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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与诗有约

2011-10-23韩玉光,孙晓杰,李家磊

青年文学 2011年20期

韩玉光@赞美的方式

他们脸上的快乐会让蝴蝶嫉妒。

两个年过花甲的邻居,已退休多年。

平日里很少见到他们,偶尔

在清晨遇上两人,散步回来,

她的一只手心放在他的一只手心里,

肩并肩地,走在光线中。

他们慢慢移动的脚步令人羡慕。

有时,我从孤独中回到人群。

打量他们,他的白发与她的白发十分相似,

共同的命运,已经露出相同的微笑。

他们的屋子建在我的屋子前面,他们

在我前面的屋子里已相互爱过多年。

他们的两个女儿很少回来,一个在洛阳,

一个在广州。好在,现在,不用写信了,

他们打电话给她们,或者她们问候他们。

两人将洛阳或广州的阳光或雨带给我。

多年的邻居,已懂得了分享。

就在早上,两人从我的视线中走向大街,

我从紧挨着的背影中认出他们。

我也学会了从每日远眺的第一眼开始,

让朴素的叶子回到生活的花朵旁。

我不再像少年时那样去赞美,

但我知道了赞美的多种方式。

孙晓杰@空气

被我囚禁和食用了一夜的空气,已经

陈旧,浑浊,沉沉欲坠。像绝望的

鸟,逃向角落里灰尘的草丛

当我打开窗子,他们逃得更快

像越狱犯。与迎面而来的空气相撞

清凉的空气:清凉的朋友,在我的窗外

等候了一夜!而我昏睡不知

当我走在街上,到处是这样的朋友

远道而来。风是大自然的搬运工

大风更是。从内蒙古草原、辽河、上海

甚至从法国、冰岛、南非和俄罗斯

搬运来成吨的空气

他们见面时,互相打量,握手和接吻

直到被城市的呼吸道和肠道所污染,所疲惫

被风所置换,或者像一件脏衣,被雨所漂洗

当我像风一样轻捷,我就像风一样

跑到遥远的山林,带回一篮草莓

一篮新鲜空气。我喜欢自己加工

诗歌空气——用五十两阳光,一百颗

星星,三朵白云,一条河流……

风继续搬运空气的果实。这辛苦的工人!

空气被阻隔和切割,更热或更冷

鼻子像贪婪的手。被毒害的空气,他们逃走

闭上了一个人或更多的嘴巴和眼睛

李家磊@断桥

我跏趺在佛的心中 等着雨落

等着两条蛇仙的传说

送来油布伞

送来欢歌笑语的船舫

无法行走于那个故事的时代

斑驳的积淀在夜的西湖里闪光

断桥残月还要讲述什么

我的泪只掬给你的心

生命托付给灵芝草

诺言漫过金山

塔底的守望订正爱情的无界

新婴的啼哭嘲笑所有堂皇的阻碍

葛维政@涌泉古井

在涌泉村,溪流季节性地沉默

我试图从石灰岩的记忆中

掏出水流的声音

我的掏挖,仿真的效果

让河滩的卵石竖起了耳朵

然后,又遍陷失落

空谷,没有多余的水注进眼窝

只有古井中传世的一滴

让我的眸子

灵动一些,面孔生动一些

在涌泉村,我学会了坐井观天

接受季节性的遗憾

宋永照@把一首诗画成雾中山水

雾来时,风正在开门

把脚印留在门外

飘进门的是一首诗的开头

埋进雾里的鸟鸣,把泪唱成秋水

吱呀的开门声点破谜底

动词对折成双翼

天凉了,北雁南飞

沿着萍踪找寻那首诗的结尾

我的神,你总是

把最后的一滴泪画成涟漪

把最初的一句话当成留白

来小兮@秋叶,归来兮

我落日一样的眼神

是秋风里,折断的一瞥

飘落,回旋

人群中,做最后的反转。不再复述

枝头的摇曳,虚假的春天——

湿漉漉的,绿色荒原

远遁的天空,河流。请取走我

最后一滴水

取走我的衣衫,面容。柔软的部位

退还我前生,泥土的色泽

我挚爱这干枯,这滑落

这安稳的地面

野草是久违的兄弟

已备好热情的声音,与火焰

点燃我的余骸,残片

我有一刻的温暖,一刻的花开

我决绝。而美艳

姜桦@一定

一定要有月亮和吻痕

这夜晚,才叫做夜晚

一定要有香椿树和玉兰花

这春天,才能够成为春天

百草入药。香椿,可以

煎服;吻痕,可作外敷

月亮下玉兰花怒放

白天留作回忆,深夜用它点灯

不管来得早与迟

这路上一定要有你

有你,这春天才能继续,幻想

有你,这一生才能持久,完成

李有明@母亲歌唱

你唱一支摇篮曲

像星,散在夜空

你还等什么

在车流如水的岁月

田地里的犁铧,流水线上的机器

如钉子大小的人生……

年复一年,你只在麦田守望

每一束光都成为温暖

在山水的浮光掠影

春夏秋冬用双手量了又量

唱一首沙哑的歌,你

不计较音质,在春天的田垄上

李成恩@木棉

愤怒的美,咬住铁一样的枯枝

枯枝依然冰冷。像极了一个死人的肢体

它死了么?死了一百天

春天这场维新变法杀了七颗头

流了一地血,割了七根乌黑之辫

看吧,满眼的木棉开花

寂静的山坡摆开了鲜花的道场

小鸟模仿飞机俯冲下来

嘴里念经,细碎的念经声多么不协调

我是说与愤怒的美,这强大的杀头的英雄之花

形成了寂静山坡的另类道场

春天里,人心复苏是常见之事

春天里,木棉变法是奇异之景

无头无辫的英雄

远离了混乱的朝代,在寂静的山坡

摆开内心纠结的道场

如此说来,那铁一样的木棉

都是穿乌黑布衣的道士

头上举着春天之剑,仰起神秘的脸膛

怒放的木棉,开了一两天

好像就要烂掉了。我从树下经过

打破了山坡冰凉的寂静,我一路跑下山

一山的木棉追着我,叫我女侠客

你去割了春天的辫子,这疯狂的百日维新

枯草的脖子,石头的舌头,都疯长出来了

比枯树上的愤怒都要愤怒

但春天的道场

没有愤怒的念经就没有一群无所事事的小鸟

它们催生鲜血的木棉,丢弃无辫无头的英雄

在山坡集合,等待更加热烈的腐败

白杨@这些年

沽酒买醉

花间行走

沉浸在童话的世界里

今年的春风再起

摧枯拉朽

春风摧毁了

四年来我辛苦筑就的巢

再次的坠落

我的第一个思想

却还是怎样练好书法及画画

这都是我童年的梦

孩子放学回来

我听到了歌声飞扬

帅子@谷鸟的鸣叫

的确,就在刚才,我听到了

列车声,如同谷鸟的鸣叫一样

要知道,这是静夜

这里,根本没有轨道

列车顿挫,一种单音节的

声音,让我颤栗

谷鸟清冽,黑夜尽头的

红日,让我眩晕

耳朵低于眼睛,却能邂逅

眼睛看不到的具象

列车,谷鸟,远方

列车远去。载着颂词远去

载着激情、繁茂远去

载着寒冷、苦难、正义远去

谷鸟,停在十字架上

那里有阳光、溪流和果实

有恰如其分的歌吟

和巴尔蒙特的——蓝色地平线

谷鸟的鸣叫,尚在耳边

王文海@方言里的落日

我不是有意要把城堡上的那只

乌鸦,比喻成生活的一颗

黑痣,我只是把它当作一盏

被吹灭的灯,还在寻找自己的脚印

岁月皱巴巴地伏在榆树干上

日子被装在旱烟袋里

像一位溺水的人,呼喊却得不到回应

我们老去,如衰草那样靠着墙根

天空依旧掠过翅膀,牧羊人的鞭子

到底响在哪朵云彩里?

咫尺是背井离乡的忧伤,天涯是

明月里的咳嗽声,那么轻

像推开一扇木门,看见梨花如白发

脱落,老年斑长满了窗棂

我不是有意要回避心灵的疑问

对于那只刚刚飞走的乌鸦

它留下的空白,将成为时间

最大的黑洞

秦爱云@老照片

1

那个正在微笑的人

无疑是大度的

她的名字 她的身体

以及她时好时坏的小脾气

至今 都被我

完全地占有着

唯有那颗难以掌控的心

始终如云般

飘忽 从30年前

到30年后

2

年少的懵懂 年轻的凝望

无觉中都已老去

经年的路上

转瞬落满风霜

久远的间隙 似已缩短

近在咫尺的身影

却再也无法吻合于

同一块画布上

3

30年前的菊在记忆里

灿灿地白着 黄着

30年后 菊一般白的是月

月下的画面泛着菊黄

曾经的我 与此时的我

彼此熟悉又彼此陌生

相同又不同的灵魂

彼此闪避 又彼此窥望

书文@幻觉之一

躲在枝桠最顶端的乌鸦

哇哇地叫:“黑夜来了,黑夜来了!”

黑暗果真来了,不怀恻隐

从地面卷向枝头

连一枚小小的嫩叶也被掩埋

——黎明。光芒是孱弱的

透不过厚厚的云层和隐匿的鸦鸣

霞光藏在半山腰

黑山挡得严严实实

露出一点枝梢上的残喘

捉摸不透的人群蠢蠢欲动

妄图用力脱掉黑色笼罩和可怜的余音

从此清醒起来

孙梧@如果想去崮山村

如果想去崮山村,最好乘坐

县城到云蒙湖的班车,三个小时一趟

下车后还要走三公里的土路

北面是崮山,南面是汶河

偶尔会遇到一群山羊在吃草

打招呼的村民,寻食的麻雀

进入村庄之前还会遇到坟场和池塘

贫瘠的土壤,燃烧的灌木

墙上的宣传标语

当然最好早上去,空气清新得让你看到

村里的每一片树叶

要带上相机

照下百年前还在种植的麦子

照下蝴蝶追逐开过多次的野花

照下路边杂乱的石子

照下脸上挂着泪水的忧伤

如果十年前去,田野还是这个样子

现在去,你会发现黄牛老了

草屋换成了瓦屋

看到废旧的小学校,你便想起操场

操场上的笑声从指尖溜走

看到老人,你会想起自己

如果想去崮山村,最好晚上住上一宿

在夜晚下睡去

与落日、疼痛和落叶告别

关闭身外的浮躁,关闭短信和思想

埋葬你梦境的仅仅是一把泥土

天界@一辆红色的车跟着落日奔跑

一辆红色的车紧跟着落日

速度始终慢于时间

他注视前方。路不断向后延伸

他要赶在落日之前到达一个小镇

他知道总有一天

自己也会像落日隐没

许多树和车辆相交而过

许多事件和他切切相关

他不断遭遇堵车。遭遇一些陌生人

他看到破碎的泪水在眼前晃动

他感到恐惧。方向盘

什么时候会彻底松开

小镇始终在远方

神秘而不可猜测

他要赶在落日之前到达一个小镇

他要在赶到小镇之前

做完许多幸福的事

现在,一辆红色的车紧跟着落日

它的速度,始终慢于时间

王孝稽@辽阔的江南

在雨水里,斜飞的燕子,落在我家屋檐下

岸边枝叶低垂,低过浅浅的江南

我生怕触疼了它们,把它们放回原处

在时光背阴处,羽毛静静飘落

春天里,是谁掏过它们的窝

在外盯梢的雌鸟,怎么也不会原谅

那双看似稚嫩的手,玩弄着它们

最后狠狠地砸碎在地上,如一朵艳丽的花

那段岁月,我怎么也捡不起

我多么期待,把它们放回辽阔的江南

期待它们用丰满的羽毛,用爱和梦

用繁殖和家族,把鱼米之乡的蓝天和白云

带到更加辽阔的祖国各地

小西@平衡

下午,很漫长

他的烟很短,有烧着手指的可能

墙壁渐渐倾斜,阳光顺势倒在地板上

和植物的影子,拥在一起

多么离奇的想法,他说着站起来

慢慢把稿纸、铅笔和半块橡皮堆在一起

接着用黑色的袖子

把桌面的尘埃抹到时光之外

他不敢碰触那个青瓷花瓶

它横卧在桌子右上角

瓶口细细的裂缝一直延伸到瓶底

像是他心里的长江

把他的爱分割成南北两部分

多年来,他不敢让花瓶站起来

他怕江水变深,江水流到江外

亚楠@一夜狂风

我无法想象昨夜狂风

肆虐成什么样子

只看见凌晨的街头

树木被摧毁,散落一地的枝桠

惨不忍睹。那些残肢断臂

哀伤,悲鸣

像一场暴乱刚刚平息

我知道,这是冬天最后的淫威

它携带着狂风、暴雪和莫名的仇恨

企图把阳光以及

花香弥漫的春天毁灭

阴谋总是在黑暗中滋养,膨胀

在我们平静的心里

投一枚贪婪、奸佞、疯狂

以及腐朽的铜板

让灵魂在战栗中遁失

而风不动声色。春天已经降临

它在黑暗中亦吼亦笑

啊,世界迷茫,混沌一片

一切终将归于寂静!

周大强@寂静

我能从村庄夜晚的寂静里感受到——

博大,神秘,安详和忧郁

是一个孤独旅人的哀怨和思念在嘶鸣

村庄睡着了,可它的梦还醒着——

看见桃花一朵接一朵地开放

母牛静静孕育新的生命

一窝紧跟母亲的小耗子,细碎的牙齿

夜晚亮起一盏咳嗽的油灯

星空显露清朗,只有月亮

挂在树梢,像一个熟透了的红苹果

荆秀清@故乡回眸

那一夜放马爬上山冈

倾听月亮

那一天打场

收起谷黄铺下麦香

父亲还住在往事里

眼眶深陷颧骨高突

母亲曾经享有寡居的口碑

而今不敢正视

胸乳挺拔

闪婚闪离的姑娘

兆艮@劈开它

不要用锯,要用斧子

对于这样一块没有烂彻底的木头

一个长满肿瘤内心还十分结实的木疙瘩

要把力量交给斧子

用不着看它的年轮

作为木头,它已毫无用武之地

劈开它,劈开它

它的内心漆黑一片

劈开才使它的心灵布满光辉

不要用锯,要用斧子

随着一声声闷响

我听到了隆冬的呼喊

冬天即将到来

就让冬天的火焰了结它的一生

就让一块木头疙瘩的死亡

点亮炉膛

点亮我们的眼睛

赵继波@一个人的什刹海

在这里,我想起了某个昏庸的帝王

他倦于朝政,却至情至性

沉湎于民间烟火,水中的闪电

血腥的媾和。刀锋昏昏蛰伏于世俗

子民沉在水中,大火燃于目光深处

而柳生水畔,倒垂的枝叶总是轻拂着风

一座王城在月光下旌旗变换

黄色琉璃瓦抵不住水样的柔情

局部的虚空往往就是整体的虚空

佚失的欢爱在水中散开,不留一点痕迹

记忆流离失所,镜中的容颜

躲不开废墟上的疼痛。事实就是这样

正史妥协于野史才会情趣顿生

只因我们总是轻易就把传说信以为真

好在水依然是水

不管它流经的是正史还是野史

好在刀刃上还有隐藏的锋芒

不管时光是否真的不容商榷

这布满锈迹的往事啊,死死抵制着命运论

却依然轻易就会被心灵感召

周鸿杰@夜色之歌

夜色无处不在,一旦日落峡谷

你的声息无处不在,一旦我爱上你

虚幻的情感与欢愉的肉欲结合成

今晚的夜色清澈

灯光下流动着分离的灵魂

我什么也没看见,只是将你藏在

这首夜色下的诗歌里

请熄灭你所有的篝火

与我一起继续,轻嚼这些易碎的时光

巴曼@石头画

武陵山一块石头,欺骗了我大哥一生

在敲打中描绘,飘逝的时光

让身体也开始空洞。岁月腐朽的速度

远远不及一块石头的质地

生活在此,大山安静又起伏

角落的刀法刻不尽浮世与繁华

寡言和忧郁伴着生命的踪影

愈加沉默的是那片天空。面对风吹日晒

在苦难与幸福中藏匿秘密

一生血肉,到底有多少沉重

一块石碑,能否写下所有的箴言

孙善鸿@窗外的鸟

最先醒来的是耳朵,眼晴

然后才是大脑

躺在床上,我暗自庆幸

没有在睡梦中死掉

又一次醒来

最先感知的是窗外的鸟

在院子的葡萄架上

有时也在屋后的桃树

梨树或杏树上

一只、两只或很多只鸟

很婉转很抒情地叫着

有时会传来麻雀的叫声

不过,我认为麻雀可不是什么好鸟

周瑟瑟@反骨

持灯照镜,异端在镜中现出原形

时代的美男,镜中的牛魔王

牛眼圆睁,头上长角

一只大尿泡悬挂胯下

迈着雄性的步子踩着灯芯绒地毯

华丽的客厅,梦中的牛栏

枕骨造反,返祖归真

时代的美男手牵一条小牛犊

一对牛角还不那么尖锐

一只尿泡还不那么骚动

只有一千对牛角才能撞破时代的照妖镜

只有一万只尿泡才能淹没掉时代的客厅

欢迎异端来到我家客厅

欢迎牛角来推我家大门

范剑鸣@春日,绵江公园想到朱熹

再远一点,是无边光景。是彩虹桥

是国道上春雷一样驶过的车辆

再近一点,是沁人心脾的春光

是一座城市旧时的记忆

再高一点,是老者头顶上静止的风筝

是沿着树枝返回的花朵和绿叶

再低一点,是河水中的云团

是躲进地砖之下的新泥,草根……

春日,朱熹在绵江公园漫步——

我要用这个假命题,完成一次赞美

就像泗水滨,孔子弦歌地

慰藉了南宋四行虚幻的梦

我要用千年后的万紫千红邀请朱熹

一起为春天集注:

“风乎舞雩,咏而归”

一起思量:今夕何夕,乾坤转,岁序移

江耶@低语

低下来,低下来

再低下来一些。一直低到

地面的位置,空空的稻田里

可以闻见遗落在地上的

稻香,可以抚摸从一棵稻芽到

稻子的空间,可以找回

童年埋在地下的许多往事

这时候,需要低调一点

在母亲的怀抱里

一声低音的呢喃,也会

惊起躺在地上的太阳

也会惊动刚刚安静下来的天空

李骜@从

我再次漫无目的地

徜徉在夜广场

似乎在寻觅什么

却不知道寻觅的是什么

蓦地,一个背影闪过

一个模糊的背影

却透着莫名的熟悉和亲切

我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也许她就是我所寻觅的人

也许根本就不是

但在我看到她的面目之前

一切都是未知之数

不能明确地肯定

也不能轻易地否定

我紧紧地跟从着她

盯着她的背影

甚至没有工夫回头去看

也根本就没有去想

在我的背后

是否也有人跟了上来

张家传@烟虹

我随意吐出的烟圈

穿过你的歌声

你蓦然唱出的歌声

装饰了我的烟虹

从此 烟头从明到灭

都是一次痛苦的旅行

微紫@克诺尔普在大风雪中

已经春暖花开

而克诺尔普在大风雪中

是女人的种植,是上帝的约定

使克诺尔普不断地游离在人类之外

他没有暴虐的箭,他有一腔柔情

他替上帝创造另一种苦难

他跨过月光,跨过另一种春天

没有人愿意这样尝试

他从手风琴的乡村鸣唱中归来

爱情短而纯洁,香气却令人思念

他不停地回到故乡

而它不断地带给他陌生感

他最终迷失了它

多少个春天来过

而克诺尔普在大风雪中

没有人能拯救我们的命运

上帝说:所有的苦难,绝境

都是我的子民

你们不要选择

人们啊,你无可选择

克诺尔普在大风雪中

天还未晴,你不能闭上智慧的双眼

你是一个好的爱人

你爱着姑娘们好的部分

让思想去死吧

你留给这个春天的,仍然是

一个盲者的嘴唇,和手指

(克诺尔普,黑塞小说中的一个人物)

陈忠林@长城隘口

蒙恬的一声秦腔

使灵性的黄土地狼烟四起

秦都出发的枣红马队

关中大道上

印满比斧凿还深的痕迹

打开的柴门 从此

没有了门闩

任秦风自由出入

吹干月光里倚门而立的泪滴

三千万壮丁的脊梁弯曲

一座座隘口站起

在山与山之间

似秦人舞动的手臂

褴褛衣衫里的清瘦

点燃荒原 把关里关外照亮

隘口刀子一样切断匈奴的

铁骑 和关中情愫

一块块青砖

是一具具累倒的躯体

躺下就无法站立

与历史对话 一语千年

蓑依@柔软

幽谷的小河,连流淌都是轻松

这让我嫉妒

作为一个女人的识别

核桃皮融化,我的香唇却蘸着莲蓬的皮囊

胶着一层霜降的皑皑

有时,你会自责

词语赋予的自身不甚相近

猫慵懒的做爱都会让你闭上眼睛

是雄性的劣根驻扎在了水的

海面,力挽狂澜

愤怒是谶语在唤醒后喝掉的小米汤

灌进胃里,疖成磐石

成为多少年后秦淮河畔的搓衣板

盲拉二胡,盥洗风尘

沙克@远去

茶杯的指纹模糊

喝茶的人远去

一滴汗留在夏天,喝茶的人

远去,我对自己的爱远去

夏天,快些过去

让我的血液凉下来

让我的血液立即凉下来

被我长久爱着的姑娘

近在手边

她的心思已被世俗掳去

让我不爱

她叫梦,如青草

被降落的白云淹没

当她的青春走漏一半

她会回来

当我的锐气消失

远去的往事或许重来

谈雅丽@爱情最后的方式

今晚宁静,我们终于可以操控自己的命运

晚饭前,我们甚至用抛撒硬币的方式

决定水箱里两条锦鲤的生死

晚饭后围看电视,用世兵赛的夺冠之争

决定谁来操纵水槽里脏碗的命运

我们无限轻浮,用国事访问来决定

小人物,夜里的爱欲

我们用亲吻来决定,离散

和离散后相逢的可能

用铿锵玫瑰,一支枯萎的银蒂

再度点燃将熄的情爱的蓬勃

我们以眼为镜,照见万千事,万千人

照见金钱,权柄,爱欲,我们以镜为眼

重塑人性中,偶尔弯曲的部分

我们准备爱情的最后方式。当年老、当年轻

当疲惫、当振奋、当丢失,当淡定时一切命运

对于你来说,我就是你

没完没了的,琐碎连着琐碎

身体连着身体,命运连着的命运

对于我来说,你就是我

永无止境的绵延伸展,心连着心,爱连着爱

绝无断裂的——任何可能!

方海清@民族性

我多次在一些诗人的访谈中

见到它,从诗人们恬淡的嘴里冒出——

它可能是一座被战火燎炼的城

在战鼓擂擂的夜晚,城墙上

升起一面猩红的旗。

也可能是政客们

精心打造的冠冕。在一个充满阴谋的

大厅里,彼此作为交易的砝码。

它是哲学家们遗弃的子女

多数时候被苦难的时间喂养,营养不良

幻想在一个和平安逸的年代

因为痴肥的病症而死亡。

——它安慰诗人们虚弱的精神

仿佛是疗治的良药。

透过漫长的历史,我看见

它是一柄掌握在暴君手里的刑烙

烙在每一个人民的身上

只是,人民都不善于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