不要求一种两极分化、两极对立的社会结构。正是强势社会集团对劳动者贪婪无度的掠夺、剥削和摧残,才会使主导阶级与被主导阶级之间的差别演变为统治阶级与被统治阶级、剥削阶级与被剥削阶级、压迫阶级与被压迫阶级之间根本的对立和激烈的对抗。
其实,生产资料的所有者和经营者、知识分子、官员由于在社会分工中占有较高位置、做出较大贡献而得到较多权益(财富、权力、声望),基本上是正当合理的,也是劳动者能够理解和接受的。遗憾的是,无数历史事实和历史经验表明,强势社会集团从来不满足于其所得到的正当权益,而是无一例外地利用手中所掌握的对经济、政治、文化的控制权谋取不正当的权益,为此不惜大量使用暴力和狡智。
暴力是对生命和财产等目标物的强制、威胁、攻击、伤害、毁坏力量,是一种与生产力和创造力性质相反的力量。狡智是用欺骗、伪装、讹诈、阴谋等不道德方法达到目的的工具理性,也具有反生产性和反创造性。暴力和狡智不仅在现代社会仍然起着重要的作用,在原始和古代社会,它们甚至是起着主导和决定作用的力量。
在人类的野蛮和蒙昧时代,氏族之间、部落之间、部落联盟之间的战争非常频繁和血腥。那时的人并没有今天的“人类”、“人性”概念,原始群落的成员并不把其他原始群落的成员当“人”看待,而是把他们当“野兽”看待,那么攻击另一个群落就与攻击其他的野兽一样是一种狩猎活动,是原始人主要的劳动和生产方式,被杀死的敌人和没被杀死的俘虏是这种狩猎活动的重要收获,甚至是原始人重要的食物来源。进入“文明”时代后,其他人不再被当做狩猎的对象和食物来源,但使用暴力强迫他人为自己劳动或直接夺取其他人的财产、通过战争抢劫其他民族的财产,仍然是一种经常性的行为。虽然暴力的程度和范围有所控制,但另一种邪恶的力量——狡智,却得到极大的发挥,不仅在暴力活动中得到利用(如兵法),而且在非暴力活动中也得到广泛使用(如经济、政治和文化阴谋)。
暴力和狡智的结合成倍地增加了它们分别起作用时的力量,以狡智为指导的暴力和使用暴力的狡智具有强大的攻击力和战斗力,具有极大的破坏性和杀伤性。由几个富有狡智的人和一小群亡命之徒组成的小集团,可以控制和奴役、剥削和压迫数量上超过他们几十成百倍的善良的劳动群众。
暴力和狡智渗透到了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它们参与所有权的劈分,参与产品的生产、交换和分配,参与政治决定过程和文化生活过程,参与人们的日常生活。经济上的垄断肯定是以政治权力为支持和保护的,而政治权力在很大程度上就是一种合法的和有组织的暴力。而所谓“文化”,所谓“精神”,其中包含了多少有意无意地欺骗、狡智啊!
3.劳动者自身的缺陷和弱点
以上两个原因足以使劳动者处于弱势地位了,然而雪上加霜的是,这种弱势地位又限制和压抑了劳动者的精神性、主体性、目的性、自由自主性、自我实现性和个性的发展,强化了劳动者身上天生具有的人性弱点,使劳动者形成一种弱者精神和弱者性格,这种精神和性格又反过来使劳动者处于更加弱势的社会地位。
(1)在总体的需求层次和人格结构上,劳动者大都具有一种生存型、安全型人格,或中性型、中庸型人格。其特点是:第一,物质需要、生存和温饱需要、避险求安或趋利避害的需要是其最强烈、最主要的需要;第二,攻击性、破坏性、侵略性等邪恶的需要比较弱;第三,自主性、独立性、创造性、积极性、主动性、进取性和成就欲、发展欲、自我实现欲等主体性需要和品质也比较弱。这样一种人格结构,在其社会存在或社会表现层面即外部行为特征方面,表现为温和、服从、安分守己、知足常乐等等,是别人眼中的“好人”和政府眼中的“良民”,但同时也明显地缺乏上进心、个性、首创精神和业绩、价值、成效;不仅个人的发展速度很慢,整个社会的发展速度也因此而极为缓慢。
(2)在知识和精神的发展上,劳动者大都满足于经验、习俗、神话、传说、宗教等低层理性或非理性的对事物的解释,缺乏反思和批判意识,缺乏强烈的求知欲和追求真理的科学精神;对知识有一种既向往又自卑的感情,对知识分子有一种既崇拜又鄙视的态度。因此在历史上,劳动者并不是精神文化的主要创造者。
(3)在价值观和伦理道德上,劳动者大都受到两方面的负面影响:一是受统治阶级虚伪的、高调的价值观和伦理道德的蒙蔽,不敢甚至羞于追求正当的世俗价值、世俗利益和世俗权利;二是受自身弱点和偏见的限制,表现出否定个性的自由和发展、嫉妒强者、抹平一切差别、追求行为一律和结果一致的平均主义和原始共产主义思想。因此,在历史上,劳动者只是比较传统的底线伦理的保存和守护者,而不是新型的张扬和发展个性的伦理道德的主要创造者。
(4)在经济上,劳动者大都缺乏投资和经营、分工和交换、竞争和合作的意识和能力,而只能靠从事比较简单的劳动或某种被指定的职业来维持生存。资本意识、融资投资意识、利润意识、风险意识、投入产出意识、会计核算意识、资本扩张和扩大再生产意识、信用意识和无形资产意识……举凡一切市场经济所需要的知识、意识和能力,都是普通平民所相对缺乏的。因此在历史上,劳动者并不是新的生产关系和管理方法的主要创造者。
(5)在政治上,劳动者大都长期地忍让服从、苟且偷安,或者在忍无可忍时火山一样地爆发,摧枯拉朽,横扫和席卷一切,在平时缺乏积极参政议政、推动政府不断地改良和改革,而在社会危机时缺乏冷静克制、限制破坏性冲动的公民政治品质。在大多数时候,他们缺乏组织能力和行动,像一盘散沙一样任凭有组织的强势社会集团揉搓,其中每一个人都很难靠个人弱小的力量、靠自身的努力改变其经济和社会地位。他们唯一组织起来的集体行动,就是在强势集团陷入统治危机的时候,试图以政治暴力方式来整体性地达到经济上的解放。不过他们总是在暴动不久后发现,他们追求的目标是人间天堂,而造成的不过是新的人间地狱。因此在历史上,劳动者并不是宪政、民主和法治等新型政治制度的主要创造者。
二、劳动者历史地位和作用的局限性
由于以上诸方面的基本劣势和弱势,使劳动者在历史上的地位和作用表现出以下特征:
1.劳动者在历史上仅仅具有一种最终否决者的地位和作用
迄今为止,劳动者仍然不是社会结构中的主导阶级和推动一种社会结构转变为另一种社会结构的决定力量,不能从根本上消灭政治统治和经济剥削,但任何一种统治和剥削,也不能损害劳动者的最低生存权和最低限度的行动自由,不能超过劳动者的最高承受能力,不能让他们的生存状况悲惨到活不下去因而再也无法忍受的地步。由于他们占人口绝大多数,所以一旦他们起而造反,完全有能力推翻任何统治集团,尽管他们不可能创造出一种新质的社会制度。劳动者可以制止社会崩溃,制止社会向一种完全灭绝人性、惨无人道的方向演变,但却不能决定社会向何种更高、更进步、更文明的阶段发展。
2.劳动者在历史上仅仅具有一种基础或基本条件的地位和作用
劳动者为整个社会的生存和发展提供了基础和基本条件,这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第一,社会的物质财富都是通过劳动者艰辛的劳动直接创造出来的。劳动者停止这种劳动,整个社会就会陷入停滞、倒退和崩溃。第二,任何一种先进的科学技术,都必须通过劳动者这个中介才能转化为现实的生产力(除非劳动者不再存在了)。第三,任何一种社会理想和新的社会制度,都只有取得劳动者的认同、拥护和支持,才能得到实现;只有他们接受,才能得到延续和发展。第四,任何一种先进的思想和艺术作品,都必须反映占社会绝大多数人口的劳动者的某些利益、愿望和要求,并从他们那里吸取精神养料才能产生,都必须通过各种途径渗透到民间并从民间得到进一步认同和支持才能得到发展。由此可见,劳动者虽然不能成为历史发展的引导者、领导者和先行者,却是任何一个引导者、领导者和先行者获得成功的基础或基本条件。没有这个基础或基本条件,一切所谓社会精英之间的斗争,就只不过是他们自己之间的斗争,不可能对社会的发展有任何积极的作用。
总之,在迄今为止的大多数情况下,劳动者是历史发展的牺牲者和奉献者,是一个受苦受难的阶级,是承担人类大部分罪恶、灾难和痛苦的阶级,而没有成为完全意义上的历史主体、历史的创造者和建设者,即没有创造和建设出一种能够保持和更好地激发社会的创造力、活力、凝聚力的新型的、新质的社会结构。迄今为止,劳动者仍然是一个残缺不全的、有待完成的、挣扎前行的历史主体。
三、进一步提升劳动者社会历史地位的必要性和可能性
最近一个世纪以来,发达国家劳动者的经济、政治和文化地位有了较大幅度的提升。事实证明,劳动者地位的提升,并没有损害整个社会的效率和发展速度,正相反,由于自由、人权等从前主要由强势社会集团享受的价值推广到了社会底层,便更全面和彻底地激发了全社会的创造潜能,从而使社会得到高速而稳定、可持续的发展。这充分表明,劳动者的社会历史地位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1.提升劳动者社会历史地位的必要性
首先,继续提升劳动者的社会地位,有利于使占人口多数的无产阶级、下层阶级上升到中产阶级、中间阶级的地位,从而填平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的鸿沟,把两极分化的、杠铃型的社会结构改造为两端小中间大的橄榄型的社会结构,为各阶级和阶层创造一种安全与和睦的生活环境。
其次,继续提升劳动者的社会地位,有利于改造强势社会集团,强者和弱势社会集团,弱者在人格、性格、道德和精神上的片面性,使双方都能够得到自由而全面的发展;有利于劳动者和非劳动者都能够成长为真正和完整意义上的历史主体、历史创造者和建设者。
第三,继续提升劳动者的社会地位,有利于实现自由与平等两个基本价值目标在更高水平上的统一,从而达到更高程度的公平和正义;有利于重塑整个人类的价值观,使人类能够凝聚成为一个整体,共同面对人类文明所陷入的危险和困境。
2.提升劳动者社会历史地位的可能性
劳动者社会历史地位的提高不仅是必要的,而且是完全可能的:
首先,劳动者像其他人一样赋有平等的人格。他们同样在自己身上保存和发展了丰富的精神性、主体性、创造性、目的性、自由自主性、自我实现性、个性等宝贵的人性财富,这是他们能够成为平等的社会主体和完全意义上的历史主体的内在根据。
第二,在几千年社会分工所取得成就的基础上,社会生活的各领域、各部分已经进入了高度整合和相互渗透的新的历史阶段:经济与政治的整合与互渗、经济与文化的整合与互渗、政治与文化的整合与互渗;社会结构变得越来越开放、多元、富有弹性和流动性;阶级对抗已经向阶级合作转化。在这种新的历史条件下,劳动者完全可以具有多重的社会身份:他们可以同时是所有者、投资者,是选民和竞选者,是科学研究者或文学和艺术创作者,等等;劳动者可能是他们的主要身份,但不再是他们唯一的身份了。
第三,在劳动者付出了几千年的牺牲和代价后,人类的物质资料生产力已经达到很高的程度,劳动和生产过程的自动化和智能化程度越来越高,越来越多的劳动者从直接物质资料生产过程中解放出来,即使是继续留在劳动过程中,其必要劳动时间也越来越短,自由时间越来越多。这就为每个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打开了广阔的空间。真的,如果每个人都能够成为自己生活的主人,都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过上一种自由自在的生活,都在其一生中获得了自己的成功、幸福、价值和意义,谁还在乎自己在垂直的社会等级阶梯上处在什么位置上呢?
第四,19、20世纪风起云涌的劳动运动证明,虽然作为个体的劳动者是孤立、分散、弱小的,但他们可以组织、结合和团结起来,以集体行动对抗强势阶级对自己的剥削和压迫,从而改变阶级力量对比的严重失衡,迫使社会结构向比较公正、合理的方向转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