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自愿移民的社会资本补偿——以丹江口库区移民为例

唐勇智

(1.西南民族大学 经济学院，四川 成都 610041; 2.中国社会科学院 研究生院农村发展研究系，北京 102488)

非自愿移民的社会资本补偿
——以丹江口库区移民为例

唐勇智1,2

(1.西南民族大学 经济学院，四川 成都 610041; 2.中国社会科学院 研究生院农村发展研究系，北京 102488)

根据对丹江口库区待迁移民和老移民的问卷调查，从社会资本的投入和收益两个角度，分析了非自愿移民的资金资源、劳动力资源、信息资源和情感资源。结果表明，亲缘和地缘关系仍然是库区农民最重要的社会资本，工友、同学等关系开始显现出作用；迁移的风险与待迁移民的担忧比较一致；社会资本的各部分损失并非均等发生，但社会资本的重要性不会下降；采用收入倒推法和替代成本法计算移民的社会资本损失，得到户均社会资本年补偿标准在1 888—2 285元之间，补偿年限的上下限分别为20年和12年。

非自愿移民；丹江口库区；社会资本损失；补偿标准

Abstract:Based on the migration survey of Danjiangkou reservoir area, combined with investment in social capital and income from it, this paper analyzes the financial resources, labor resources, information resources and emotional resources of involuntary resettlement. We find: firstly, genetic and geographical relationships are still the most important social capital while coworkers and schoolmates relations begin to take effect; secondly, the risks of migration is consistent with the worries of families to be moved; thirdly, the loss of social capital is not equal in all parts of occurrence, but the importance of social capital will not fall. By income-back-extrapolation method and replacement-cost method, the compensation standard of migrants is in 1888-2285 yuan per household per year, and the upper and lower limit of compensation years are 20 and 12 years respectively.

Key words:involuntary resettlement; Danjiangkou Reservoir area; loss of social capital; compensation standard

一、问题的提出

信赖和交互义务都是长期互动的结果，它嵌入在具有一定边界和规则的熟人网络中，而在陌生人或边界以外的人群中则不存在这样的信赖和交互义务。世界各国由于兴修水库、保护生态区和兴建高速公路等发展项目，均会产生大量非自愿移民。非自愿移民割裂了移民原有的社会关系和社会网络，从而丧失已有的互惠、信任和合作；迁移还可能使移民原有的生产技能失去作用，同时，加入安置地相伴而来的居民间的资源竞争，会引起移民与原居民之间的冲突。移民的贫困和返迁往往就是由于网络、信任等社会资本的破坏导致互惠互利的行为失去基础而产生。

布迪厄认为社会资本是“实际或者潜在资源的集合”，自从他1980年明确提出社会资本概念以来，学者们从多个角度定义了社会资本。普特南认为社会资本是指“信任、规范以及网络”，[1]195林南把社会资本定义为“在目的性行动中被获取的和/或被动员的、嵌入在社会结构中的资源。”[2]29虽然不同学者对社会资本的界定各有特点，但是在若干的讨论之后，大家都趋于认同：“社会资本主要指从社会网络中获取的资源。”[2]79社会资本的工具性功能和情感性功能，已经为各国学者的广泛研究所证实。如普特南论述了社会资本对政府效率和经济发展的影响；[1]格鲁特尔特和贝斯特纳尔通过总结世界银行的十个社会资本研究项目，论证了社会资本在发展经济和缓解贫困方面具有显著功效，等等。[3]迄今为止，有关文献主要通过测量社会网络的规模、质量及信任的水平来衡量社会资本的水平，对社会资本的价值化研究尚不多见。Mayer根据已有研究对自愿参与率与犯罪率关系的结论，通过估算犯罪率和死亡率的降低带来的生命及健康的价值和失窃的价值的方式，来评估社会资本的经济价值。[4]刘林平指出，要从“效用性”和“生产性”来理解社会资本，从投入费用的角度来测量社会资本。[5]张文宏和栾博则认为刘林平的测量停留在“理想类型”的阶段，因为他提出的“干股”、提成和红包等，都是企业相当私密和敏感的问题，很难得到真实的回答。[6]由于缺乏合理可行的衡量标准，各国都尚未对非自愿移民的社会资本损失进行补偿。笔者认为，社会资本的测量应兼顾投入费用与产出效用两个方面，现拟尝试从社会资本的维护和功能的角度，采取收入倒推法和替代成本法，分析丹江口库区待迁移民的社会资本价值，为非自愿移民的社会资本补偿标准提供可资借鉴的依据。

二、丹江口库区移民社会资本的分析

本研究的数据来源于课题组于2009年4—5月在丹江口库区的待迁移民调查和老移民调查。前者调查样本是河南省淅川县及湖北省丹江口市、郧县和郧西县共4个县市、10个乡镇、13个村的194户待迁移民；调查内容包括人口与就业信息，财产拥有和收支状况，家庭以外的资源网络，社会网络的维持和信任，对搬迁后的预期等等。后者调查样本是河南省邓州市枸林镇后张村32户20世纪的丹江口库区老移民，调查内容包括迁移后的困难、目前生产生活状况、社会网络和对移民干部及村干部的态度等，以对比移民搬迁前后及与安置地居民的区别。调查使用结构式问卷，均采取派调查员入户访问的方式。答卷人主要是户主，仅有极少数是其他家庭成员。

社会资本主要指从社会网络中获取的资源，包括资金资源、劳动力资源、信息资源、情感支持资源、疑难问题咨询资源等。其中，信息资源又包括打工、经商、市场、技术和政策等方面的信息。

1.资金资源

中国农民的资金往来渠道，目前仍以兄弟姐妹、亲戚朋友、邻居等亲密关系组成的社会网络为主(表 1)。其中，男方的兄弟姐妹是第一来源(55.1%)，其他亲友和邻居是第二来源(28%)，然后才是金融机构(14%)。借钱给别人的第一位原因也是“亲戚”(81.2%)(表 2)。这说明，在中国农村，亲戚由于其血缘关系成为天然的社会网络，仍然在各种社会网络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风笑天[7]对三峡农村外迁移民的调查研究也发现，在移民的资金来源中，兄弟姐妹占据主导地位，其次是朋友关系，然后是邻居关系。即使是金融机构渠道，往往也需要借助熟人，比如具有国家公务员身份等信誉好的亲友、村集体作为担保，占各种担保形式的55.9%(表3，“其他”项主要指公务员亲戚、各种熟人等）。离开了这些社会关系，信用社和银行很难判断农户的还贷能力和信誉，从而不愿意借款给农户。35户目前有欠款的样本中，24户在亲友处有借款，借款额最低1 500元，最高11万元；14户在银行和信用社有借款，从1 000元到36万元不等；4户有集体借款；赊购资金60万元的是经营建筑业兼运输业的1户人家(表4)。据调查，农户与亲友的资金往来都不收利息。按 5.31%的同期 1年期银行贷款利率计算，金融机构以外的渠道可以为欠款农户每年最低节约资金利息 53.1元(户最低欠款1 000元)，最高节约31 860元(户最高欠款60万元)。事实上在亲友处的借款期限往往超过1年甚至长达数年，即节约的资金利息大于上述金额。

表2 借出钱的原因

表 3 担保形式

表4 资金往来及构成

2. 劳动力资源

由于农业生产具有极强的季节性，且库区农业生产市场化程度不高，农户在生产中常常需要相互帮助。193例农户中，80.9%的农户在农忙或盖房等时候会相互换工；不换工的原因，52.9%是由于年老不能换工、土地少或机械化不需要换工(表5)。对于“愿意相互帮忙还是雇工”选项，192例农户中，79.2%选择“相互帮忙”，9.4%认为“有些事帮忙，有些事雇工”，只有11.4%宁愿雇工。选择雇工的农户一般是经商或者年老。有些地方囿于传统习惯，“花钱请不到人，不花钱才请得到人”。此外，农民认为，有些农活很散很小、很多很杂，如果雇工无论如何小的活也得算半天，远不如相互帮忙方便和划算，而且大家邻里乡亲的，不用算计得那么清楚。83.2%的人认为一般不会有人占便宜，4.7%的人没想过是否有人占便宜的问题（表6）。

表 5 原因

表6 互助与雇工的选择和对互助的看法

受访户换工的对象以邻居为主，其次是兄弟姐妹。第一选择中，邻居占 84.6%，兄弟姐妹占9.6%(表7)。在给出换工原因的112户中，44户回答“近，方便”，37户回答“关系好，熟人”，29户回答“大家相互帮助”。风笑天[7]也发现，三峡移民在通过社会关系动员人力资源的时候，占主导地位的考虑因素是便利性，因此首选邻居。

表 7 与谁换工

3. 信息资源

社会关系在为个体提供有关就业、技术培训、市场和政策信息等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中国农村目前的信息交流和传播主要还是通过社会网络，如果在当地的“熟人关系”不够广泛，获得务工、市场等机会的可能性便小。学者们对三峡移民的调查研究发现，以各种方式安置的移民普遍表示:相对于原居住地，安置地的务工机会较少，首要原因都是对移居地的情况不熟悉，即“没有关系”。

调查表明，兄弟姐妹和其他亲友在打工信息获得渠道中占31.4%，邻居占17.3%，合计略低于50%；工友、同学、战友等非亲缘、非地缘关系开始显示出比较重要的作用，合计占21.8%，依靠个体本人寻找工作甚至超过各单项，占到19.9%（表8）。

在市场信息的获得渠道中，除了自己外，邻居最重要。在调查户的第一选择中，自己占24.1%，邻居占20.9%，此外是中介(18.4%)和电视(16.5%)的作用最大（表9）。

在第一选择中，技术获得的主渠道仍然是自己(37.9%)，然后依次是培训机构、村集体、专业技术协会和电视等，此等各种渠道所占比例均在10%以下，比其他各种信息来源都更为分散（表10）。

表 8 打工信息获得主要渠道

表 9 市场信息获得的主要渠道

表10 技术获得的主要渠道

续表

上述数据说明，在农民的各种重要信息来源中，亲缘、地缘关系继续虽占据重要地位，但来源渠道已经开始呈现多元化，农民自身的能力和业缘关系等途径开始在各种信息来源中发挥重要作用。因此，这一结论肯定了传统社会资本的主导作用，同时还为移民的非农业和城镇安置提供了重要的指导依据。

4. 情感资源

人作为社会动物，总是有归属感、认同感等多种情感需求，在日常生活中需要各种情感支持。对于“走亲访友”的认识，66.7%的调查户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必须的，增进亲友感情”，其次是10.9%的调查户选择了“自古以来都这样，没想过”（表11）。调查还发现，农户人情开支往往大于人情收入，近5年户均人情开支是3 805元，而人情收入是2 969元（图1）。农户大笔开支和收入往往发生在重要事件发生之时，如红白喜事、生孩子、老人大寿等(不排除答卷者由于心理因素多报支出，少报收入，但不会是主要原因)。而这些大事情的发生往往需要较长的周期，完成结婚生子之后很多年内将不会有大事件，这期间只能送出大礼而不能收回大礼，因此大多数人家是出多入少。其次，人情往来中更多的支出用于了消费，相差的736元是维系这个熟人网络的成本之一，若加上有些人家晚辈的单方向孝敬，金额会更大。

表11 对走亲访友的看法

图1 近五年年均人情收支

5.家族资源

中国人崇尚尊敬祖先，以此作为维系家族成员共存荣的情感纽带。192例农户中，94.8%的人表示要扫墓祭祖，主要原因是“尊敬祖先”。对于搬迁后扫墓祭祖怎么办，84.9%的人选择“不管多远都回来祭祖”。而搬迁后是否会回来看望亲友，97.8%的人选择“是”，只有2户选择不回来。回来扫墓祭祖和看望亲友的路费是因迁移而产生，因此也是移民付出的成本。有的待迁移民户是年轻人，其父母或者岳父母家不迁移，作为主要甚至唯一的赡养人，更少不了经常回来探望父母。

6. 移民对远离故土的担忧

上述种种，换工、资金、信息和人情往来等方面，共同构成了农户社会网络的收益和成本。这些付出都是通过几代人慢慢积淀下来，形成彼此共同的预期，再通过各种互惠行动得以收获。在这里，工具和情感的目的掺杂在一起，更经常表现为情感关系，以道德等非正式规则加以维持和约束。一旦迁移故土甚至家族拆散，这种关系就会被割断。

待迁移民由于离开故土和故人，习惯的一切事物将会改变，将不得不面对陌生的环境，从而引发他们的焦虑和担忧。调查发现，被访者对土地和交通的担心位居高位：52.8%的人担心市场太远，50.0%的人担心土地不肥沃，38.3%的人担心土地太远。此外，担心人生地不熟被当地人欺生、当地政府对移民和原居民不一视同仁、语言不通和不适应当地气候的户分别为36.9%、29.9%、20.3%和16.5%，还有不同比例的户担心遇到问题无人帮忙、风俗习惯不同、没有亲友陪伴会孤单(表12)。此外，在调查户开放式自述的担心中，最怕安置点不好和房子不好，从而土地少或质量不好、交通不便、烧柴缺乏、用水不便等。

表12 调查户对搬迁后的担心

我们对老移民的调查证实了待迁移民的这些担忧。根据对邓州市枸林镇后张村32户老移民的调查，他们认为搬迁后排列前三位的问题依次是土地(包括水利)、当地干部及居民的排斥和遇到问题无人帮忙。100%的受访者认为土地质量差，人均耕地比搬迁之前少，灌溉没有水源，不像本地人有荒山荒坡和河流。后张村一个移民队1971年刚迁入时曾因土地问题与当地人打架，另外两个移民队也出面帮忙，十多年后移民与当地居民的关系才逐渐融洽。移民没有河流灌溉土地，前几年移民办开始为他们开挖河渠，但是需要占用移民自己的耕地。移民有些地块距离远，当地人曾把通往该地块的道路开辟成土地，不让移民经过。全村15个组、3 100多人，其中四个组是移民组、700人，但是村干部中没有移民。43.8%的受访移民认为搬迁初期当地干部把他们当做外人。

三、丹江口库区移民社会资本补偿标准计算

移民社会资本的损失或补偿标准可以用两种方法估算。一种是收入倒推法，即以外迁移民与非移民的收入差距来替代社会资本的损失；另一种是替代成本法，直接分析社会资本的各项组成内容并寻找替代指标计算。前者的依据是外迁移民的社会资本被割裂，从而影响到生产和生活的恢复，导致与非移民在收入上的差距。就某一具体工程涉及的移民而言，移民与非移民的收入差距可能不完全由社会资本的割裂所造成，还可能由安置地与原居地的其他社会经济条件不同而带来，但在整体平均的情况下，其他社会经济条件可近似看做相同。

1. 收入倒推法

以丹江口水库移民与安置地原居民之间的收入差距作为替代数据。丹江口库区老移民外迁安置以邓州市、荆门市和钟祥市为主，其他三地为本地安置。由于本地安置对社会资本的破坏很小，本文以外迁安置区的数据来推算移民的社会资本。取1984年和1991年的均值，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剔除由于土地数量减少和质量下降等因素造成的收入差距，因为这期间政府采取了大量措施解决前期遗留的问题。本文采取简单平均的方法处理这两个年限的数据，用2008年邓州市、荆门市和钟祥市的农民人均纯收入5 245乘以1984年和1991年移民比当地原居民短少的收入比例之均值，即：

5 245×(0.48+0.24)/2=1 888元。

表13 丹江口移民与当地居民收入差距 元

取中央直属水库移民与同期全国农民人均纯收入的差距来推算。中央直属水库移民1992年和2000年人均纯收入分别为441元、1 059元（这里之所以没有对应前述1984和1991两个年份，是由于可得数据的限制），而同期全国农民人均纯收入分别为754元、2 253元[8]，2008年全国农民人均纯收入为4 761元，则移民社会资本的补偿标准(年损失)为：

待迁移民与老移民相比，在社会网络可以动用的各种资源中，换工的损失在减少，而求职信息及市场信息的成本在增加，其他几类资源则很难确定其增减方向。总体而言，由于库区比较偏远，其社会网络的组成和重要性在很大程度上与30―40年前并没有截然的区别。因此，本文用老移民的社会资本损失来代替目前待迁移民的社会资本潜在损失，不会有太大的误差。

2. 替代成本法

替代成本法即直接分析计算社会资本各组成部分的替代成本，“其实质是机会成本”。分析社会资本的功能，可以发现它具有获取或交换资金、劳动力、信息和情感支持等功能，因而可以用获取这些资源的市场成本近似替代社会资本的价值。用VSC代表社会资本价值，VR代表资源价值，则：

表示个体利用社会资本该功能的概率，t表示付出的时间，w表示工资率（这里为50元/天），c表示其他成本，在资金资源、技术资源、人情收支差额和情感资源中，不计算付出的时间价值，即t=0。

VR1社会网络所获资金节约的利息：社会网络中的个体可以通过网络获得资金支持。194例农户中，负债的有33户，其负债均值55 024.24元，同期银行一年期贷款利率为5.31%，则样本户均借贷资金利息为497.01元。

VR2“换工+帮忙”节约的劳动力成本：个体与网络中的邻居和亲友进行劳动力的交换和互助，可以节约雇佣劳动力的货币成本。库区户均每年农忙换工和婚丧嫁娶相互帮忙的时间约为5天，换工比例为98.45%，则换工节约劳动力费用246.13元。

VR3社会网络节约的求职成本：库区农民找工作主要靠亲友介绍，该功能的价值用个体自己寻找工作的成本替代。按照比较保守的估算，以2008年的情况，户均每年寻找工作按3天时间、进入3次人才市场计算，每天的误工费按50元、食宿交通费按30元，人才市场的门票按每次5元计算(除北京、上海2008年起人才市场免费入场外，全国各地人才市场门票一般为5-15元，极少数2元。有的非公益性人才市场需要缴纳20-50元职介费)，则求职成本为255元。样本显示受访户通过社会网络寻找工作的比例为72%，则社会网络节约的求职成本为183.6元。

VR4社会网络节约的市场信息成本：这项费用可用用个体自己搜寻市场信息的成本代替，保守估算，户均每年搜寻市场信息按3天计算，已知受访户通过社会网络搜寻市场信息的比例为38%，则社会网络节约的市场信息成本为57元。

VR5社会网络节约的技术培训成本：这项费用可用培训费代替。根据各地2009年公布的资料，农民工技能培训的最低收费都在400元以上，因此这里培训的年费用按400元计算。已知调查户通过社会网络获得技术的比例为20.7%，则户均每年通过社会网络节约的技术培训成本为82.8元。

VR6人情收支的差额：农村中发生的大额人情开支主要是邻里亲友家中有结婚、生子、考学和丧事等大事，需要在很长的周期内才能实现收支平衡。由于迁移行为从空间上拆散了社会网络，破坏了封闭稳定圈子中原有的长期平衡关系，导致部分人的投资不能获得回报(同时，部分人收的礼也不必在将来回礼)。近 5年里，受访户年均人情开支超过人情收入736元。

VR7社会网络节约的情感支持成本：情感需求是人类的基本需求，可用电话费代替情感支持的成本。按户均每月打电话30分钟、每分钟0.7(电信座机收费标准)元计算，受访户每年通过社会网络获得情感支持节约的成本为252元。

因此，丹江口库区待迁移民户均每年的社会资本补偿标准/损失：

在VR1―VR7中，并不是各项损失都年年均等发生、长期如此。首先，人情收支的差额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消失，从孩子出生到其长大婚嫁，在农村要 21―28年时间，到考学的时间大约为 18年。鉴于考学和丧事等事件在农村人情开支中的重要性远低于结婚生子，因此主要考虑结婚生子的平均回报期，平均最低年限为12年(结婚取23岁，(1+23)/2=12)。第二，随着市场经济的深入、经济水平的提高和收入的增加，换工和资金往来都会逐渐减少，最后趋于消失。这个消失至无的时间很难准确估计。根据我们在全国其他地方的调查，发现换工和资金往来的情况已日益少见。总体上库区的发展水平和速度落后于其他地区。第三，尽管市场信息和就业信息的获得渠道会随市场深化而日益市场化，但各国的研究表明，由于信息的不对称是必然存在的，即使在美国这样的发达国家，社会网络仍然是获取信息的重要渠道[9]；而社会网络对情感的支持则有上升的趋势，因此，这些损失不会缩减。不过，新的社会网络也会在搬迁安置后逐渐形成，因此这些损失的补偿可以社会网络形成的时间为限。社会网络的形成受政府政策、迁出地与安置地文化风俗的差异、移民个体特征等许多因素影响，目前也没有直接可以借用的统一标准，只是根据我们的调查和学者们的研究，大致估计需要 10—20年。鉴于这种有增有减、情况各异的复杂情形，不可能实现完全公平地补偿，只能做到相对的公平。因此，笔者认为社会资本的补偿年限的上限可以依照目前后期扶持的20年为限，下限则按这里估算的时间，即12年。

四、结论

本文利用社会资本理论，分别采用收入倒推法和成本替代法，对丹江口库区非自愿移民的社会资本进行了实证分析，主要结论有：

第一，在社会资本可以动员的各种资源中，兄弟姐妹、邻居和其他亲友等亲缘、地缘关系，仍然是库区农民最重要的社会资本；

第二，在各种重要信息来源中，亲缘、地缘关系继续占据重要地位的同时，自身能力和业缘关系等途径开始发挥重要作用，这为非自愿移民的非农业和城镇安置等市场化安置方式提供了重要基础；

第三，按照研究时的物价水平，库区非自愿移民社会资本的每户年均损失大约在 1 888－2 285元之间。社会资本的各部分损失并非均等发生，并且它们随着市场化水平的加深和经济的发展，有增有减，增减幅度也有不同，但是总体上社会资本的重要性不会下降。非自愿移民的社会资本补偿年限，下限和上限分别为12年和20年。

本文的创新之处在于兼顾社会资本的投入费用和收益两个方面，对社会资本进行了比较符合实际的价值化评估，为非自愿移民的社会资本补偿标准提供了一种可以操作的依据。局限在于只有丹江口库区待迁移民某个时点的样本，如果样本更大，可以尝试建立社会资本与家庭收入之间的函数关系，从而探索更好地评估社会资本经济价值的方法。此外，在市场化程度逐步提高的环境下，社会资本各部分的重要性及构成比例将如何变化，社会资本的功能又将如何变化，以及社会资本对非自愿移民可能的负面影响，这些问题都尚需进一步的研究。

致谢：本文在写作过程中得到了谭秋成教授、周海林研究员的指导和课题组所有成员的支持，对此深表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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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李东辉

Social capital compensation of involuntary resettlement: Taking Danjiangkou Reservoir area for example

TANG Yong-zhi1,2
(1.Economics School, Southwest University for Nationalities, Chengdu 610041, China;2.Graduate School, the Chinese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 Beijing 102488, China)

C914

A

1009-2013(2011)01-0001-09

2010-12-17

“十一五”国家科技支撑计划重点项目“提高区域协调度的多尺度计算机仿真技术研发”(2006 BAC18B00)“生态补偿关键技术开发与示范应用”课题(2006BAC18B04)

唐勇智(1972—)，女，四川合江人，博士研究生、讲师，研究方向：农村工业化与城市化。