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省企业排污权交易参与意愿的影响因素研究
2011-10-20韩洪云胡应得浙江大学管理学院浙江杭州310000
韩洪云,胡应得 (浙江大学管理学院,浙江 杭州 310000)
浙江省企业排污权交易参与意愿的影响因素研究
韩洪云*,胡应得 (浙江大学管理学院,浙江 杭州 310000)
利用浙江省 223家排污企业的调研数据,对企业排污权交易参与意愿的影响因素进行了定量分析.研究表明,相对于行政规制压力,优惠政策更能显著的提升企业参与排污权交易的积极性;企业管理者的政策认知是企业参与排污权交易重要的影响因素,舆论监督也能提升企业的参与意愿;企业组织对企业的参与意愿具有显著的负面影响.为推动排污权交易政策的实施,加强宣传教育、制定优惠政策、发挥行业协会等企业组织的正向桥梁作用是提高企业参与意愿的可行的选择.
排污权交易;环境政策;参与意愿
水污染导致的水环境恶化已经成为制约中国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的主要障碍因素之一.发挥市场在环境资源配置中的作用是我国环境污染治理的首要选择.
近年来,国外学者对组织参与排污权交易的影响因素问题做了些相关研究. Felix. K. G.对美国各州政府采纳排污权交易政策的影响因素进行了实证分析,认为利益相关者、公众舆论、当地环境现状会对政府的政策选择行为产生影响[1].James J. M.等指出企业对排污权交易政策的遵从主要是由于政府规制[2].Karoline. S. R.等认为政府政策组合,市场因素和公众接受程度影响企业参与排污权交易[3].这些研究强调了市场、社团、政府等外部环境压力对组织参与排污权交易政策的影响.但是,企业的政策参与意愿不仅仅来自外部环境压力,而且还应与企业自身特性等内部因素相关[4].遗憾的是,这种观点在实证中并没有得到足够重视.国内学者对企业参与排污权交易政策的行为也进行了一些理论探讨,这些研究多是从理论模型设计角度探讨排污权交易政策设计的可行性[5-7],而对企业政策参与意愿进行实证分析,还不多见.
本研究基于浙江省 223家企业的实地调研数据,对企业排污权交易参与意愿的影响因素进行实证分析,以期对政府实施该政策提供可行的参考意见.
1 企业排污权交易参与意愿——理论框架
1.1 企业排污权交易参与意愿的影响因素
参与排污权交易是企业对该环境政策的采纳行为.借鉴国外研究[8-12],结合实地调查情况,本研究拟从决策环境、企业组织、企业管理者对排污权政策的认知情况、企业的环境行为现状4个角度,分析影响企业参与排污权交易意愿的因素.
决策环境是企业在采取某一特定行为时所感受到的外部压力,主要包括政府规制,市场压力、舆论压力等[13].严格的行政规制是企业的环境政策遵从行为的基础[14].为规避环保部门“关、停、转、并”的行政规制措施,企业愿意采取环境管理措施,参与各类环保政策.而政府的环保优惠政策能提高企业参与环保政策的积极性[15].同时,获取社会美誉度也是企业遵从环境政策行为的一个直接动机[16].企业污染强度高或者环境行为差也会因污染责任处罚或赔偿而带来潜在风险,这类企业将难以得到保险和商业贷款的青睐[17].
企业组织对企业排污权参与意愿的影响比较复杂.一方面,协会等企业组织的存在有利于排污权信息在会员企业间的传播,有利于政府组织企业参与排污权交易政策.协会既可以向会员企业提供相关政策信息,也可以要求或者建议会员采纳该政策.另一方面,协会等企业组织也会提升企业与政府“讨价还价”能力,对环境政策的实施施加影响.因而,企业组织对企业排污权交易参与意愿的影响还需要从实证中寻找检验证据.
企业管理者对排污权政策的认知情况包括对该政策条款的了解程度,参与该类政策的经验,对排污权的价格预期等.管理者对政策的认知越多,越有助于他们做出合理的参与决策.企业管理者对排污权政策的认知因素与企业参与意愿呈正向相关关系.
企业的环境行为现状对企业参与排污权交易也具有一定的影响.企业的环保意识和态度对企业参与排污权交易政策具有积极的意义.而当一个企业的环保费用增长,企业的环保压力增大时,企业改善目前现状的意愿会更加强烈,参与排污权政策的可能性也增加.
1.2 模型构建
基于上述讨论,企业参与排污权交易意愿可以概括为以下函数:
式中:y为企业参与排污权交易政策的意愿,Envir表示企业的决策环境,Orga为企业组织变量,Know为企业管理者对排污权交易政策的认知因素,Perf代表企业环境行为现状变量, µ为随机变量.
企业是否参与排污权交易决策包括:参与或者不参与.采用二元选择模型中的 Logit模型分析企业参与该政策的意愿,具体模型形式如下:
式中: Pi表示企业参与意愿的概率;自变量X为一组影响企业参与意愿的影响因素;Xi表示第i个影响因素;βi为第 i个因素的回归系数;m为影响因素的个数;α表示截距.
以上变量中,决策环境变量包含政府规制、公众压力和市场因素3个维度.其中,政府规制拟从行政规制和优惠政策 2个角度进行测量;市场因素拟从消费者压力和银行贷款需求来测度;舆论监督则通过媒体对偷排漏排的新闻报道来测量.行业协会(商会)是企业组织的一种重要方式,本研究以协会会员指标表征企业参与企业组织情况.企业管理者的政策认知则通过政策了解程度、政策参与经验和对排污权价格的预期3个指标来测度.企业的环境行为现状变量则从企业的环境态度和企业的治污费现状 2个角度进行测量.由于企业对环保类的问卷比较敏感,在问卷设计时,尽量设计较为客观的问题选项,减少涉及主观判断方面的问题选项,以获得较为可信的样本数据.相关变量具体定义见表1.
影响企业环境政策参与决策的因素很多.根据浙江省企业的实际情况,主要从消费者和银行两个角度考虑.
表1 变量解释及说明Table 1 Explanations and description on variables
2 浙江省企业排污权交易参与意愿的影响因素实证分析
在美国环保署(EPA)的帮助下,中国国家环保局自1993年始探索实施排污权交易政策,希望通过该政策在实现环境目标的同时,降低企业的治污成本.浙江省排污权交易试点工作走在全国前列.2002年,浙江省嘉兴市在秀洲区进行了企业排污权有偿使用的试点.2007年11月,浙江省嘉兴市成立国内首个排污权交易中心,在全市范围全面实行排污权交易制度,它标志着中国排污权交易开始逐步走向制度化[18].2008年,杭州、绍兴也开始试行排污权交易机制.此外衢州、丽水、台州等市也在排污权交易方面做了一些尝试,取得了较好效果.2009年3月,排污权交易试点工作正式在浙江省全省范围内启动,它标志着浙江省排污权有偿使用和交易试点工作进入实质性的实施阶段.
然而,企业参与排污权交易的积极性并不高,市场交易也不活跃.从2007年11月到2008年6月,嘉兴市排污权交易中心受让及出让的COD,SO2的总量分别为593 t/a和1007 t/a,仅占2007年嘉兴市COD和SO2排放总量的1.7%和2.0%[19].截止到2009年6月,嘉兴市参与排污权交易的企业只有 130余家,与整个嘉兴市的排污总量相比,排污权的交易数量非常小.
2.1 数据获取
本研究所用的数据来自于2009年7月到10月对浙江省嘉兴市、绍兴市、杭州市、宁波市和温州市企业的问卷调查.调查企业主要包括化工、印染、制药、制革、冶炼等生产型的排污企业.调研对象主要是企业经理(厂长)和熟悉企业环境管理的工程技术员,是企业环境决策的直接决策者或参与者.调研共发放问卷400份,获得有效问卷223份,有效率为55.8%.其中,嘉兴市和绍兴市60份,杭州市101份,宁波和温州市共62份.
2.2 模型分析
鉴于模型中涉及到内外部影响因素,多重共线性问题将会影响模型的解释能力.为此,在模型回归之前先利用方差膨胀因子(Variance Inflation Factor, VIF)来检验模型的多重共线性程度.从表2可知,模型中的所有变量的VIF均落在1.0~1.3之间,皆小于 10.这表明本模型不存在多重共线性问题.然后,利用 SPSS17.0软件对样本数据进行回归分析.
从表 2可知,优惠政策、偷排新闻、对排污政策的了解程度、政策参与经验、排污权价格预期、ISO14000认证对企业参与排污权交易的意愿有显著的正向作用;协会会员对企业参与排污权交易的意愿有显著的负向作用.而环境检查、消费者压力、银行贷款和治污费用变化情况对企业的参与意愿并无显著的影响.
表2 模型的共线性检测与估计结果Table 2 Collinearity statistics and results on model
2.2.1 优惠政策是影响企业参与排污权交易意愿的重要因素 政府的优惠政策能够给企业提供一定的经济激励,增大企业参与新政策的吸引力,强化企业的参与意愿.调研中发现,获得过政府优惠政策(如,减税、贴息贷款、补贴)企业中,有 83%的企业愿意参与排污权交易.然而,环境检查并不能显著的提高企业参与排污权交易的积极性.这主要是因为,排污权交易政策是市场型环保政策,企业决策自主性变强,企业的政策参与动机也从规制驱动模式向市场驱动模式转变.当企业环境行为达到了政府基本要求后,政府的行政规制压力就难以再对企业决策施加影响.因而,行政规制压力并不能有效的提升企业的参与意愿.这与 Zhang B 等的研究结果相近,该研究对江苏省武进县企业的环境管理行为进行实证分析后发现,当基本的行政要求被满足后,政府的行政压力并不能促进企业采纳环境管理行为[20].
2.2.2 舆论监督能提高企业的参与意愿 经常能看到偷排新闻的企业样本中,有 85%的企业愿意参与排污权交易.媒体上偷排漏排新闻越多,企业感受到的舆论压力也越大,企业参与排污权交易的意愿也越强.
2.2.3 市场因素对企业的参与意愿并无显著的影响 这与我国目前的绿色市场不成熟有关.由于环境意识的缺乏,我国消费者的消费习惯和消费倾向与发达国家有较大的差距.消费者绿色购买偏好并不会影响到企业生产决策[21],也就不会对企业参与排污权政策的决策产生影响.而银行难以影响到企业的参与决策的原因还在于银行业自身. 张秀生等在研究“绿色信贷”时发现,银行业缺乏优先发展环保项目的激励[22].
2.2.4 企业组织对企业的参与意愿具有显著的负面影响 由于目前排污权交易市场还不成熟,市场价格、排污权的使用期限等问题充满了不确定性.企业为了规避风险,通过协会等企业组织游说政府,以期影响排污权政策的实施.同时,一旦有会员企业采取不遵从策略,信息将会在组织中不断传递;其余企业为了规避风险,采取跟随策略;不参与的信息将会在组织中进一步扩散和彼此强化,从而产生从众行为,形成“羊群效应”,这表明了企业的从众心理和观望情绪.
2.2.5 企业管理者的政策认知是影响企业参与意愿最重要的因素 模型中,不管是管理者的政策参与经验和排污权价格预期,还是企业管理者对政策了解程度,这些变量系数均为正,且都在1%或者 5%水平上显著.特别是企业管理者的政策参与经验对企业的参与意愿具有特别重要的影响.一旦企业管理者有参与排污权交易的经历,他们对该政策条款必然更加了解,对排污权的性质,价格趋势变化,以及对企业生产经营的影响也会有更清晰的认识,这有利于他们做出参与决策.样本中,只有 30%的企业管理者有参与排污权交易的经历,但这些管理者中 94.2%愿意参与排污权交易.这也表明,企业管理者的政策认知能显著的提升企业的参与意愿.
2.2.6 企业的环境行为现状对参与意愿的影响具有差异性 通过ISO14000的企业更愿意参与排污权交易,而企业治污费用的增长并不能显著的影响到企业的参与意愿.可能的原因是,通过ISO14000的企业具有较好的环保意识和态度,他们也就更愿意参与新的环保政策以保护环境.通过IS14000的企业中,有73.8%的企业愿意参与排污权交易;而没有通过 ISO14000的企业中,愿意参与的只有 59%.治污费用的增长虽能给企业带来采纳新政策改变现状的激励,但是,由于排污权交易政策对很多企业及其管理者来说还是新事物,他们对排污权交易能减少企业减排成本的特性并不完全了解,这就抑制他们参与排污权交易的积极性.调研发现,35.9%的企业认为排污权政策是政府增加收费的借口,会额外增加企业的成本.这也反映出提高企业对排污权政策的认知对提高企业参与意愿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3 结论
3.1 相对于行政规制压力,优惠政策更能显著提升企业参与排污权交易的积极性.在排污权交易政策试行初期,政府可优先采取一些优惠的政策措施,如:补贴、贴息贷款、税收优惠等,来提高企业的参与积极性.同时,政府也可以采取排污权回购的方式,稳定企业对排污权交易的市场预期.
3.2 企业管理者的政策认知和舆论监督是企业参与排污权交易的重要影响因素.首先,政府部门应通过各种传媒工具加大环境保护宣传力度,加强公众和社会舆论的导向和监督作用,提高民众的环保意识.其次,加强政策的宣传和教育工作,特别是对企业关心的政策问题,如,排污权价格、交易方式、时间、交易主体等,进行有针对性宣传解释工作,提高企业的政策认识水平.
3.3 行业协会等企业组织的作用也不容忽视.政府部门可利用协会等企业组织的平台,通过参观、培训等方式,增加会员企业对排污权交易政策的认识和了解;其次,大力表彰先进典型企业的事迹,引导其它企业的行为,激发其参与排污权交易的积极性.
[1] Felix Kumah, Godwin Anebo. The adoption of environmental policy innovation: Water pollution permits trading in the United States [D]. Southern Illinois University Carbondale, 2005.
[2] James J Murphy, John K Stranlund. Direct and market effects of enforcing emission trading programs: An experimental analysis.Journal of Economic Behavior and Organization, 2006,61:217-233.
[3] Karoline S Rogge, Malte Schneider, Volker H Hoffmann. The innovation impact of the EU emission trading system—findings of company case studies in the German power sector [C]//The summer Conference 2010 on “Opening up Innovation: Strategy,Organization and Technology”. 2010, http://www2.druid.dk/conferences/viewpaper.php?id=501645&cf=43
[4] Hines J M, Hungerford H R, Tomera A N. Analysis and synthesis of research on responsible environmental behavior [J]. Journal of Environmental Education, 1986,2:1-8.
[5] 王 蕾,毕巍强.排污权交易下对企业激励机制的分析 [J]. 理论研讨, 2009,41:89-94.
[6] 张志耀,逄 萌.排污权交易下的企业决策行为分析 [J]. 科技情报开发与经济, 2008,28:149-157.
[7] 王先甲,黄彬彬,胡振鹏,等.排污权交易市场中具有激励相容性的双边拍卖机制 [J]. 中国环境科学, 2010,30(6):845-851.
[8] Kollman, Prakash. EMS-based environmental regimes as club goods: Examining variations in firm-level adoption of ISO 14001 and EMAS in UK [J]. Policy Sciences, 2002,35:43-76.
[9] Bansal P, Roth K. Why companies go green: a model of ecological responsiveness [J]. Academy of Management Journal,2000,4:717-736.
[10] Del Rio G P. Analyzing the factors influencing clean technology adoption: A study of the Spanish pulp and paper industry [J].Business Strategy and the Environment, 2005,14: 20-37.
[11] Robert A Kagan, Neil Gunningham, Dorothy Thornton.Explaining corporate environmental performance: How does regulation matter? [J]. Law and Society Review, 2003,37:51-90.
[12] Marius Aalders. Drivers and drawbacks: regulation and environmental risk management systems [C]//The seminar at theESRC Centre for Analysis of Risk and regulation (CARR), 2002,http://www.lse.ac.uk/collections/CARR/pdf/DPs/Disspaper10.pdf
[13] 孙 岩,武春友.环境行为理论研究评述 [J]. 科研管理,2007,(3):108-113.
[14] Stavins R N. What have we learned from the grand policy experiment: Lessons from SO2allowance trading? [J]. Journal of Economic Perspectives, 1998,3:69-88.
[15] 梁利辉.企业自主开展环保工作的动因及方法探析 [J]. 全国商情(经济理论研究), 2007,(1):50-51.
[16] Wilma R Q, George D, Madhu K. Incentives for environmental self-regulation and implications for environmental performance[J]. Journal of Environmental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2004,48:632-654.
[17] Khanna Anton. corporate environmental management: regulatory and market-based pressure [J]. Land Economies, 2002,4:78-83.
[18] 郭力方.中国排污权交易迈向制度化 [N]. 人民日报海外版,2007-12-17.
[19] 何继东,蔡华晨.嘉兴排污权交易走在全国前列 [N]. 中国环境报, 2010-6-24.
[20] Zhang B, Jun B,Yuan Z. Why do firms engage in environmental management? An empirical study in China [J]. Journal of Cleaner Production, 2008,16:1036-1045.
[21] 曾寅初,夏 薇,黄 波.消费者对绿色食品的购买与认知水平及其影响因素-基于北京市消费者调查的分析 [J]. 消费经济,2007,23:38-42.
[22] 张秀生,李子明.绿色信贷执行效率与地方政府行为 [J]. 经济问题, 2009,(3):87-90.
Factors affecting firms’ participation willingness in tradable emission permits in Zhejiang Province.
HAN Hong-yun*, HU Ying-de (School of Management, Zhejiang University, Hangzhou 31000, China). China Environmental Science, 2011,31(3):510~515
Based on the data collected from 223 firms in Zhejiang Province, factors affecting firms’ participation willingness in tradable emission permits (TEPs) are quantitatively analysed. The regression results indicate that government’s supportitive policies can effectively promote firm’s participation in TEPs by comparing the pressures brought by the administrative regulations. Addition to the positive impact of public supervision, managers’ awareness on TEPs is another key factor influencing firms’ participation. However, whether firm is a member of industry association does have negative impact on firms’ participation willingness. In order to implement the TPEs policy effectively, more attention should be put on relevant supporting policies such as promotion, education and training, and enhancing the positive bridge function of industry association.
tradable emission permits (TEPs);environmental policy;participation willingness
X321
A
1000-6923(2011)03-0510-06
2010-7-22
浙江省自然科学基金项目(Z607126);2008新世纪优秀人才支持计划;浙江省教育厅科研项目(Y200908434).
∗ 责任作者, 教授, hongyunhan@zju.edu.cn
韩洪云(1968-),女,辽宁朝阳人,教授,博士,主要从事水资源与环境管理方面的研究.发表论文30余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