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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化学图书翻译出版的特点与走向*

2011-09-25江家发邵甜甜

大学化学 2011年6期
关键词:图书化学

江家发 邵甜甜

(安徽师范大学化学与材料科学学院 安徽芜湖 241000)

中国化学近代化的过程是一个移植、传播、吸收并促进西方化学文化中国化的综合创造过程。在此过程中,化学图书翻译出版作为一个重要的渠道和中介,对普及化学知识、宣传科学思想、构建国人的化学文化体系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本文通过查证相关史料,对晚清化学图书翻译出版经历的阶段、特点及其走向进行简要介绍。

1 零星翻译出版西方图书阶段(1840~1862年)

这期间翻译出版化学图书,主要是西方传教士和教会机构所为。他们在传教的同时,也翻译出版西方科学书籍,但以医学和天文学偏多,关于化学图书的译本只有寥寥几本,采用的翻译方式以西译中述(即外国人操着不太熟悉的中文,口述西方化学书籍,中国学者笔述[1])为主。

迄今所知最早向我国介绍西方近代化学知识的著作是上海墨海书馆1855年出版的由英国传教士医师合信(Benjamin Hobson,1816—1873)编译的《博物新编》[2]。该书分为3集,第一集首次向国人介绍了万物是由56种元素(当时仅发现56种)组成的元素理论,又具体阐述了养气(氧气)、轻气(氢气)、磺强水(硫酸)等物质的性质和制法,并以不少插图说明化学制造的原理,全书没有西文化学符号[3]。

同时期另一本含有近代化学知识的译书是由英人韦廉臣(Alexander Williamson,1829—1890)所译,并于1856年出版的《格物探原》,分为6卷。该书以宣传宗教为主,介绍科学为辅。书中介绍化学元素时说到“天地万物,皆以六十四元质配合而成,……故上帝尤能以六十四元质,任作万万地球”[4]。此书在19世纪后半叶广传于我国知识界,对近代化学在中国的传播起到了播火者的作用。

2 系统翻译出版西方图书阶段(1862~1900年前后)

这一时期,随着西学东渐的不断深入,“师夷长技以制夷”的观念日益深入人心,以曾国藩为首的一些洋务官员很重视西学书籍的翻译。在洋务派的大力倡导下,清政府先后成立了京师同文馆、江南制造局翻译馆等译书机构。出版方式仍为西译中述,并达到高峰。

2.1 京师同文馆开创译书先河

1862年(同治元年),洋务派在北京成立了隶属于总理衙门的京师同文馆,专门培养翻译人才并设立翻译处和印书处翻译出版西学著作,其中一部分是化学图书。

晚清最早的化学图书是同文馆在1868年翻译出版的《化学入门》[5]。该书是同文馆总教习丁韪良(Williama A.P.Martin,1827—1916)主编的一套丛书《格物入门》 (NaturalPhilosophy)中的第6卷,包括总论、原质(元素)、生物之质(有机物)等,共6章,并采用问答体裁介绍了30种元素及其化合物,已初具化学知识系统的轮廓[6]。

同时期,同文馆还翻译出版了一些化学教科书(表1),其中有毕利干(Anatole A. Billequin,1837—1894)翻译的《化学指南》(ChemistryforBeginners),毕利干、王钟祥等合译的《化学阐原》(AdvancedChemistry)以及施德明(Carl Tuchman)、王钟祥合译的《分化津梁》[7]。《化学指南》采取问答体裁,主要论述金属、非金属以及有机化学的知识。《化学阐原》则主要涉及分析化学的内容。

表1 京师同文馆翻译化学图书一览表

2.2 江南制造局开创译书高峰

1868年6月建成开馆的江南制造局翻译馆是洋务运动时期最大的官办译书机构,馆内聚集了一批国内外顶尖的翻译人员,通过译书开始了对西方科学技术的大规模引进、传播和应用。其中贡献最大的当属徐寿和傅兰雅,他们被誉为“引进中国近代化学的先驱者”[8]。

2.2.1 《化学鉴原》三部曲

《化学鉴原》是徐寿和傅兰雅(John Fryer,1839—1928)合译的第一部化学著作,也是晚清时期最早的化学专书[5]。该书译自英国韦而司(David A.Wells,1829—1898)所著的《韦而司化学原理和应用》(Wells′sPrinciplesandApplicationofChemistry),于1871年刊行。译本分为6卷,比较系统地介绍了西方近代化学知识,包括化学的基本概念、定律、各种元素等,重点介绍了64种元素的制备、性质和用途。尤其在该书一卷“华字命名”一节,徐寿和傅兰雅首创了化学元素汉译名原则:“今取罗马字的音首,译一华字,首音不合,则用次音,并加边旁,以别其类,而仍读本音”,如钠、钴、镁等。这一原则,奠定了此后化学元素中文命名的基础。该书还发表了我国第一张《中西名元素对照表》。

据研究,《化学鉴原》所列64种元素名称,有44种被化学界一直沿用,如钠、钾、铅等,有10种经改造而被通用,如“养”改为“氧”,“绿”改为“氯”,“弗”改为“氟”等。《化学鉴原》堪称徐寿所翻译的化学著作的代表,该书问世不久,就受到学术界的高度评价,在中国化学发展史上具有非常重要的地位[4]:

“(《化学鉴原》对于原质)每质论其形性、取法试法及各变化,并所成杂质,于以知天地间之物,无非此六十四原质分合变化而成。所论质点之细、小而无内,变化之巧,出人意外。……习化学能觉物质之细,心思为之缜密。《鉴原》为化学善本,条理分明,欲习化学,应以此为起首工夫。”

有关有机化学知识的引入,始于徐寿和傅兰雅翻译英国化学教授蒲陆山(C.L.Bloxam,1831—1887)所著《化学》(Chemistry)一书的有机化学部分,即为1875年出版的《化学鉴原续编》,分为24卷,书中按照已知的主要有机化合物的来源和制法的不同进行分类论述,如苯(译作“偏苏里”)及其衍生物、有机酸和醇等[9]。由于当时还没有统一的有机化合物命名方法,所以此书在当时相当难读。

在《化学鉴原续编》之后,徐寿和傅兰雅又翻译了《化学》(Chemistry)一书的无机化学部分,作为《化学鉴原》的补充,定名为《化学鉴原补编》,该书共6卷及附录1卷,于1882年刊行。全书以介绍元素及其化合物为主,还增补了新发现的元素镓及其化合物[9]。但是,由于当时书中还没有正确的分子概念,致使许多化合物的化学式出现了错误。

2.2.2 最早的分析化学著作

大约与《化学鉴原》同时,徐寿次子徐建寅与傅兰雅合译并出版了《化学分原》(1871年),这是我国最早出版的分析化学译著。该书译自蒲陆山所著的《实用化学及分析化学导论》(AnIntroductiontoPracticalChemistry,IncludingAnalysis),共分为8卷,内容包括定性和定量分析两个方面,是一本有实用价值的化学工艺分析教材。这部书的出版,标志着近代分析化学开始被比较系统地介绍到中国[10]。

1883年,徐寿和傅兰雅根据英译本ManualofQualitativeChemistryAnalysis和QuantitativeChemicalAnalysis,翻译出版了近代分析化学之父富里西尼乌斯(Karl R.Fresenius,1818—1897)的两部最有名的分析化学专著,并定名为《化学考质》和《化学求数》[6]。此二书在欧洲曾风靡一时,再版过10多次;其原著是德文,被译为中、英、法、等国文字。这两部分析化学书与《化学分原》共同奠定了我国近代分析化学的基础。

2.2.3 其他化学类书籍

《物体遇热改易记》也是由傅兰雅和徐寿合译出版(1899年),该书译自Henry Watts(1808—1884)编辑的《化学辞典》,主要讨论物体受热时体积变化的规律,包括一些物理化学的初步知识。此外,江南制造局还大量翻译化学工艺、火药制造、农业化学等方面的著作。例如,《化学工艺》、《制火药法》、《农务化学问答》等(表2),这些书籍的引进为化学在这些领域的发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2.3 其他翻译机构的译书活动

同时期,其他一些译书机构也在从事翻译西方图书(包括化学图书)的活动。例如,广州博济医局出版的美国传教医师嘉约翰(John G.Kerr,1824—1901)和他的学生何瞭然合译的《化学初阶》(1871年),此书虽然与《化学鉴原》译自同一部英文书籍,但是在译文上更简略些;此外,广学会在1879年出版了傅兰雅翻译的《化学卫生论》,该书译自英国化学家真司腾(John F.Johnston,1798—1855)所著的TheChemistryofLife,论述日常生活中的化学现象和有关化学知识,深受读者欢迎。这些译书机构翻译的化学图书虽然数量不多,但对晚清化学图书的翻译出版也起到了一定的促进作用(表3)。

表3 其他译书机构翻译的主要化学图书

3 翻译出版日文书阶段(1900~1911年)

我国翻译日本的化学书刊,是在甲午战争之后开始的。甲午战争的失败使国人认识到日本学习西方卓有成效,湖广总督张之洞在所撰《劝学篇》中,也力陈翻译日文书籍的必要性和速效性[4]:

“大率商贾市井,英文之用多;公牍条文,法文之用多。至各种西学之要者,日本皆已译之,我取径于东洋,力省效速,则东文之用多。……若学东洋文,译东洋书,则速而又速者也。是故从洋师不如通洋文,译西书不如译东书。”

1900年前后,国人除了翻译西方的化学著作外,也开始大量翻译出版日本的相关化学著作[5]。与之相应,从事日文翻译的译书机构和科学组织也纷纷出现。其间译自日文的化学书的印刷量和使用者要远远多于江南制造局等在洋务运动时期的译书。

3.1 留日学生参与译书

在译书活动中,留日学生逐渐成为翻译出版日文书籍的骨干力量。较早的是1904年初出版、范迪吉等译的《普通百科全书》,其中包括《有机化学》、《分析化学》等多种化学书籍[9]。除此之外,他们还翻译出版日本的化学教科书,特别是在新学制(1903年癸卯学制)颁布后,各类学堂迫切需要化学教材,因此大量的日文化学教科书被译介过来。如何燏时翻译的《中等最新化学教科书》(1904年),王焕文编译的《最新记忆化学方程式》(1905年)等[13]。这些化学教科书多为中学和师范学校所用(表4)。

3.2 国人编译日语辞典

在翻译书籍的同时,国人还开始编译专门的日语学术辞书。如司克熙和欧阳启勋编的《普通专用科学日语辞典》(1906年),有专门一部分为化学术语。其中,化学概念术语如:化学式、分子量、有机物、电解、酸化(即氧化)、溶液等;化学物质名称如:一盐化醋酸(CH2ClCOOH)、水素(H)、弗素(F)、硝酸、脂肪、笑气等。这些译自日语的化学术语更接近于现代我们采用的译名。1907年,由严复主持编纂的《化学词汇》,也大量参考了日译化学术语,像一些基本的化学术语如“元素”、“分子”、“原子”、“化合物”、“周期律”“有机化学”等,都采用了日译名。此外,国人还编辑了篇幅较大的日汉辞书,如1908年上海作新社出版的《东中大辞典》,其中收录了大量的化学专门术语[9]。

表4 留日学生翻译的主要化学图书

3.3 日译化学书的特点

这些译自日文的化学图书较之更早的在洋务运动中翻译的英美化学书,有如下特点:

(1) 译书内容比较新。江南制造局的译书主要完成于1880年之前,其反映的化学知识水平基本上还停留在19世纪中叶。尽管绝大多数日译书的学术水平并不是很高,但是都达到了1900年前后西方同类读物的化学知识水平,对于基础的科学概念和规律,表述得比较准确。

(2) 术语翻译处理较好。这主要是由其采用不同翻译方法决定的。中国人在翻译日本化学书时,一方面大量借鉴日语中的汉字译名,同时由于译者大多通晓日文,对原书理解得比较透彻,往往能参考有关书籍(如杜亚泉的无机物命名方案见《化学新教科书》,虞和钦的《有机化学命名草》等),对术语进行比较准确的定义或解释,可读性较好。

(3) 日译书使用范围较广。19世纪,西方科学书籍的中国读者除了一些西学爱好者外,就是教会学校和新式学堂的学生,其中具有新思想的知识分子毕竟属于少数,所以其读者也有限。而日译书,特别是日译化学教科书,已在全国各级学堂使用,其使用范围远比同文馆和制造局等译书大。

4 晚清化学图书翻译出版的特点及走向

由于晚清特定的历史背景,这一时期的化学图书翻译出版在其发展历程中具有自身的规律和特点。

4.1 翻译引进西方近代化学著作为主

由于鸦片战争的失败,使得开明官员和绅士阶层人士意识到学习西方先进科学技术是救国的重要途径,并由此掀起了翻译引进西方科学技术图书的热潮,其中包括化学图书,化学图书的翻译出版是当时近代化学输入中国最重要的途径和形式。

4.2 翻译引进的化学图书注重实用性

在“师夷长技”、“救亡图存”的观念指导下,晚清时期以翻译引进为主的化学图书特别注重实用性。由于当时科学技术落后,中国地位低下,于是学习西方,发展科学技术成为抵御外来侵略的重要选择。因此,所翻译出版的化学图书多数是以实用为目的的。

4.3 翻译引进的多途径、多领域

从引进途径上看,晚清早期对国外化学著作的翻译引进主要来源于欧美;在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日本成为化学著作翻译引进的重要来源地;从内容上看,翻译引进的化学图书涉及无机、有机、分析、物化、化学工艺等多个领域。

4.4 翻译出版中心集中在上海和北京

晚清时期,上海和北京成为化学图书翻译出版的中心,并由此形成了以上海和北京为中心向内地传播西方化学文化的现象。当时从事化学图书翻译出版的机构主要有上海的江南制造局翻译馆、墨海书馆、商务印书馆等,北京则主要是京师同文馆。

总之,在近代化学知识传入中国的过程中,化学图书翻译出版作为一个重要的渠道和中介,有着其他媒介所不能替代的作用。纵观晚清化学图书翻译出版的发展历程,它对中国化学近代化的影响是巨大而深远的,不仅促进了西方化学文化中国化以及中国近代化学体系的确立,而且促进了当时国人的思想解放,并在一定程度上推进了中国社会近现代化的历史进程。

[1] 刘华杰.科学传播读本.上海: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07

[2] 郭保章.中国现代化学史略.南宁:广西教育出版社,1995

[3] 黎难秋.中国科学文献翻译史稿.合肥: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出版社,1993

[4] 熊月之.西学东渐与晚清社会.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4

[5] 冯志杰.中国近代科技出版史研究.北京:中国三峡出版社,2008

[6] 白寿彝.中国通史——近代前编下.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9

[7] 江家发,陈波.化学教育,2008,29(12):73

[8] 徐振亚.北京化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1(2):55

[9] 赵匡华.中国化学史(近现代卷).南宁:广西教育出版社,2003

[10] 徐振亚.中国科技史料,1989,10(2):22

[11] 江家发,雍玉梅,徐龙胜,等.大学化学,2009,24(4):67

[12] 陈耀祖.兰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4,22(2):48

[13] 张培富.海归学子演绎化学之路——中国近代化学体制化史考.北京:科学出版社,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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