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官走出去:谈生意也“讲政治”
2011-10-22邓亚君
邓亚君
“真正的友情,是一株成长缓慢的植物。”在7月18日马里兰——安徽友好省州庆祝活动上,安徽省省长王三运引述美国前总统乔治·华盛顿的这句比喻,令台下的美国听众倍感亲切。当然,这位中国省长自身也文采斐然。把他当“兄弟”的马里兰州州长马丁·奥马利记得,王三运对“友谊”还有一句生动的形容:“像马里兰的黑眼苏姗花那样灿烂,像安徽的杜鹃花那样热烈!”
瞄准“中国政坛新星”
今年2月,中共湖南省委书记周强作为中国省委书记和省长的代表,与40多位美国州长展开了中美省州长交流机制的首次对话。今年51岁的周强看上去年富力强,他甫一亮相,即被美国《侨报》形容为“中国政坛新星”。
在以一对数十的对话活动中,周强仪态庄重、彬彬有礼。他发挥了中国官员们一贯注重积淀的历史底蕴:当时他告诉美国州长们,100多年前耶鲁大学雅礼协会在长沙创办大学堂;70多年前飞虎队在芷江与湖南军民联手抗击日本侵略。
“大多数出访的省级官员都懂得如何推销自己和地方,他们的表达清晰、流畅。”一位采访过多位中国官员的境外记者回忆道。中国官员熟谙西方民众喜欢听“故事”的认知心理,早在5年前,时任浙江省副省长的钟山就把在美国开幕的“中国浙江周”比作“浙江在美国讲故事”,随即引起海外媒体的强烈兴趣。
从政治层面上而言,专门研究“地方外交”的复旦大学教授陈志敏透露,“地方外交”的最大意义,莫过于地方的执政长官可能在未来成为国家首脑。“从这个意义上讲,西方国家是这样,中国也是这样。”
以中国国家副主席习近平的经历为例,2003年至2007年,习近平担任浙江省委书记。其间,曾担任布什内阁财政部长的保尔森于2006年访华。在前往北京之前,保尔森专门在杭州会见了习近平,地点是1972年中美谈判所在地西湖国宾馆。“不少美国官员很早起就开始了解习近平的兴趣、政治倾向等。”陈志敏说,显然,通过“地方外交”,外界也想更多了解中国新一代领导人的想法。
另一个好处也在于,“地方外交是非主权性的,并不代表国家,这就意味着国家间关系出现问题之后,地方外交仍然可以进行。”陈志敏表示,比如1989年后,中美高层交往暂停,时任上海市委书记的朱镕基与其他几位市长共同访美,在一定程度上打开了双方交往的局面。
“CEO”一般的中国省长
对中国地方官员“走出去”的直接动力,金灿荣一语以概之:“当地方经济与海外市场密切相连时,‘地方官们便有了外交的动力和理由。”
“总体上看,海外对中国省级官员们的印象多是比较能干。”他说,“大家经常形容这些官员们做CEO一样,指他们对商业事务比较熟悉。”
“CEO”一般的中国省委书记、省长们在“外交”中,发展经济往往是首要任务。今年7月5日,广东省副省长招玉芳在佛山召开座谈会,其中一项重要内容就是利用汪洋书记出访的契机,进一步提升广东省对外招商引资的吸引力。若是将广东省领导人2005年至2008年三次出访东盟国家的情况进行比照,便不难发现“出访”的主要目的多为推动广东与东盟国家的经贸合作与交流、推进双边合作,而所签订的项目总金额从86亿美元至100多亿美元不等。
当然,“走出去”也需要讲究方法。重庆市长黄奇帆就是一例。今年,黄奇帆访问美国行前透露,有关部门本来给他准备了一个200人的招商会,被他取消了。“真正的大生意都是策划于密室之内,几杯红葡萄酒解决问题,哪里用得着那么兴师动众?几百人的招商会,董事长们会来吗?来的恐怕大多是科员级别的人吧?”
去年黄奇帆出访日本时,日本外相通过中国大使约见他。后来黄奇帆回忆道,“饭桌上放着我的一个活动行程,他的第一个问题是:在研究你的行程,怎么可能三天时间和日本几十个大公司见面?我说简单,活动就安排在宾馆里的几个会议室,人家过来和我见面。如果我到人家那里拜访,半天三个小时有两个小时在路上,最多拜访两个单位;现在等于日本的交通和我无关。”
于是,虽然辛苦,机场、宾馆“两点一线”,但大大节约了时间,提高了效率。
微观角度来看,各位省级官员们为招商引资、发展经济出谋划策;而从地方与中央的关系上看,“地方外交”在经济往来与合作的基础上,对中国的周边外交同时扮演着重要角色。
在陈志敏的研究中,过去中国的边境省份都是一穷二白之地,如今已成为吸引周边国家的磁石。“其中,云南和广西的官员作为中国代表团的副团长参与大湄公河次区域(GMS)的部长级会议,且两个省区也是中国落实GMS合作项目的主要实体。”陈志敏认为,“以云南和广西参与湄公河次地区经济合作机制为代表,边境省份正在大力推动中国与周边国家的合作关系。”
超越经济领域
“经济是龙头,在经济交往发展到成熟阶段时,文化、社会甚至军事层面的交流也就逐步进入到‘地方外交的内容。”金灿荣介绍说。
考察社会管理及其创新也于近期纳入了地方官员“外交”的内容中。今年6月,广东省委书记汪洋率团在柏林就这一主题进行考察与访问。汪洋先后参观了德国联邦议会大厦,与议会信访委员会进行了座谈。结束访问后,汪洋透过媒体表示,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作为中国第一经济大省、人口大省的广东可以学习借鉴包括德国在内的发达国家在社区建设和管理方面的好经验、好做法,采取综合措施,促进社会和谐发展。
“已有越来越多的事例说明,地方官员在进行‘外交的独立性和因地制宜的能力上都有了较大的发展。”金灿荣如是总结。
“地方官”携手NGO
不过,有进步,亦有不足之处。
如果把中国的“地方外交”与国外相比,差异性和未来发展的方向都比较明显。陈志敏告诉《国际先驱导报》,“相比而言,中国的地方政府在对外交往方面是世界上最积极的,也是投入最多,动用资源最多的,同时成绩可能也是最大的。”他说,“中国是‘强政府国家,地方能够动用较多的资源来推进它的国际化发展。但是今后,恐怕政府需要积极引导非政府机构和团体(NGO)在对外交往上发挥更多作用。”
这是因为,在与国外对接的项目中,国外地方政府在运作方面基本由民间团体来操作,“所以中国地方政府也可以利用民间合作。如此一来,节约花费不说,也会在一定程度上提高效率。”陈志敏表示,但由政府到NGO,这一过程可能会比较慢,不过他相信与“三公经费”的推行同步,未来民众对地方政府的花费开销会给予更多的关注和监督,这有利于“地方外交”的转型。
而金灿荣也对“地方外交”有一个理论上的“潜在担忧”。他说:“随着‘地方外交的独立性越来越大,需要加强地方利益与国家利益的协调,以免出现地方利益凌驾于国家利益之上。”
“虽然现在还没有看到明显案例。”金灿荣表示,“但是未来不排除地方因为要优先发展各自领域而出现争抢资源的情况。这是未来‘地方外交需要注意和警惕的。”
(摘自《国际先驱导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