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三道四有益身心健康?
2011-10-22罗宾.邓巴著马睿朱邦芊
[英]罗宾.邓巴著 马睿 朱邦芊 译
为什么我们总是对张家长李家短如此着迷?为什么我们会对社会上那些小明星、皇室、政客的私人生活说三道四,乃至亲友邻里之间搬弄是非这样兴味盎然?就算是再庄重严肃的报纸,有时也要让出头版头条给这些八卦,而不会每天都报道达尔富尔遭受饥饿折磨的儿童,抑或索马里和伊拉克饱受战争蹂躏的城市?答案很简单,流言蜚语是推动世界运转的力量。
男人谈话,女人八卦……
你每天有多少时间喋喋不休地唠叨个没完?我打赌那会占去你一整天的1/4时间。你从中得到了什么?你会说,也没什么,不过那并非完全是无聊地浪费时间。这种语言活动非常奇妙:与他人在一起时,始终保持沉默会让我们非常紧张和尴尬。我们总是绞尽脑汁地想点儿话题,不管多么没有意义。“嗯……你经常来这儿吗?”
那么,我们为什么会这样?
一个答案是,语言是人类发明的另一种刷梳毛发的方式。就猴和猿来说,为彼此刷梳毛发并非事关卫生,而更多的是彼此投入情感的一种表达方式。它所传递的感觉大致类似于:“我宁可跟你在这儿舔毛,也不愿意过去和詹尼弗在一起。”当然,我们每天都会有大量这类的身体接触,相互摩擦的动作是所有亲密关系的一个基本特点。亲人之间、情人之间、朋友之间——都愿意花费几个小时的时间轻拍、爱抚、用手指穿过对方的发丝。简言之,身体接触就是社会生活律动中一个必不可少的鼓点。
除了这些之外,人类又增加了语言。语言是实现远距离刷梳毛发的方式,在许多方面,它所达到的目的与前者别无二致。语言使得我们能够对自己的情感做出重要声明:“我觉得和你待在一起聊天很有趣。”忘记莎士比亚和歌德那些阳春白雪的废话吧,日常生活中真正的谈话就是彼此之间刷梳毛发这一动作的延伸。
当然,有了语言,人类就能够再向前跨越一步,而不仅仅停留在将其作为情感投入的信号。我们用语言来交换信息。猴和猿只能靠直接观察来了解谁可能是朋友、谁是忠诚可靠的,或者选择哪一个做配偶,而我们人类可以选择第二手、第三手资料来了解这些,这就大大扩展了我们的社交圈。
仔细听听你身边人们的谈话。我们很快就会了解,人与人之间谈话的大多数内容都是关于社交活动的,有时是自己的日常琐事,有时是别人的家长里短。
但是在进化中,每一种遗传特征都有其弊端。既然我们能够就“谁和谁一起在做什么”之类的社交活动交换意见,我们也就必然能够利用语言达到某些更为卑劣的目的。简言之,广告宣传应该被冠以人类最古老的职业,我们从来就是个中老手。你要是不相信,不妨再仔细些,听听邻人在谈些什么。
男人和女人偏爱的谈话主题往往大不相同,这是因为他们在社会生活中扮演的角色不同。仔细听听他们在谈论什么,你很快就会意识到,女人的谈话主要是为她们的社交网络服务,她们要建立和维护一个复杂的社会关系网,而这个网络不断发展变化。时刻关注他人在做什么非常重要,同时这还暗示了你是某个小圈子的成员,人们愿意跟你谈论这些。这可不是无聊地说话,而是社交转盘的核心,是社会本身赖以建立和运转的基础。
相反,男人谈话最主要的目的似乎是在为自己作宣传。他们要么谈论自己,要么谈论他们自以为非常了解的东西。这是一种有声的孔雀尾巴。雄孔雀在其交配区域闲逛,只要看见有雌孔雀出现在视线中,就忙不迭地展示它们那五颜六色的漂亮尾巴。雌孔雀则在雄孔雀间徘徊,看哪一只的尾巴最光彩摇曳,就选择它作为配偶。
人类则似乎完全通过语言来进行这一过程。就像雄孔雀一看有雌孔雀出现就突然开屏一样,男人一看见有女人在场,就会立即将谈话转换为宣传模式。你可以仔细听听一个男人在只有其他男人在场时的谈话,将其与旁边有女人在场时,同一个男人的谈话进行比较。有女人在场时,他的谈话风格会发生很大变化,这时他会更急于炫耀,也会在谈话中加入一些风趣的内容,引发周围的人大笑起来。不过此外,你还会听到有关专业话题和其他展示男人“知识”内容的谈话变得更加激进,让谈话富于竞争,是男人的直言。政治就是这个游戏的名字。看来,语言的确丰富多彩。
好好八卦一下的重要性
当然,随着人类的进化,我们最终拥有了语言,这使得我们能够将大量的社会关系融合为一个整体。语言之所以有此功效,是因为我们能够利用语言交换关于不在场的其他个体的信息。换句话说,和一个人说话,我们可以在很大程度上了解到其他人可能会有何举动,我们应该在遇到那些人时有何反应,以及他们与第三方之间有何关系。所有这些都使我们得以有效地在一个圈子内协调社会关系。在现代人类集结而成的规模较大、较为分散的群体中,这种协调社会关系的本领或许尤为重要。
这或许能够解释为什么我们会对报纸上出现的社会八卦如此着迷,以及为什么关于各种人际关系的流言蜚语在人们的谈话中占有极大的比例。就连在大学休息室这样一个正经的地方进行的谈话,也会在学术问题和说长道短之间摇摆不定。为了解八卦到底有多重要,我们监控了在一家大学餐厅里进行的谈话,以30秒为间歇对那些谈话的话题进行了记录。社会关系和个人经历在整个谈话中所占的比例为70%,其中大约一半是在讨论第三方(不在场的人)的关系和经历。
不过既然男性倾向于讨论自己的社会关系和经历,而女性更倾向于谈论他人,这或许表明,语言正是在女性之间建立社交纽带的背景中进化而成的。迄今大多数人类学家提出的假设是,语言是在男性之间(例如在打猎的过程中)结成社交关系的背景中进化而成的。而我在这里提出的是,关于女性之间基于对他人社会关系的认识而建立的纽带更为重要的观点,则更好地契合了关于非人类的灵长类动物社会的社会结构的观点,在那些社会中,雌性之间的关系至关重要。
谈话使我们能够交换关于不在场之人的信息,这一功能极为重要。有了这一功能,我们就能够指导他人,如何与从未谋面的人建立关系,或者提前教给他们如何应对某些复杂场合。再加上语言使人群归类更加容易的事实,我们就能够了解如何与某一类人相处,而不至于像灵长类动物那样,只是在为其舔梳毛发时与单个的个体建立关系。我们一致为某一类个人加上特殊的标签,这些是“牧师领”,那些是“白大褂”,还有什么“蓝盔人员”,如此一来,即使我们从未见过他们,也知道如何正确地对待这类人群。没有这样的知识,我们要花费好几天时间去研究某种社会关系的基础。
归类和社会习俗让我们通过复杂交织的社交网络,大大拓展了我们的社会关系网,继而又使我们建立起很大的社交圈。当然,这样建立的社交关系必然没有什么深度可言,不过至少让我们在首次遇到不认识的人而与其进行最浅层次的交往时,避免了重大的失礼行为。注意,当我们遇到对自己至关重要的亲密关系时,我们多半会放弃语言,转而使用灵长类动物那种古老的直接交流方式——相互之间的身体接触。
如此说来,我们似乎有了这样一种语言进化理论,这种理论同时能够解释人类行为的许多其他层面;解释了为什么对其他人说三道四能够让我们如此着迷;解释了为什么人类社会难以摆脱等级制度;预言谈话群体是小规模的;完美契合了人们关于灵长类动物的脑部比例为什么大于其他哺乳类动物的一般观念;也符合目前公认的理论,即语言只是在现代人类,即所谓的智人出现之后才进化而成的。
(摘自《中外书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